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戴玉蘭家里看見梁忠，幾人都沒忘跟他道賀：“忠哥太厲害了，就知道你可以的！”廚師是勤行也是苦行，他熬這么多年，也算小有成績了。

    梁忠笑著說謝謝：“其實多虧雪揚總，我們分到那個廚位是有一點故障的，他發(fā)現(xiàn)得比較快，幫我們聯(lián)系主辦方?！边€好是換得及時，不然肯定要影響出品速度和質(zhì)量。

    戴玉蘭在幫忙下廚，她家公身體還算硬朗，家婆應(yīng)該腰不太好，背是躬著的，紅繩扎了點頭發(fā)，手上戴只老玉鐲子，讓蘇婷想到外婆。

    “阿女，來喝糖水?！崩咸泻襞⒆樱骸皠傡业?，雪柜里浸過?！?/br>
    “謝謝?！笔呛ЬG豆，阿婷她們各端一碗坐在旁邊，章雪揚幾人在外面，跟忠哥和戴玉蘭老公他們一起在聊天，應(yīng)該是說比賽的事。

    過會他們也走進來，老太太同樣招呼喝糖水，但可能忘性有點大，看章雪揚半天：“你結(jié)婚了嗎？”

    “媽?！贝饔裉m出來加茶，順便扶她：“這是我們榮叔兒子啊，沒結(jié)婚的?！?/br>
    “哦。”老人家被攙回凳子上，又看向章茹。章茹倒騎著椅子主動招供：“我沒結(jié)婚，也沒男朋友，”但看眼蘇婷，笑得滿臉跑眉毛：“她不一定?！?/br>
    “我知道我知道！”聞仔從章雪揚后背露出個頭，被戴玉蘭及時打?。骸澳阒朗裁?？識少少就扮代表?！迸滤麃y講話，拎出大門：“去叫叔公來吃飯，別玩手機，等一下又摔?！闭f完回客廳：“馬上就開飯了，等等就好?！?/br>
    晚上的菜是戴玉蘭兩公婆做的，一些家常菜：“手藝比不上忠哥的，大家將就吃?！?/br>
    “我知道了，是在怪忠哥沒幫忙?！闭氯阍谂赃厙@氣：“蘭姐不老實喔，人家忠哥剛剛問你要不要幫手，你兩公婆又說不用?！?/br>
    梁忠也難得開玩笑：“是我沒眼力見，回頭要跟阿茹學學?！闭f完倒了杯酒，要敬章雪揚。

    他心里清楚，這回比賽其實不該他去，越秀或者深圳本店的總廚資歷都比他高，但名額還是落到了荔灣，與其說這機會是給老店，不如說是給他本人的。

    感慨加感激，梁忠端住酒杯：“雪揚總信任我，我心里是知道的，多的我也不會說，就……反正謝謝?！闭f完一口干了。

    他動作快，章雪揚手邊是茶：“抱歉，我還要開車，先欠一杯?！钡群韧?，又跟他閑聊：“最近辛苦，回去多休息兩天，你不是攢了假？可以回一趟老家，跟家里人也聚聚?！?/br>
    梁忠點點頭：“是準備回去的，我家里小孩總給我打電話……”就此打開話匣子，跟章雪揚扯起家常。

    章茹在旁邊看著，聽忠哥連自己家房子裝修到什么進度都跟章雪揚說，忽然有點明白為什么她奶奶這么喜歡她哥了。

    說實話，她要有這么個大孫子，她也樂。

    “看什么？”章雪揚問。

    看孫子，章茹當然不敢這么說，指指他跟前的奶茶糕：“我要吃這個?！?/br>
    是奶黃千層糕，上面還有幾粒欖仁，章雪揚伸手給她拿過去，順便把另一道菜放蘇婷前面。

    轉(zhuǎn)頭，章茹問蘇婷：“等下去四海城玩嗎，我叫朋友定張臺?！?/br>
    蘇婷還沒說話，章雪揚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恚骸澳闶遣皇峭嗣魈爝€有事？”

