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對(duì)方消失在道路盡頭，裴季澤才收回視線，朝著與對(duì)方截然相反的方向緩緩而去。

    走不到百步，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在寂靜的夜里尤顯得刺耳。

    裴季澤立刻翻身上馬，朝著聲音來源急促奔去。

    馬兒在一條巷口停下，裴季澤一入巷，就瞧見倚墻而立的女子。

    一抹銀亮的月光傾灑在她身上，云鬢間的那朵梨花映著淚眼，撩人心弦。

    而在她的不遠(yuǎn)處，并排站著幾個(gè)渾身酒氣的男人。

    頓時(shí)起了殺機(jī)的裴季澤疾步上前，捉著像是受到極大驚嚇的女子上下查看，聲音里透著慌張，“可有受傷？”

    她沒回答，看向那幾個(gè)醉漢，“都回去吧?！?/br>
    裴季澤這才察覺自己上當(dāng)。

    “不過萍水相逢，”眼睛亮晶晶的女子望著他，“公子為何這樣擔(dān)憂我？”

    他沉默良久，解釋，“便是旁人，也要救?！?/br>
    “是嗎？”面前的女子向他逼近一步，眼波流轉(zhuǎn)，“原來公子這么博愛?！?/br>
    裴季澤不自覺地后退。

    可她步步緊逼。

    直到背后抵上一堵冰涼的墻，退無可退的男人只好道：“這是何意？”

    “雖是萍水相逢，可我卻對(duì)公子一見傾心。不知先生家中可有妻室？”

    “我姓謝，閨名柔嘉，我那死鬼前夫總喜歡喚我一聲柔柔?！?/br>
    她一口一個(gè)“死鬼前夫”，裴季澤抿唇不言。

    “我好冷。”

    她再次逼近一步，伸出雙臂緊緊圈著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跳得如同戰(zhàn)鼓一般的心跳，“公子，抱抱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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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此刻夜深人靜, 逼仄窄小的巷子內(nèi)偶爾傳來一聲犬吠聲。

    裴季澤垂睫望著懷里像是已經(jīng)醉酒的女子，明知該推開她，可卻終舍不得。

    銀白的月光灑在像是緊緊相擁在一起的男女, 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

    不知過了多久, 裴季澤見懷里的女子似乎已睡熟, 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喚了一聲。

    好一會(huì)兒，睡意朦朧的女子緩緩睜開眼睛，盯著他瞧了片刻，墊起腳尖吻他。

    柔軟的唇輕觸著他冷硬似玉的下頜, 幾乎無力招架的男人呼吸頓時(shí)變得急促。

    他微微喘息，“別，別這樣?！?/br>
    “公子不想？”

    眼睛里像是盛滿月光的女子抬起長睫望著他, “還是說公子瞧不上我？”

    “殿下金枝玉葉, 是我配不上公主。”

    裴季澤對(duì)上她的眼睛，愛戀地伸出手輕撫著她雪白的面頰，“殿下會(huì)后悔的。”

    “公子不是我，”她輕輕蹭著他溫?zé)岬恼菩? “又怎知我會(huì)后悔？”

    他輕嘆一聲, “夜已深, 我送殿下回家。”

    她闔上眼睛, “困, 不想走路。”

    他遲疑一瞬, 彎腰將她打橫抱起來放在馬背上。

    不知是醉酒, 還是困極，騎術(shù)精湛的女子坐都坐不穩(wěn), 整個(gè)向下滑。

    他見狀, 動(dòng)作利落地翻身上馬, 將她擁入懷中，朝著都護(hù)府的方向奔去。

    行至半路，天上竟飄起雨來。

    裴季澤生怕懷里的女子被淋著了，伸手輕輕一提，將她調(diào)轉(zhuǎn)方向，叫她趴在自己懷里，用身子替她擋雨。

    有些不習(xí)慣的女子嘟噥了一句“小澤”。

    裴季澤聽得這句稱呼，一時(shí)分不清楚她究竟是做夢，還是醉酒，忍不住將她抱得更緊些。

    雨下得越來越急，好在朔方城小，不出一刻鐘的功夫，馬兒在都護(hù)府門口停下。

    裴季澤叫醒馬背上的女子。

    她耍無賴一般，把臉埋進(jìn)他懷里，“走不動(dòng)?！?/br>
    裴季澤瞥了一眼門口的護(hù)衛(wèi)，抱著她一路暢通無阻入了她所居的院子。

    原本打算將她交給文鳶就走，誰知入了院子才發(fā)現(xiàn)偌大的院子里竟然空無一人。

    他只好抱著人入了臥房。

    待安頓好她后，他正要走，被她一把捉住衣袖。

    這會(huì)兒已經(jīng)清醒些的女子聽著外頭越來越響的雨聲，“外頭下那么大的雨，公子要去哪兒？”

