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謝明蘊擺明了不愿意告訴他,容淮安心里難得升起幾分煩悶,溫和的眸子里落了幾分躁意與冷。 也是,他與謝明蘊早就沒關(guān)系了,還關(guān)心她這些做什么? 他今晚是哪根筋搭不對了才回來給她上藥。 容淮安拂了拂衣袖轉(zhuǎn)身離去,身上帶了幾分寒意。 才一轉(zhuǎn)過游廊,迎面一個殘影撞上了他。 容淮安往后退了兩步,沒讓人撞到他身上,婢女腳底一滑,險些跌倒在地上,手中的東西也掉了下來。 “奴婢該死?!?/br> 婢女趕忙跪地求饒,容淮安皺眉拂掉落在身上的雪,抬步欲走。 只是剛走了兩步,他忽然回頭,目光落在地上那個盒子上。 “里面裝的什么?” “回大人,是公主晚間休息要點的熏香?!?/br> 熏香? 容淮安眼中閃過幾分波瀾。 “什么熏香?” 這人在江南的時候一向討厭用這些的。 “是助眠的。” 婢女猶豫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 “公主自來到京城的三個月,不知道是認地方還是還是不習慣,每晚睡覺總失眠,如果不點熏香助眠,幾乎是整晚都睡不著。 就算點了熏香,多半也只睡三個多時辰,到天明才將將睡去?!?/br>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像是一塊巨石一樣砸在心頭,容淮安眼中閃過幾分錯愕,偏頭看向婢女,風雪將墨發(fā)吹起,擋住他眼中的神色,婢女卻驟然覺得他語氣冷了下來。 “什么?” 第14章 ◎心疼。◎ “把話說清楚?!?/br> 平淡的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威懾。 “剛來的時候,公主那幾日是夜夜不睡的,后面慢慢睡了幾個時辰,可好像總做噩夢似的,嘴里喊著什么,一醒就再也不睡了。本想傳太醫(yī)來看看的,公主卻說吃藥也無用,不讓為這點小事驚擾娘娘。 后來娘娘知道了,請了太醫(yī)來看,開的藥方?jīng)]用,折騰著多來過幾次,后來有次撞上太后娘娘高熱,院首卻來了公主府,聽聞回去后太后娘娘對此頗有微詞,后來公主便對皇后娘娘說好了,再不準云姑姑為這事去喊太醫(yī)。 后面也只能給公主調(diào)了些助眠的香料,每晚點在寢居里?!?/br> 容淮安想起她每天都神色如常的樣子,怎么也看不出來竟是夜夜失眠。 “可知道原因?” “奴婢不知。” 容淮安擺手讓人離開。 繼而目光落在后院的方向,負手而立看了許久,方才出去。 “大人,您說這公主千金之軀,若是為失眠之癥折騰實屬是白受罪,這個太醫(yī)不行就換個太醫(yī),總能找到能治好的……” 回去的路上,他身后的下人有些不理解地問。 容淮安眸子里掠過幾分波瀾,須臾低下頭,并著兩根手指在馬車里的桌案上敲了敲。 他想起御花園的再遇,她對謝明哲的容忍,后來明明不愿自己做她的太傅,也沒與謝明則透出一點不愿,加上失眠一事…… 容淮安猜想許有兩個原因。 其一是這失眠牽扯著別的事她不愿意給人知道,所以遮掩著要靠熏香入眠。 畢竟只說不適應地方也不至于夜夜失眠,他猜測是有隱情。 其二…… “不是換不換太醫(yī)的事,是她拘束,不想麻煩人?!?/br> 容淮安只說了一句。 “啊,可她是公主……” 公主。 容淮安腦中忽然一幕幕掠過再遇后的情形。 她從不讓下人跪拜行禮,明明是活潑的性子偏生人前要演的端莊,偶爾愣神時候眼中透出幾分懷念,他猜想是在懷念江南。 和親一事沸沸揚揚鬧了半個月,她第一次來到上京,陰謀詭計,對著謝明則來,也多有牽扯到她,難免會無措。 她不確定自己的根是否在這,還是如雨中浮萍一般,因為一道圣旨就又要千里迢迢地背井離鄉(xiāng)。 