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著方向盤，梁殊想到自己在郊區(qū)蹲的這幾個月始終沒能出來，降下了車窗。

    “來，讓我開窗感受一下城里的新鮮空氣！”

    梁殊正說著，就看見前面一陣凜冽的風(fēng)刮過，幾片黑色的灰塵落在了她車前面的玻璃窗上，好像就是從邊上吹過來的。

    梁殊看向風(fēng)來的方向，驚訝地‘哎’了一聲。

    “阿野你看那邊，是我眼花了嗎，那邊的山上怎么都是黑色的?！?/br>
    徐青野只看著前面還沒走的消防車就知道，這邊應(yīng)該是昨晚的火災(zāi)現(xiàn)場。

    她沒抬頭去看，但也大概猜到了梁殊看到的場景：“沒眼花，昨晚這邊的防護(hù)林發(fā)生了火災(zāi)?！?/br>
    梁殊又有些吃驚地‘啊’了一聲，本是隨意的性子，再提起這件事的語氣中卻帶著一些小心翼翼。

    “那你…昨晚沒事吧？”梁殊在心底估摸了一下這邊到賀斂家的距離，火勢但凡大一些，晚上在別墅里看過來必然是火光沖天。

    自從徐叔叔和張阿姨在那場大火中去世以后，徐青野去徹底對與火災(zāi)有個的一切產(chǎn)生了恐懼障礙，這些年的好些，最初的那幾年她甚至?xí)诼牭较儡嚲崖晻r驚聲尖叫。

    徐青野搖了搖頭：“都過去了，活著的人總要才過去里走出來才行。”

    她悵然著看著車輛行駛的前路，但到底沒有朝著山那邊防護(hù)林的位置看過去。

    只是過了一會兒，梁殊又忍不住問了句：“那賀斂……他知道嗎？”

    第26章 不悅

    “賀斂他……不知道?！?/br>
    “那都是我遇到他之后發(fā)生的事了, 他怎么會知道?！?/br>
    寥寥幾語，梁殊就猜到了徐青野的心思：“你不準(zhǔn)備說？”

    “沒什么好說的，我倒是希望那晚的故事就停留在我和他在家門前分開, 賀斂大概以為我一直都是孤兒, 也只有老徐這么一個親人，姑且就讓他先這么以為吧?！?/br>
    梁殊還想說什么, 但話到嘴邊就哽在那里, 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

    窗外又飄起了雪花，路面上很快就又積起薄薄的一層白色, 這種北城上了年份的別墅區(qū)小路并不寬敞, 前面的幾輛車緩慢地在前面行駛，梁殊開車的次數(shù)不多，路面太滑，她就這么慢慢地跟著前車。

    半個小時往前開了幾百米, 她們兩個人還沒不耐煩，倒是開在前面的那幾輛車不耐煩了，中間那輛車牌連號的頂級豪車又往前行進(jìn)了十幾米后停了下來，下來的司機(jī)臉色看著不怎么好。

    小跑著和不遠(yuǎn)處負(fù)責(zé)疏通路線的別墅區(qū)工作人員交涉。

    離著老遠(yuǎn), 徐青野就看見工作人員對著那個司機(jī)又是道歉又是鞠躬，然后又叫了幾個人一起走去前面疏通。

    梁殊心想, 這服務(wù)態(tài)度倒是好。

    又隔了幾分鐘，她們的車子終于不堵在那里了。

    梁殊看見這辦事效率忍不住咂舌：“這種老牌富人區(qū)的服務(wù)真的不錯, 提出問題都能實實在在地解決, 我今天早上過去的時候聽那個管家說, 這邊每一戶住戶都有一個對應(yīng)的管家, 就是不知道這次起火的原因會是什么?！?/br>
    徐青野：“說是人為的, 縱火的人昨天夜里已經(jīng)抓了。”

    “效率這么高？是當(dāng)場就被抓到的？”

    徐青野深深地看了梁殊一眼, 只回了‘不是’兩個字，就沒再繼續(xù)說下去。

    但往往沉默中就寫明了故事的答案。

    六年前槐江的那場大火，也是人為縱火，徐青野的父母在得知女兒差點被侵犯的時候，上門去討說法，卻再也沒能回來，她們勢單力薄硬生生地調(diào)查了兩年才迫于輿論的壓力有了結(jié)果，賠償款更是一再拖欠，又隔了整一年才如數(shù)到賬。

