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庶女的生存指南 第1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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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解下大氅,掃了圈,問道:“謝仆射為何沒在?” 尚書左丞趕緊出來答復:“謝仆射身子有恙,是會遲些?!?/br> 自從發(fā)妻范氏去世,謝賢的身體便一落千丈,旁人問起,他自言:“我與道姿夫妻幾十載,相互扶持到垂暮之年,早已互為拐杖,如今我這個老人沒了能支撐行走的東西,摔倒是遲早的事。” 惦記泄洪一事的林業(yè)綏不再糾結于此,走去京畿地區(qū)的沙盤旁:“通濟堰一事,都水監(jiān)有何決策?!?/br> 這類消息都是逐級上報,先上報當地郡縣,郡縣難以處理再上報工部,工部在治理過程中遇到政令不能下達之事,再上報尚書省長官。 他以為是此事嚴重到工部都水監(jiān)都束手無策。 幾個人支支吾吾,最后推出都水使者上前回稟,只見他作揖的手顫顫巍?。骸斑€未曾下達,都在等林仆射前來穩(wěn)定大局。” 林業(yè)綏擰起劍眉,積攢的怒氣似乎即刻便要釋出,可男子轉瞬又凝氣注視著沙盤,順著陵江看下去,當機立斷的冷聲道:“立即快馬去三原、宜壽兩郡,命令惠民堰、長陵堰馬上停止泄洪,迅速關閉堤防?!?/br> 政令還未落地,尚書左丞便已出言反對:“如此不可,暴雨已然席卷重來,洪水不泄,河道滿溢,陵江上游地區(qū)必將遭受重災?!?/br> 林業(yè)綏抬眼,云淡風輕的施舍給不遠處的人一眼:“陵江上游的洪水已泄大半,按照此刻雨勢,哪怕關閉提防,上游水位亦完全能夠承擔,等下游百姓全部疏散,再行泄洪,有何不可?你我皆出身世族,莫要以為我不知曉左丞心中所想是什么,百姓不救,徒生流民,到時別說田舍,便連你這顆腦袋都別想保住?!?/br> 上游郡縣幾乎都是世族之地,這些人自然不愿,通濟堰堤防出現缺口,工部之人怎會不知道最有效的措施是什么,拖延如此之久,遲遲不做決策,無非就是舍不得家族利益,萬民又算什么。 語罷,他漠然道:“通濟堰新修不久,首次用于泄洪,便被沖出了缺口,當年參與工事修建之人都逃不掉被問責,等雨季過去,陛下自要過問,屆時百姓每死一個,作物每毀一分,屋舍每倒一間,諸公的壽數便要少一載,不知諸公又有多少壽數可抵?!?/br> 在場的人屏息低頭,不敢再看男子。 那時還是三族當道,工事花費巨大,洪水又難遇,修建起來不過是安那些百姓心,故他們或多或少都跟著斂過財。 歸屬謝氏權勢的尚書左丞猶如聽不見般,只道:“可謝仆射還不曾來,尚書省的政令都需左右仆射與左右丞共同商議?!?/br> 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后,林業(yè)綏恍若無聞的繼續(xù)說道:“再命周圍郡縣的所有官吏前去救援。” 官吏領命,接二連三的出去執(zhí)行。 尚書左丞再也沉不住氣,直接跪倒在地:“尚書省不是林仆射一人的尚書?。≠Z右丞、王尚書,你們?yōu)楹尾徽f話!