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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不渡 第4節(jié)

    宋嘉榮笑,“行啊,既然珩哥哥睡著了,本宮就站在這里等著珩哥哥醒來?!狈凑^對不允許他去見那個賤人!

    珩哥哥只能是她的,誰都不允許搶走。

    李德福見她真的要在這里站一晚上的架勢,只得再次苦口婆心的勸,“娘娘,陛下已經(jīng)歇下了,還望娘娘也早些回去,夜里更深露重,著涼了可不好?!?/br>
    宋嘉榮冷笑,“本宮才不信珩哥哥會睡那么早,肯定是你這膽大包天的奴才假傳珩哥哥旨意。”

    “夠了,你還要胡鬧到什么時候。”本說著睡下的裴珩自殿內(nèi)走出,月華燈影綴在他身后,皎如日星。

    “我才沒有胡鬧?!边@是他從那一次她單方面生氣后他第一次主動出來見她,讓宋嘉榮如何能不歡喜,如何不欣喜。

    “珩哥哥,我這一次學會了一款古法蓮子糕,你一定得要嘗一口才行。”眼里蘊含了滿天星辰的宋嘉榮忽然想到什么,俏皮地歪了歪頭,“珩哥哥你放心好啦,嘉榮知道你不喜歡吃甜食,所以糕點不會很甜。”

    她的笑容落在裴珩眼里卻是格外刺眼,甚至是惱怒。

    又是這樣,每一次在她想要得到什么東西,或者是做錯了事后都會端著糕點來找他,仿佛他在她的眼中一直是個可利用,沒有自我思考的工具人。

    多次阻止自己廣開后宮選秀,怕的也是后宮中本應(yīng)該由她只手遮天的局面打破。

    眉頭緊蹙的裴珩冷下臉,“朕不喜歡吃糕點?!?/br>
    “啊?沒關(guān)系的,要是珩哥哥你不想吃糕點,你想要吃什么,嘉榮去給你做好不好。”宋嘉榮撞見男人冷漠的眼神,心臟像被人給輕輕捏了一下,不致命,但疼得揪心。

    并不斷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錯了,說錯了哪一句話惹來他不高興。

    是因為她那么晚了還過來打擾他不高興,還是他認為自己縱容手下人欺負其他人。

    裴珩的聲線驟然往下壓低,“只要是你做的,朕都不喜歡吃,來人,送貴妃回宸極宮?!?/br>
    李德福伸手做了一個請,“娘娘,請。”

    “珩哥哥,我…不是……”提起裙擺想要追上前的宋嘉榮,見到的是宮殿的朱紅大門在她要進來時先一步關(guān)上。

    不算厚的一扇門,對她而言像是一道難以跨越的天溝。

    好比她幼時被娘親關(guān)在房間里的那扇門,任由她哭喊了嗓子,拍得掌心血rou模糊都打不開的一扇門。

    沒關(guān)系,珩哥哥只是今天心情不好而已,肯定是這樣的。

    說不定珩哥哥是不喜歡吃蓮子糕而已,她下次做芙蓉糕,春卷兒說不定珩哥哥就會喜歡了。

    沒錯,肯定是這樣。

    “娘娘,夜里不適合吃那么多糕點,要不然容易積食不舒服?!被氐藉窐O宮的水桃看著一言不發(fā)就抓著蓮子糕往嘴里塞的娘娘,越發(fā)毛骨悚然。

    寧可她像前面砸東西發(fā)泄,最起碼是有了個發(fā)泄的渠道,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什么都悶在心里。

    正拼命往嘴里塞著,送不出去的蓮子糕的宋嘉榮把碟子里的最后一塊蓮子糕咽下去后,眼睛一亮的站起身,提著過長的裙擺風風火火往外走。

    “我明白了珩哥哥為什么不喜歡我送的蓮子糕,珩哥哥不喜歡吃甜食,這個蓮子糕太甜了,所以珩哥哥才會不喜歡吃的?!?/br>
    “等我做出的蓮子糕不在那么甜,珩哥哥肯定就會喜歡吃了?!?/br>
    滿心歡喜想要做出最完美蓮子糕的宋嘉榮剛踏出殿內(nèi),宮外忽然闖進來幾個太監(jiān)。

    領(lǐng)頭的太監(jiān)高宣道:“圣上有令,德貴妃出言不遜,蔑視宮規(guī),無視天顏,念其初犯,特禁足一月,無召不得出宸極宮。”