    如今這么一對比，連梁殊這種凡是都不放在心上的性子，也難免有些不是滋味。

    而這也恰恰是她們與他們之間難以逾越的鴻溝。

    --

    她們出發(fā)的早，午飯時間剛過沒多久就到了槐江，福利院的大門大敞四開著，看地面紅磚的痕跡和堆在一旁的小雪堆，應(yīng)該是剛打掃過，就是房子里靜悄悄的，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叔叔？祝嬸？”

    “老徐！祝mama！”

    徐青野喊了幾聲，梁殊也跟著喊了幾聲，始終都沒有什么人回應(yīng)，她倆好奇地往屋子里走，就聽見聲音才他們的身后傳了過來。

    “青野，小殊，你們怎么這么早就回來，我還以為要晚上呢?！?/br>
    徐青野見徐池把自己捂得嚴(yán)實，連手套都在手上套了兩層，還以為她要去鄉(xiāng)下的有機(jī)農(nóng)場：“叔叔，你要出門嗎，孩子們呢？”

    徐池拍了拍手套上粘著的碎冰碴：“槐江新開了一個免費(fèi)的公園，就在附中那邊，政府請了冰城的工匠過來設(shè)計了幾處冰雕，孩子們都放假了，你們祝嬸帶著他們一起過去湊個熱鬧?！?/br>
    徐池摘了手套，從空袋里拿出了一把鑰匙：“快進(jìn)屋吧，今年的冬天真是冷的厲害，你們倆是不是還沒吃飯呢，我去給你們下碗面條，正好有件事要和你們說一下?！?/br>
    進(jìn)了屋，徐池走去廚房，梁殊幫徐青野提著行李回了自己的房間。

    “你樓上那房間空了那么久，這次還是和我睡哦?！绷菏馔屏送莆葑咏锹淅锏哪莻€黑色皮箱：“你看，這是不是你之前寄回來的衣服，和祝mama打電話一提這個箱子我就知道是你的，我就讓老徐直接搬來我這里了，怎么樣？是不是很聰明？”

    徐青野看著梁殊那副活寶的樣子，笑中帶著三分寵溺：“嗯，好，箱子都在這里，這次還是和你一起住?！?/br>
    梁殊得逞之后，想起了什么，身子一半探出了房間，看了兩眼就又縮了回來。

    “阿野，你說老徐到底有什么事要和我們說，我怎么覺得好像是有什么好事？”梁殊的眼中閃過了八卦的精光：“我和你說個秘密，老徐好像和那個姚老師來往的挺密切的?！?/br>
    “姚老師？哪個姚老師？”徐青野一臉茫然：“我們附中的那個姚老師？”

    “對啊，這個姓氏這么少見，還能是哪個姚老師，不過我也是小道消息，你可別說是我說的?！?/br>
    徐青野怎么也沒想到這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會‘來往密切’，她心里面默默地打了個問號，還想繼續(xù)問梁殊，徐池就在客廳喊兩個人出去吃飯。

    一樓客廳的門上掛著厚厚的擋風(fēng)簾子，窗子外面也都糊上了塑料布，屋子里光線本就不怎么好，現(xiàn)在關(guān)著門就只能開著燈才亮堂些。

    餐桌上擺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一個碗里還打了兩個荷包蛋。

    前幾年徐池鄉(xiāng)下的有機(jī)農(nóng)場不景氣，福利院也拿不到什么資助，老徐煮面可從來都沒有放荷包蛋的傳統(tǒng)，梁殊挑著碗里的面，禿嚕了一口，嘴里還含著熱氣，就忍不住調(diào)侃了一聲徐池。

    “老徐，你最近是不是發(fā)財了?！?/br>
    徐青野也覺得新奇：“是沈川瀾的福利基金打過來？”

    徐青野其實也就是隨口一問，沈川瀾提起捐款的事情剛過去沒多久。

    這么些年來，他們這個福利院的制度已經(jīng)很完善了，一套流程走下來，打款的進(jìn)程并沒有那么快，除非是之前已經(jīng)合作過的慈善機(jī)構(gòu)。

    “是到賬了一筆款項，但不是小雯哥哥的那個。”徐池神秘兮兮地從口袋里拿出了一疊資料，資料上折痕的印記還不深，看樣子是新打印出來的。

    徐青野接過那摞資料，只掃了一眼就看見那張資料末尾處的落款寫的是‘晨曦基金會’。

    徐青野直接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借著頭頂?shù)臒艄庾屑?xì)地看著那張單子上面的內(nèi)容。

    這單子上面其他的事項都和之前的一樣，唯獨(dú)款項這一欄變了。

    “怎么了？給我看看?！绷菏庖娦烨嘁暗哪樕喜⑽匆娤采瑥乃氖种谐檫^了那張單子。

    徐青野疑惑抬頭：“上次晨曦基金會的人過來，款項不是都已經(jīng)結(jié)清了嗎？這筆錢是什么？”