簡而言之,她在害怕。 因為害怕麻煩,所以忍下謝明哲的刁難,因為害怕給太子惹麻煩,所以沒再提一句換太傅的事,因為太后的那一次訓斥,怕再給皇后惹麻煩,所以后來不讓人傳太醫(yī)入公主府,也忍下太后的刁難。 更重要的是,她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摸索著生活,縱然是公主也沒幾分踏實感,她不信別人,所以不會將自己那些不愿意給別人知道的往事輕易說出來。 她失眠的原因是,和自己認識也是。 “您怎么猜到公主……” 下人沒忍住又問了一句,容淮安微微合上眼,沒再說話。 周身的氣息卻變了又變。 * 婢女去屋里點熏香的時候,謝明蘊正坐在軟榻邊。 屋子的炭火燒的正旺,她的衣袖撩開到胳膊處,婢女瞧了一眼,很快低下頭。 這位公主自然是極漂亮的,遺傳了皇后娘娘的美貌,哪怕在外摸爬滾打十七年,這一張臉也不曾沾染上半分風霜。 起初來的時候,她身上還帶了些市井小民的拘謹,那時候大典上公主因為走路不夠端莊規(guī)矩,被那些娘娘公主們嘲諷是野雞捯飭成鳳凰,丟了皇室臉面,話里話外都是輕賤。 但她很聰明爭氣,沒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跟著嬤嬤把規(guī)矩學好了,出入皇宮落落大方,皇帝也對這個乖巧的女兒甚是滿意,有皇后與太子撐腰,后面也沒多少人敢再當著面嘲諷她。 聰明又端莊,對下人極寬容,就是身體不大好,除了失眠,還有…… 婢女目光又落在她手上。 極漂亮的手被凍瘡破壞了美感,聽說是之前家境貧苦,冬日里忙碌而凍壞的。 順著手往上看,便瞧見那白玉般的肌膚上,被衣袖蓋著的深深淺淺的痕跡。 是鞭痕。 這鞭痕落下的時候不過半年,聽聞半年前這位公主在江南出了意外,九死一生才又回去那琴館,后來來了上京。 實在是命苦。 謝明蘊正拿著藥往上倒,婢女收拾好了手邊的事,連忙上前。 “奴婢來吧?!?/br> “不用?!?/br> 謝明蘊一手倒了藥,搖頭。 “你歇著吧,不必守夜。” 她不習慣被人伺候的日子,在江南的時候灑脫自由,入了上京種種規(guī)矩,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她在人前總要端莊有禮,晚上回了屋子便想一個人放松靜靜。 “是?!?/br> “等等?!?/br> 太傅走了么? 天寒地凍,你去送一件大氅?!?/br> 謝明蘊忽然又開口。 到底這人冒雪回來給她上藥,身上還帶著病,要是因為這一折騰又嚴重了,只怕還要想著辦法來折騰她。 婢女愣神,剛要答話。 “太傅已經(jīng)……” “算了?!?/br> 她話說到一半,謝明蘊目光落在自己胳膊上的鞭痕處,眸子動了動,忽然有一分躁意涌上心頭。 “不用送了,下去吧?!?/br> 門關(guān)上,屋內(nèi)剎那寂靜下來。 屋外飄雪落,謝明蘊腦中如走馬觀花一般地閃過今天發(fā)生的一切。 又到侍衛(wèi)的那句“沒找到。” 她忽然覺得胳膊上的傷又隱隱作痛,低下頭皺眉看了一眼,看到手背上被容淮安細心上了藥的傷口,謝明蘊眸子忽明忽暗婆婆文海棠廢文每日更新,死2而二五九一四七屋內(nèi)的熏香是助眠的,她卻覺得自己心中更燥,忽然揚手,把手中的藥膏扔了出去。 “上什么藥,我就該長些記性?!?/br> 她自嘲地掀起唇角。 * 容淮安一路回了府,身上攏著幾分寒意,下人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就不對勁了,不敢多話地跟在身后。 小院靜悄悄的,只聽見踩在雪地里的腳步聲。 剛踏上臺階,容淮安忽然停住了步子。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