    隨著太監(jiān)聲落的是宸極宮關(guān)上的大門,在之前可是從未發(fā)生過的情況。

    要知道哪怕是宋嘉榮三年前設(shè)計當上太子側(cè)妃,也不過是落得幾聲呵斥。

    宣德宮內(nèi)

    坐在案前批改奏折的裴珩卻是走了神,望著遠處蓮花燭臺上跳躍的燭火好一會兒,才悠悠出口,“她在做什么。”

    隨侍在側(cè)的李德富自然明白那個“她”是誰,斟酌了一會兒,才回:“奴才聽說貴妃娘娘正在小廚房里忙活著做糕點,聽說做的還是蓮子糕?!?/br>
    “奴才依稀記得,陛下小時候最喜歡吃的便是蓮子糕。”

    第5章 皇后之位只能是我!

    蓮子糕?

    骨指捏著筆桿的裴珩一時之間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之中,他當年第一次遇到宋嘉榮,遞給她的便是蓮子糕,以至于那么多年過去,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喜歡吃的蓮子糕。

    他自認不求由他一手養(yǎng)大的小姑娘能成為所謂的才女,驚才絕艷的善人,最起碼也應(yīng)該懂得分辨是非,擁有一顆良善的赤子之心。

    以至于他看著現(xiàn)在被權(quán)力浸染得面目全非的女人,只余面目可憎。

    甚至,他不知道自己是哪一步的教導出了差錯,才會導致她變成如今的模樣。

    精心修養(yǎng)的一株蘭花經(jīng)歷了嚴寒的冬日,等來的不是幽蘭有佳氣,而是疏疏不密植的麥冬。

    一開始從本質(zhì)上就產(chǎn)生了認知上的錯誤,又何怨麥冬開不出蘭花。

    選秀并沒有因為宋嘉榮的大鬧而有所推遲,取消,更是提前了一個月。

    并全權(quán)交于楚太后一人之手,選秀當天的宋嘉榮正坐在院里,望著一樹梨花發(fā)呆。

    從昨晚上宸極宮的宮門落匙后,她整個人猶如失了神般呆呆的坐在樹底下,任由更深露重濕氣浸濕了胭脂色裙擺,烏黑髻發(fā)。

    宋嘉榮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又在思什么,只是呆呆的看著落在腳邊的梨花。

    梨花開在枝頭時是美的,純潔無瑕,惹人憐愛的,可一旦脫落枝頭滾進泥土里,就臟了,沒人喜歡了。

    梨花每年都有,歲歲都能見,所以它是不是和自己一樣變得不在珍貴。

    從夜半坐到日上中空,雪白簇嫩黃蕊的梨花瓣紛紛揚揚落了滿肩,徒增了一抹衣有留香的雅致。

    今日連在殿內(nèi)伺候的宮人亦是小心翼翼,連鞋子都換上了軟底鞋,以免發(fā)出聲音。

    “娘娘,起風了容易著涼?!币患犹壹t外套披上宋嘉榮單薄的背影,襯得她越發(fā)孤寂蕭索。

    直到這時,一直處于自我厭惡里的宋嘉榮才動了動眼珠,她聽見自己嗓音發(fā)啞的問,“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br>
    水桃回:“剛到午時?!?/br>
    宋嘉榮垂下頭,喃喃自語,“都午時了,看來選秀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水桃半蹲在她面前,循循善誘,“就算宮里頭再進多少人,娘娘您在陛下心里的位置是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的,越是這個時候娘娘越不能氣餒,要不然就是給了那群小人可乘之機?!?/br>
    “還是說,娘娘你真甘心把陛下拱手讓給其她女人,又舍得把皇后之位讓給其她女人嗎?!?/br>
    皇后之位是宋嘉榮心里的執(zhí)念,一如渴望得到那人的愛。

    “怎么可能,珩哥哥只能是我,晉國的皇后之位也只能是屬于我的!”

    她怎么能在這種重要的時刻陷入恐慌,低落的自卑情緒中,越是這種時候,她越應(yīng)該硬氣,要讓那些該死的賤人們知道。

    誰才是晉國真正的女主人!

    起身拂掉衣上落花的宋嘉榮冷冰冰的抬起下頜,命令道:“水桃,把門給本宮砸了。”

    珩哥哥把她關(guān)在宸極宮不讓她出去,不正是害怕她會把好好的一場選秀給砸了嗎。

    他怎么就忘了,只要她想,沒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

    不就是一扇破門嗎,不讓她出去,她直接砸了!