難道就眼看著他朝綱獨斷?” 林業(yè)綏淡淡瞥了一眼,然后眼皮又重新耷拉下來,任由黃耳亂吠,心神全然撲在陵江洪災上。 被喊到的兩人也連忙撇清關系,惟恐引火上身:“左丞勿要亂說!林仆射為左,身為省主,綜理國政,有權獨自處理事務不說,且水患更是緊迫,也該遵事急從權之理?!?/br> 左丞被噎,最后甩袖,繼續(xù)跪在這里,誓死不愿起來,大有要眾人看清林業(yè)綏面目的意思,可為了泄洪一事,尚書省的人來來往往,半點心思都沒有在他身上,反倒使得他像個笑話般,到了后來,想要自己起來又擱不下面子。 一直到未正三刻,當地郡吏剛稟告完死傷失蹤人數,猶豫著再言:“都水監(jiān)的林長丞也于昨日夜里失蹤,有人目睹是卷入洪水之中?!?/br> 林業(yè)綏有過片刻的滯神。 隨即,他半闔雙目,掩住那半瞬的情緒波動。 - 辰初,李婆子幾個管事的前來微明院稟完近三月府內的賬務,適逢雨季,冬日也快來,又等女子吩咐完府中日后要做的應對之策才離開。 只是屋子里的人雖散了,可氣仍未暢通,寶因聞著,心間堵悶不適,擱下莊子里送來的賬本后,起身下了腳踏,直走幾步,便素手挑起獅紋錦的簾子,跨過低檻,雙手松松相握成拳,置于胸前,揉搓取暖。 動作間,手掌似柔軟無骨。 恰巧這時,抄手游廊里也走來一提著藥包的侍婢,正好能瞧見檐下的主子,趕緊便開口:“大奶奶,不好了?!?/br> 寶因偏頭,看清是誰后,將側過去的目光擺正,而后微垂,短短幾息,想盡一切可能,更不知他有沒有去通濟堰...等慢慢克制住洶涌的心緒,她面容平靜的問出一句:“何事不好?” 紅鳶提起裙裳,腳步加快,幾乎是小跑著來到女子跟前,喘著氣道:“聽說隺五爺在通濟堰附近被沖入洪水,滄海院那邊的奶奶聽到消息已經昏過去了!” 近來陰雨天,母親犯了痹癥,她趁著今日有空,特地到庵廬去拿藥,正要送去時,撞到東府那邊的人來抓什么昏厥的藥方,本來是隨口問問,誰知問出了這等事來。 寶因聞言,駭然怔住,明眸緩緩抬起,望著順屋檐流落下來而結成的雨幕,半晌不語。 努力平穩(wěn)氣息后,還是謹慎問出一句:“誰送來的消息?” 若是林業(yè)綏派來的人,必會先到微明院。 把這些都一并打聽了的紅鳶順暢接起話:“好像是三太太今早收到了云陽郡的消息,滄海院那邊著急,派人去問。” 應該是叔父林勤給家人報平安時,順便提了一嘴林衛(wèi)隺。 深深吐出口氣,寶因無力道:“陪我去東府瞧瞧?!?/br> 紅鳶也顧不得要去送藥,匆匆放下,連忙進正屋拿來件金色緞面雀眼紋斗篷將女子好生裹住,系好綢帶。 來到滄海院,幾個在前院侍奉的侍女婆子都忙碌的進進出出,燒水或燃炭,還要給前來探望她們主子的奶奶娘子準備茶湯之類。 一眼看去,除了頑疾又起的林妙意外,袁慈航、林妙意都已在這兒。 寶因走過游廊,摘下兜帽,邊抬手解系帶,邊著急問道:“可有什么大礙?” 這個空隙,院里的侍女趕緊遞來暖爐,紅鳶也侯在一旁,接過斗篷收著,又不擾著兩位奶奶說話。 聽到聲音,袁慈航先回過頭,把事情都說過一遍:“擦了藥不管用,我便又讓人去請了疾醫(yī)來,現今還在里頭診斷?!?/br> 話剛說完,林妙意低垂著腦袋,屈身萬福:“兩位嫂嫂既都來了,我便先回自個院子里去了?!?/br> 還沒等兩人說什么,她便如風離開。 袁慈航嘆了口氣。 