    章茹不知道哪里惹到他，目光冷颼颼的，抄起手頂嘴：“不就是七點早茶嗎，我起得來好不好？”

    “但是在白云，你起來還要化妝，然后開四十分鐘車過去?！闭卵P一項項跟她算，說得章茹現(xiàn)在就開始困了：“所以干嘛訂那么遠的位？”嘀咕歸嘀咕，想想要五點多就起床還是慫了，約蘇婷：“咱們下回去?！?/br>
    聚會聚的是人氣，加上有忠哥的好事，聞仔這個生日慶祝得格外熱鬧。

    吃完飯又吹蠟燭，聞仔說要去唱k，戴玉蘭才不慣他，問章雪揚：“雪揚總?cè)ツ睦?？?/br>
    “我回荔灣?！闭卵P也沒說去荔灣哪里，叫上聞仔：“過來幫我拿東西。”

    聞仔屁顛屁顛跟過去，黑暗里車燈閃了閃，接著后備箱打開，聽到他驚喜的喊聲。

    變聲期少年的音調(diào)很特別，老遠傳到房子這邊，蘇婷看見聞仔抱出一個籃球，用透明禮盒裝著的，不知道什么來路，但明顯看出他很興奮，對章雪揚的崇拜程度應(yīng)該飆到頂了。

    只是籃球拆出來的時候蘇婷看了眼，上面簽名似乎是中文，她納悶地看眼章雪揚，章雪揚站在幾米外：“上車，回荔灣?！?/br>
    順理成章的，蘇婷上了他的車，還有梁忠。

    三個人一臺車，蘇婷坐后排，有種強烈的被錨定的感覺。

    而她直覺是正確的，因為梁忠下車后，章雪揚叫她坐前排。

    “……我馬上就到了?！碧K婷手放旁邊，是他車里一些不知道哪里弄來的資料，又厚又硬像雜志一樣。

    章雪揚從后視鏡看她，也沒再提這事，但車子停到她小區(qū)東門后，剎住車直接就說了：“我還沒問你，我們哪里不合適？”他松開安全帶，轉(zhuǎn)過身，是非要問個清楚的架勢。

    第41章 提前更

    他單刀直入， 蘇婷靠在椅背：“我說不出來，但感覺不太合適?！?/br>
    “你靠感覺否定一切？還是根本就有別的原因？”章雪揚緊盯著她：“而且不試試怎么知道合不合適？”很沒新意的一句話，但事實如此。

    他手放在扶手箱，反扳著箱頭， 一截清勁腕骨， 暗暗發(fā)力的感覺。

    怎么答呢，蘇婷不想支支吾吾：“我沒想過要跟你……在一起?！睕]想過跟他談戀愛當男女朋友， 也沒想過會這他這樣逮著問。

    章雪揚看她有點縮著的：“你討厭我， 還是害怕我？如果是后者，完全沒必要?！睊侀_工作上的關(guān)系， 他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碰到喜歡的姑娘會下意識關(guān)注，會多看兩眼，會想跟她談戀愛。

    蘇婷往外面看了一眼，手邊摸著雜志尖銳的邊，在他寸步不讓的注視下低頭：“你想試什么？”

    這句話問得怪，章雪揚皺眉：“你跟我都是單身，當然是試試在一起?！辈蝗贿€能試什么？

    蘇婷頓好久：“我能想想嗎？”她坐直了些， 認真說：“我覺得我需要好好想想， 我以為，以為你不會再提這件事?！泵孀舆€是耐心，她都沒想過他會這么執(zhí)著，就像那天晚上拉她的手， 那股勁讓她措手不及。