    今日選秀的地點定在儲秀宮。

    秀女們沒有在上首見到那位宋貴妃時,心里都跟著松了一口氣,只是那口氣才剛松,就聽見殿外有黃門扯著嗓子高唱,“貴妃娘娘駕到,娘娘千歲!”

    秀女們尚未從沖擊中回過神,殿內(nèi)的宮人已經(jīng)整齊的跪了一地,“恭迎貴妃娘娘,娘娘千歲!”

    反應(yīng)過來后,也跟著跪下高呼千歲,更多的是一顆心變得惴惴不安。

    端坐高位上的楚太后更是變了臉色,手指攥緊扶手,眼睛半瞇射向走進殿內(nèi)的女人,咬牙切齒:“哀家不是讓你們把她的宮門給鎖上了,她是怎么出來的?!?/br>
    蘇姑姑的臉色也同樣不好看。

    今日的宋嘉榮穿了件海棠紅掐腰長裙,袖口繡著幾朵盛放到濃艷的芍藥,發(fā)間綴著一朵石榴紅千瓣牡丹通草花,修長的頸部戴著一套鏤空月隱領(lǐng)約,本是俗氣無比的打扮在她身上卻襯得她高貴又艷麗。

    像一株盛放到極致,美麗又帶著毒的罌粟花。

    宋嘉榮冷眼掃過殿內(nèi),低著頭的一排排秀女,伸手扶正髻間金簪,紅唇揚起,“怎么,一個兩個見到本宮都抖得跟只鷓鴣似的,生怕本宮會吃了你們不成。”

    楚太后抓著扶手,冷下臉,厲聲道:“你怎么來了,哀家可沒有邀請過你來?!?/br>
    “瞧太后這句話說得可就不對了,你都能來,本宮為什么不能來。”滿頭珠翠,美艷不可萬物的宋嘉榮坐上另一旁的高位,掌心托著下巴笑吟吟道,“本宮當太后選的都是什么絕世美人,如今一瞧,不過是姿色平平?!?/br>
    纖細白嫩的手指往人群中一點,“那個臉太長了,跟個鞋拔子似的,本宮不喜歡?!?/br>
    “還有那個,宮里頭的米就算再多,也架不住你吃得多。”

    被說臉長,還罵是鞋拔子的正是大理寺卿之女,聞言,竟是氣得直接哭了。

    被罵說吃得多的少女,只不過是體型豐滿一些罷了。

    其她的秀女也都或多或少被羞辱了一番,更有甚者受不住打擊,兩眼一閉撅了過去。

    額頭青筋暴起的太后拍桌冷呵,“夠了,宋貴妃你當這里是什么地方,由著你胡鬧!”

    宋嘉榮依舊在笑,只是笑意不曾到達眼底,“本宮只是在為陛下分憂,反倒是太后是何居心,選的人一個兩個都面無相鹽,都不如本宮身邊的粗使宮女,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晉國都找不出幾個美人?!?/br>
    太后鼻間發(fā)出一聲冷哼,“選妻當選德,善兩者兼?zhèn)?,年老色衰愛弛,難不成貴妃連那么淺顯易懂的道理都不懂!”

    宋嘉榮毫不畏懼的對上,杏眸半瞇,“本宮的學識都是由陛下親自教導,太后是在質(zhì)疑陛下的水平?!?/br>
    她頓了又頓,忽地笑得彎了眉眼,“不過太后倒是提醒了本宮一句,當初太后被封為皇后,難不成也是占了德,善兩者嗎?”

    今日的風和陽光都很好,連湖邊的楊柳枝都裊裊得似少女腰身。

    今日得知陛下要選秀,難得往日里整天要上奏的官員們都集體失了聲。

    偷上浮生半日閑的裴珩泡上一壺碧螺春,正準備翻下一頁。

    滿室的寧靜忽然被小桂子急促的腳步聲給打斷,“陛下不好了,儲秀宮那里鬧起來了?!?/br>
    聞言,裴珩眉心微擰,儲秀宮正是今日秀女待的地方。

    李德福追問道:“可是貴妃娘娘去了儲秀宮?!?/br>
    小桂子悶著聲不說話,說明此事十之八九是真的。

    滿室的茶香好像也隨著這句話凝固起來。

    裴珩從早上開始便猜到會有這一出,疲憊的揉了揉眉心,“來人,擺駕儲秀宮。”

    “諾。”

    儲秀宮的秀女們從宋嘉榮出現(xiàn)后皆是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生怕不小心聽到什么不該聽,又看到了什么不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