    上面的那串?dāng)?shù)字雖然并沒有特別多，但是也絕對不是什么小數(shù)字，如果他們省吃儉用不用跑醫(yī)院，維持一年的開銷不成問題。

    徐池：“具體什么情況我也不清楚，我打電話問，基金會只說流程上并沒有出問題，也是走的京鶴集團(tuán)的賬戶過來的，如果今年的費(fèi)用有結(jié)余，可以算作明年的費(fèi)用；這些基金會并不會強(qiáng)加干涉?！?/br>
    他最近收到的基本都是喜訊，提前這件事的時候也主要是開心，并沒有發(fā)現(xiàn)徐青野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差。

    走京鶴集團(tuán)的賬戶？

    梁殊與徐青野對視了一眼，明顯是也猜到了什么，但她在老徐面前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問：“我記得晨曦基金會和我們的聯(lián)系人換了個年輕的小伙子？老徐你等下能把聯(lián)系方式發(fā)我一下？”

    “哦，行，我手機(jī)發(fā)給你?！?/br>
    聯(lián)系方式梁殊是給徐青野要的。

    徐池這邊給了電話號，徐青野那邊就急著撥通了。

    梁殊出去停個車又回來的功夫，就見徐青野正坐在床邊低頭看著手機(j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沒打通？”

    “打通了。”

    “怎么樣，那筆錢還真是賀斂打過來的？”

    徐青野：“嗯，是?！?/br>
    梁殊嘖嘖嘖地說：“他倒是還挺深情，想事情想得面面俱到，連福利院都考慮到了，效率還這么高。”

    徐青野抿了抿唇，覺得自己有些疲憊：“說是從賀斂的個人賬戶劃出來的款項，并沒有走京鶴集團(tuán)的審批流程，所以才這么快就到賬了?！?/br>
    徐青野眼中澀澀的，說話的語氣也愈發(fā)低迷：“但是梁殊……這筆錢我不想要。”

    “那你想怎么辦？”徐青野的態(tài)度在梁殊意料之中。

    “縣里的銀行幾點關(guān)門，我把錢還給他吧，我這里的錢剛好夠。”

    這次換梁殊猶豫了：“買桔園的房子你本來就沒剩多少錢了，要不還是和老徐說一聲，這筆錢直接退回去呢？就是從來沒這么cao作過，不知道可不可行?！?/br>
    “不用，我留著錢也沒什么大的開銷，我現(xiàn)在正式去江和天際實習(xí)，每個月都有工資。”

    而且這筆錢本就是她當(dāng)初想給徐池的那筆，現(xiàn)在只是換了一種方式給出去而已。

    梁殊和徐青野從來都是互相尊重彼此的想法，更何況連梁殊自己也準(zhǔn)備拿到自己的片酬后也全數(shù)給老徐，就當(dāng)是給福利院的孩子改善生活質(zhì)量了。

    她小時候沒有的東西不希望她們也都沒有。

    淋過雨的人，總會想進(jìn)她所能，為孩子們多做些什么。

    但梁殊看了眼時間，縣城里的銀行這個時間應(yīng)該已經(jīng)下班了。

    梁殊：“臨近過年銀行估計有不少人排隊取錢，尤其是早上，要不我明天下午陪你過去，這樣我明天也能睡個懶覺。”

    徐青野：“行。”

    徐青野：“不過不是說你的生物鐘亂了，每天基地的雞還沒打鳴你就起來了嗎？”

    梁殊煞有其事地伸出了一根自己的食指然后搖了搖：“不起了不起了，我一回到這個屋子就想賴床上不起來了?！?/br>
    “行了，你別在這調(diào)侃我啊，有這功夫你提前和賀斂說一聲，你明天要是真就這么把錢給他轉(zhuǎn)過去，他估計要不高興的吧？”

    這也是梁殊對于男性心理的合理猜測。

    徐青野捏著手上的手機(jī)，聊天界面老早就打開到了和賀斂的那一頁，但他們之前最后一條消息還是兩個小時之前發(fā)的，是她進(jìn)槐江地界給他發(fā)的定位消息。

    對話框里她已經(jīng)反反復(fù)復(fù)地輸入了許多內(nèi)容，但最后又都一個一個刪除，沒能真的發(fā)出去。

    徐青野有些煩躁點了點手機(jī)界面，又按滅了背景光：“明天吧，我明天和賀斂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