    無措藏在她每一根頭發(fā)絲里， 章雪揚忽然覺得自己可能確實太急， 追個姑娘搞得像逼供一樣。

    他試圖定神，喉結(jié)上下滾動。

    算了， 起碼她不裝傻，也不躲他，以后還有時間，有機會。

    “那你想吧?！闭卵P轉(zhuǎn)回身，手放到方向盤。

    其實不太能理解，又或許他思維確實比較直接，談個戀愛而已，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獸，工作也接觸有這么長時間了，怎么她就這么警惕他？反而是王斯喬，都能約出去一起玩。

    “那……我走了？”蘇婷試探著去摸門把手。

    “回吧?！闭卵P磨出一口氣，下車給她開門，看小區(qū)門口有幾盞路燈不亮：“走慢點，到家發(fā)信息?！?/br>
    “嗯。”蘇婷走下車，身影和他短暫重合，加重地上的陰影密度。她往后退半步：“雪揚總你……開車慢點?！?/br>
    章雪揚沒說什么，但眼神幽幽的，蘇婷背起包，轉(zhuǎn)身往小區(qū)門口走。

    水泥地上很干凈，她走的是西門，離她住的那一棟很近，是推門就能走過去的距離。

    回頭見章雪揚還站在車子旁邊，高挺但伶仃，前面還有攝像頭，也不怕被拍到罰款，蘇婷低頭從包里找門卡，好不容易掏出來卻又掉在地上。

    她蹲下去撿，起來以后停在一塊有缺角的地磚上，踟躕不前。

    再回頭，章雪揚走了過來。

    他走很快，t恤后擺被風鼓起來，到她跟前問：“怎么還不進去？”

    “那你呢，怎么還不走？”

    “我想再爭取一下?！闭卵P看著她，不死心地問：“我病的時候，你那么緊張干什么？”急奔急走，跑得臉都紅了，和醫(yī)生說話還有點抖，到今天他還記得那副場景，于是往前一步，壓低眉眼看她。

    他太高了，蘇婷目光落在他明晰的鬢角線上，感覺被抱住的時候，指甲蓋在手心劃了一道。

    章雪揚摟住她，手掌很輕地搭在她腰后，聲音低回，一點點往懷里帶：“我覺得我們是有可能的，對嗎？”

    蘇婷有種被一眼看透的感覺，她聽到自己的心跳，在他深濃的視線里忽然冒出一個想法，試試怎么了？反正她是喜歡他的，反正……試試而已。

    在蘇婷驟然出現(xiàn)的膽氣里，章雪揚湊近她，卻陡然被抓住手臂，她借他的力，仰臉親了他一下。

    愣一秒，章雪揚很快收緊手臂，咬她唇面的同時也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肩膀上。

    這時候隨便有誰路過可能都會撞破蘇婷的膽氣，但她閉眼，只聞到章雪揚身上清潤煙味，以及輕柔的味覺沖擊。

    誰都沒有叫停，上樓進屋，一切發(fā)生得很自然。

    蘇婷新家其實也不大，一室一廳的房子，進來右手邊就是廚房。廚房門關(guān)得緊，靠在上面被親了會，蘇婷想起和他山莊里的那個吻，同樣急又烈，不同的是沒有酒氣，偶爾接觸到他視線，一雙眼醒得讓人心慌。

    余光好像看見麥麥在動，蘇婷怕嚇到它：“別踩到我狗?！彼≈涣?，怕他看不見。

    說話聲音很小，嗓子眼里撓癢一樣，章雪揚把她抱起來，手擋了一下沒讓她撞到墻上的掛鐘，往里走，又順手把她包包放桌上，接著摸進臥室。很干凈的房間，幾個抱枕擺得整整齊齊，被子也疊得平整，但很快被壓皺被掀開。

    躺上去的時候蘇婷摸到他手背青筋，發(fā)力時鼓起來，反抓住她，指縫交扣。她想起聽過的一個老詞叫打霧水，意思是男女幽會通宵達旦，所以衣服都被晨露打濕，但她房間窗簾沒拉，只有月光曬到她手臂，讓她手側(cè)看起來青青的，翻個面，不由抓緊床角。