打從與陸六郎和離完,回到林府后,林妙意先是哭了好幾日,緊接著又是郁結兩月多,至今沒好全,不愿出來與她們說話走動,好像是自個見不得人一般,只想躲在春昔院。 寶因瞧著那道身影,也沒說話,這些日子來,大概能知道林妙意還在為崔氏逼著他們和離時,她身為林氏宗婦卻沒挽救而生了怨氣。 半刻未有,裴靈筠從娘家?guī)淼氖替镜皿w上前來:“外頭風雨大,還請綏大奶奶和鉚二奶奶進屋坐坐?!?/br> 始終記著長幼的袁慈航輕聲喊道:“嫂嫂?” 寶因斂回神思,見侍女打起門簾,明白怎么回事后,莞爾一笑,緩走幾步,扶著門框,抬腳入內。 先后進到外間的兩人,還沒怎么站穩(wěn),疾醫(yī)便從里間出來,如實說道:“突然昏厥是悲慟過度所致,不必擔憂,等人慢慢緩過來,自然就醒了,再喝幾副安神的湯藥即可?!?/br> 差人把疾醫(yī)送走沒多久,因林衛(wèi)鉚下值回府,袁慈航先行回勤慎院去問林衛(wèi)隺的情況了。 寶因則一直坐在屋里等著,先是在外間坐了會兒,暮色降下后,燭火亮起,又去至里間。 快到戌時的時候,袁慈航本要睡下,但又不放心這邊,故抽空來瞧,一到里間,見腹部圓滾的女子還在這里,故作埋怨道:“嫂嫂懷著身子,怎么也不回去歇息?” 昨夜不曾睡好的寶因神色自若的收起扶額的手,兼顧著瞧了眼臥床那邊:“衛(wèi)隺生死未卜,他的妻子總得照顧好,我沒什么的,在這兒也只是坐坐?!?/br> 一語說完,來屋里換炭火的侍婢忽然高興地站起來:“奶奶醒了!我們奶奶醒了!” 醒來的裴靈筠喘著虛氣,渾沌的腦子也漸漸回想起昏倒之前的事,心里再次崩潰,鼻翼抽動,恍若再也承受不起,痛苦到將要死時,猛地瞧見眼前出現的女子,像是突然有了支柱,掙扎著起身,兩只手臂張開,緊緊摟著這人脖頸,將下顎擱在她的肩上,用盡一切力氣喊著:“嫂嫂!” 同時,還不忘抬頭叫一人:“二嫂!” 她難以言語的悲痛似乎都被融入在這四個字之中。 坐在床邊的寶因任這個弟媳抱著,又伸手輕撫了幾下她后背,柔聲寬慰:“先不必太過著急,你長兄遣人送來了消息,那邊的官吏已在抓緊搜尋,好歹也是尚書仆射的幼弟,他們又豈敢有不盡心的?況且未必就是衛(wèi)隺,聽說這次工部派去的有好幾個都失蹤了,大家都以為兇多吉少了,結果只是雨大,淹了路,消息傳不出來罷了?!?/br> 站在一旁的袁慈航亦笑著開口:“你二兄也說那個人嘴上稱是親眼目睹,可那樣的情況,是夜里不說,還下著雨,便是有燭火都瞧不清三尺之外的東西,便如嫂嫂所說,指不定都不是隺五爺呢,叫我們白白擔心一場?!?/br> 裴靈筠嗚嗚咽咽,想要哭出來卻又生生忍著,怕被人說是哭喪,最后是在寶因的慰藉之下,方痛痛快快的趴在嫂子懷里哭了會兒,然后艱難點頭。 - 消息一等,便是五日。 這幾日內,暴雨逐漸止歇,陵江下游的百姓也被全部疏散,在上游快要溢滿時,得以及時打開堤防泄洪,從而避免了更大的災患。 林衛(wèi)隺卻依舊還沒找到。 作者有話說: 本來想定時早上六點的,然后醒了照常來看看大家評論,結果發(fā)現沒更出來,一看后臺才知道自己定在了18點:-( 第121章 早逝 已是冬月中旬。 還在養(yǎng)病的寶因已兩三日不曾出過微明院, 挽著的烏髻上也少插麗飾,只有珍珠排簪與兩支金珠簪子落在黢黑發(fā)間,所穿更是幾載來常在屋中穿的交領絳色小襖,外頭再攏上件胭脂紅的舊襖, 下著石青色的棉裙。 