    裴季澤沉默片刻，道：“殿下先休息，我去待一會(huì)兒，待雨停了，自會(huì)離開?！?/br>
    她緩緩松開手。

    他替她掖好被角好出門去。

    屋外的雨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裴季澤站在廊廡下盯著眼前似乎越來越密集的雨幕，滿腦子都是屋子里的女子。

    正愣神，里頭的女子突然“啊呀”一聲。

    立刻慌了神的男人疾步入了屋子，見她竟坐在地板上，有些茫然無措地望著他。

    裴季澤疾步上前，一把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 “怎么了？”

    “我有些口渴，想要吃水，腿有些疼，一時(shí)沒站穩(wěn)，”面色平靜的女子看向窗外，“老毛病而已，別擔(dān)心。”

    聽得“老毛病”三個(gè)字，裴季澤立時(shí)想到當(dāng)初就是因?yàn)樗?，她年紀(jì)小小卻落得每逢雨雪天氣便疼痛難忍的毛病，一時(shí)之間整顆心都揪在一塊。

    他將她抱回到床上，倒了杯水喂給她。

    待她吃了水，他在床邊坐下，將她的兩條腿放在自己腿上，輕輕替她揉捏著膝蓋。

    謝柔嘉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正認(rèn)真替自己揉腿的男人，緩緩道：“從前，我那死鬼前夫也總這樣幫我揉腿，后來他不在了。有好幾回夜里腿疼，我夢見他幫我揉腿?？尚褋頃r(shí)，總瞧不見人?！?/br>
    裴季澤忍不住抬起眼睫，對(duì)上一雙沁著水珠的眼睛，心里一窒，柔聲安撫，“睡吧，我會(huì)一直守在這兒。”

    她聽話地應(yīng)了一聲“好”，乖乖閉上眼睛。

    也許是因?yàn)樗谏磉叺木壒剩@一夜謝柔嘉無夢到天亮。

    睜開眼睛時(shí)，便對(duì)上一張戴著銀色面具的臉。

    他正趴在她床邊睡覺。

    恰好醒來的男人睜開眼睛的第一句話便是：“腿還疼嗎？”

    謝柔嘉搖搖頭。

    他送了一口氣，向她告辭。

    她望著他，“公子明日還來瞧我嗎？”

    裴季澤對(duì)上那對(duì)眼睛，拒絕的話怎么都沒說出口，在她期待的眼神里應(yīng)了一聲“好”。

    這一回，她沒有再留他，吩咐人將他送出去。

    他人一出院子，文鳶一臉激動(dòng)，“方才那個(gè)是駙馬嗎？”

    “連你都認(rèn)出來，”謝柔嘉彎腰把還在不舍的兒茶抱起來，“他卻怎么都不肯承認(rèn)?！?/br>
    不過沒關(guān)系，只要他在就好。

    *

    裴季澤是個(gè)說話算話之人，翌日晌午，他果然出現(xiàn)在都護(hù)府。

    一入內(nèi)，就瞧見一身著紅裙的女子正坐在水榭撫琴。

    撫的正是從前他教她的那支《鳳求凰》。

    琴音纏綿悱惻，勾人心腸。

    裴季澤聽得入了神。

    也不知是不是因?yàn)樗牡絹?，她突然亂了琴音。

    裴季澤不由地上前，在她身后踞坐下，捉著她細(xì)白柔軟的手指，輕輕撥動(dòng)琴弦。

    直到一曲終了，裴季澤這才驚覺自己幾乎將她整個(gè)擁入懷中，想要起身，她柔軟雪白的手指輕輕地搭在他的手背上，“先生撫琴的模樣像極我那死鬼前夫?！?/br>
    “他那時(shí)，總想要教會(huì)我，可怎么教都教不會(huì)。其實(shí)，他不知我根本就不喜歡撫琴，”涂了丹蔻的鮮紅指尖輕輕撥弄著他潔白的手背，“我不過是借機(jī)想要同他待在一塊。我喜歡他教我撫琴的模樣，每回他向現(xiàn)在教我撫琴，我心里總想——”

    說到這兒她停住，回過頭來望著他，眼睫輕輕顫動(dòng)，“我府上缺一琴師，不如公子留再我府上給我撫琴可好？”

    他沒作聲。

    半晌，狠心拒絕，“我已習(xí)慣一個(gè)人?！?/br>
    “是嗎？”她收回手，輕嘆，“那真是太遺憾了?！?/br>
    *

    因?yàn)橹x柔嘉腿疾發(fā)作，一連好幾日，裴季澤都出現(xiàn)在都護(h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