    燈沒開，房門是關(guān)著的，外面客廳漏進來的那點光里章雪揚問：“想看維多利亞港？”他近距離看她，眼睛很亮，以另一種凌厲勁，強烈得像發(fā)了汗，蘇婷動動脖子：“我就是隨便問問……”

    她感覺手有點麻，剛抽出來卻又被章雪揚捉住且引到他后腦勺，剛剪過的頭發(fā)刺刺的，一根根刺著蘇婷掌心，她抓撓幾下，有一種在掌控少東家脖子的犯上感，但很快他在黑暗中抬頭：“你在拔我頭發(fā)？”

    蘇婷尷尬了下：“沒有，沒拔?！?/br>
    敢做還不敢當了，章雪揚盯著她，忽然問：“沒拔那你手上也這么用力干什么？”

    啪一聲脆響，蘇婷捂住他的嘴，巴掌是豎著拍的，手指差點戳到他眼睛，一時心虛：“小聲點，別嚇到我的狗?！毕窠忉層窒癜矒幔卵P把她手拿下來，看了會，親親指尖。很溫柔的接觸，溫柔到后半程蘇婷眼矇矇的時候想，這張訓人的嘴，原來親起來也沒那么硬。

    但腦袋磕到他手臂的時候，卻又被結(jié)實的肌rou打了后腦勺，接著被章雪揚換了個方向，嘴巴碰到他肩膀，出汗了，咸的。

    而少東家不止嘴沒那么硬，還會確認她的感受，還有他胸口的心跳，原來也能跳這么快，和她的幾乎同頻。

    后面蘇婷睡得很快，頭回覺得自己床上抱枕那么多，哪個方向都有，擺好了一樣。

    半夜似乎醒過，伸手撞到床頭柜，嘶一聲，章雪揚把她往回扯了點，手臂護在腦袋旁邊：“怎么躺著還能滾下去？”聲半啞，帶點微微感冒的鼻音。

    蘇婷動動嘴皮子，好像說了什么又好像沒說，腥甜的空氣里，她隱約覺得有什么重要的話忘記講，但腦子昏昏沉沉，就記得一個字，困。

    次日早晨再睜眼，章雪揚已經(jīng)起了，他從洗手間出來，在晨光中穿衣服，提褲子，戴表，看見蘇婷也醒了，坐回床上摸到她小腿親了下：“我要去趟白云，可能下午結(jié)束。”說完又去拉窗簾，幫她蓋住透進來的太陽。

    蘇婷坐起來，拖了個抱枕擋住自己，聽他說要走：“雪揚總。”

    章雪揚回頭，還沒來得及為她這個稱呼而皺眉，就聽她問：“那個，您……有體檢報告嗎？”

    章雪揚定了下，直覺瞇眼：“什么意思？”

    “體檢報告?！碧K婷抱著枕頭重復了一遍：“醫(yī)院的，簡單項目就行?！庇执蛄藗€呵欠揉揉眼：“您應(yīng)該知道？”

    聲音連晃都不晃一下，章雪揚看她好久，視線逐漸復雜，反觀蘇婷，眼里卻有清澈的認真。

    慢慢的章雪揚反應(yīng)過來，她以為他濫情又濫交，一直在外面滾，怕他不干凈。

    第42章 加更

    章雪揚感覺自己額角在跳， 跳得人發(fā)躁。

    蘇婷看他表情不是太好，懷里抱枕不由箍得更緊，后背涼涼的，不太敢說話。但在章雪揚看來， 她底氣很足， 想當然一樣，眼里不帶半點猶豫。

    通常情況下， 章雪揚其實是個很難激的人， 臉臭歸臉臭，很少有什么事會讓他真正沉臉， 但這回，他真的是在拿下眼皮看她：“所以這就是你之前拒絕我的原因？”

    蘇婷嘴拙，想半天，試探著回了句：“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去醫(yī)院做一份？”

    你講你的，我講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