這樣的紅, 卻更襯得她面容白皙。 理完萬年縣那邊的賬目后, 寶因一面把幾上的木籌攏在左手, 一面伸手將遠處的算子筒拿來,只聽一聲悶響, 木籌便被裝入其中。 歇了會兒,又坐在榻邊, 繡著孩子的襁褓被面。 玉藻端來盞熱騰的烤梨時, 正巧看見女子在鉆研針線, 因擔憂她還在咳,只恐是被寒風侵體,休息不好更甚, 想著想著便道:“明兒再繡也一樣的, 且還有三四月可等的呢。” 寶因指腹摸了幾下:“閑著容易瞎想, 屋里夠熱,不妨事?!?/br> 玉藻緘默下來, 不敢再多嘴, 彎腰在火盆中添加了些薪炭便出去了。 林衛(wèi)隺失蹤已半月有余,至今沒尋到人不說,便連個尸骨都瞧不見, 除卻剛開始的那幾日, 轟轟烈烈了番, 近來眾人都漸漸歸于平淡, 不再提這事,靜靜等著結果,其實結果是什么,早顯而易見,就連裴靈筠也不再像最初那樣哀痛到昏厥,而是變得沉靜。 可相處多載,闔府上下又哪有真的舒暢的。 才出去,玉藻立即高興喊道:“大爺回來了。” 自那個雨夜分開后,寶因也很久沒見過男子,聞見聲音,匆匆擱置下繡到中途的祥瑞,下意識的便抬頭看向里間門口。 為處理陵江水患,安置災民,還要安撫措置被淹田舍的,林業(yè)綏連天來都宿在尚書省值房,今日才商議出被淹田舍的安撫措置政令,上稟天子后,只等中書、門下兩省擬詔下發(fā)。 他進到內室,與女子溫潤一笑后,先去東壁解下大氅,換了衣袍,中間有侍婢搬來圈椅,隨后又坐在炭盆旁,烤著火取暖。 望見男子身形消瘦許多,坐著沉默不語,寶因也就按捺住心間潮涌,安安靜靜不去攪擾,大概是他這些日子累壞了,又有林衛(wèi)隺的事放在心頭。 只是情緒一動,便忍不住喉嚨里的搔癢,她將針扎在線球上后,趕緊從旁邊榻上撿起帕子,偏頭捂嘴,咳出幾聲來。 越想要止住,便咳越厲害。 斷斷續(xù)續(xù)的咳聲使得林業(yè)綏回過神來,瞧見妻子一雙杏眼帶著水光,無奈起身,嗓音清潤:“這些日子是如何照顧的自己?” 寶因好不容易止住后,喉嚨不受控的吞咽了下,見他一步步的朝自個走來,語氣還帶著指責,頗有些委屈的溫軟開口:“我冬天向來都是要咳幾日的,也不是第一次了?!?/br> 走到榻邊,林業(yè)綏垂下視線,伸手去端小幾上的那盞煮梨,舀了勺,親自喂過去,又不經意瞥到絹布上的瑞獸幼崽:“怎么都不好好歇著。” 湯水已不再guntang,正好是溫熱的時候,寶因張嘴,吞入喉中,指尖拽著衣袖,拉他一塊與自己坐下:“閑也是會閑出病來的?!?/br> 林業(yè)綏順從的踩上腳踏,看著妻子孕六月的腹部,不由想到從前,擔憂問道:“近來可鬧得厲害?” 提到孩子,寶因不禁露出柔和,緩緩搖頭,想要讓男子親手觸摸此時正在動的胎兒時,眼眸抬起卻愣住,她若無其事的打量著男子執(zhí)匙的手,指節(jié)又更削瘦,眼下亦泛著幾日未眠的青色,他們都小心翼翼的在維持著往常的靜好,誰也不提發(fā)生的事,可自欺欺人又能捱幾時。 貝齒嚼爛夾帶著的軟爛梨rou,寶因主動戳破:“衛(wèi)隺還沒消息?” 林業(yè)綏微楞,然后繼續(xù)舀湯喂她,不露辭色道:“陵江沿道都已搜尋過,長江入流口也找過,被沖走的百姓全部找回收尸,沒有他?!?/br> 寶因不由欣喜:“那便是沒被卷入洪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