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期在春 第28節(jié)
起哄聲越來越大, 蓋過海風(fēng)、海浪、煙火。 他們互望的視線里, 好似有一條繩子在拉鋸著,繩子不再是紅色,是越來越淺薄的色彩。 這十幾年里,沈青舟松開了這根繩子無數(shù)次,她都努力攥著另外一頭。 但現(xiàn)在,好像快要攥不住。 她沒力了,不想再攥了。 “在一起!在一起!” 那句話說完后徐曉檬遲遲沒等到沈青舟的回答,他反而盯著一個方向。 這么多人在看著,徐曉檬的臉紅一瞬白一瞬,想也不用想也能知道沈青舟在看什么,她真怕會被拒絕,急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往右一步,想拉回沈青舟的目光。 她用力咬著嘴唇,聲音輕微哽咽:“青舟,我好喜歡你,能不能讓我做你的女朋友???” 沈青舟終于看向徐曉檬,神色尤為復(fù)雜。 徐曉檬鼓足勇氣去拉他的手,語氣懇切:“青舟......” 沈青舟定了定心神,但視線就是控制不住再次移開,然而那里早已沒了江荔的身影。 他愣了許久。 游嘉梁完全清醒了,他一臉訝然,但絕不是因為沈青舟,而是江荔走前把他那一杯酒給喝了。 今晚買了很多酒,各種品牌度數(shù)有高有低,而江荔剛才喝得那杯正是度數(shù)最高的,喝完后連親媽都認不出的那種。 他扭頭想和林知期吐槽剛這會兒的事,哪想身旁空空如也。 -- 江荔一進房間就脫了上衣,她翻箱倒柜從中找到一條半身長裙,褪下身上的褲子換上。 躁悶的身體終于是放松了些。 她倒在大床上,眼睛無神地盯著天花板。 手機“?!表懫?。 她沒拿,扭頭看了眼。 李榆發(fā)來的消息,很精簡。 【答應(yīng)了?!?/br> 江荔面色驟白,胃里也開始翻涌,她緊緊閉上眼,腦海里不斷重復(fù)著沈青舟那句話。 -最后在我身邊的那個人一定是你 越是想著這句話,江荔胃里就是一陣排山倒海,太惡心了,都太惡心了! 她撐著床板起身,搖搖晃晃地走進浴室,雙腿無力地跪坐在馬桶前一陣干嘔。 吐得眼淚嘩嘩落。 不行。 她拼命擦淚,馬桶邊的紙全被胡亂扯了出來,她警告自己絕不能再為沈青舟這個混蛋掉一滴淚了。 直到眼睛擦紅擦疼,才收住手,接而又兩步一扶墻的往房間走。 “叮咚——” 門鈴在這時忽然響起。 江荔沒理會,她現(xiàn)在只想睡覺,就當(dāng)今晚的一切都是場夢,明天她還是那個無堅不摧的江荔。 可摁門鈴的人似乎不打算放過她,一聲又一聲,勢必要逼著她把門打開。 她不耐煩地踢開被子走下床,惱怒地拿起東倒西歪的枕頭往門口砸。 但這完全不解氣,她迷糊著神智往門口走。 好啊,要開門是吧,等著挨拳頭吧。 江荔全然忘記自己是什么模樣了,卷發(fā)凌亂地貼在肩背上,酒精上臉,臉頰緋紅,就連耳朵也很泛著絲絲紅暈,一雙眼迷離且彌漫著水霧的黑眸頗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柳腰白皮,完全是一副撩人而不自知的樣子。 所以當(dāng)開門后的那刻,門外的林知期呼吸險些猝停,在震撼中猛然轉(zhuǎn)過身,手中的那杯蜂蜜水跟著晃動幾下。 他急劇滾動著喉嚨,耳后根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爬滿了紅暈。 江荔瞅了半天才看清人是林知期,旋即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她想踹他,可她現(xiàn)在身子很軟,只能沒骨頭似的靠在門沿上,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醉意越來越上腦,呼|吸也開始變亂,她艱難地張開紅唇,嗓音不自覺嬌|媚,“有事......嗎你?” 林知期繃緊下頜,“你先去把衣服穿上?!?/br> “衣服?”江荔皺著眉,下意識低頭去看,而后暈乎乎地搖晃著腦袋,伸出右手的食指在空中點了幾下,“衣服,對吼,我先穿衣服?!?/br> 然而江荔并沒往房間里走,她一腳堅定地邁出門檻,手臂無意識擦過林知期僵硬的后背,想往樓梯那邊去,嘴上還念叨著衣服。 她的確有一件外衣落在了四樓的吊椅上。 林知期登時心頭大震,把蜂蜜水迅速往圍欄上一擱,在觀察有沒有人的同時大步走過去脫下身上的外套罩在江荔身上,而后拉住她的胳膊。 江荔被拉著轉(zhuǎn)過身,身體晃動了下,那件外套也隨著動作跌落在地上。 林知期死死咬緊牙關(guān),彎腰迅速撈起衣服,并一把把踉踉蹌蹌的江荔給拉進了房間,動作急切算不上溫柔。 “疼?!苯笞炖镟?,她蹙起眉,十分醉意此刻倒是清醒了兩分。 她甩開林知期的手往后倒,竟靠到了門,本是半掩著的門就這樣嚴(yán)實合上。 接著抬眸看向背對她而站的人,晃悠悠走到他面前,委屈地埋怨,“你站著干嘛啊,剛才都弄疼我了?!?/br> 林知期呼吸都停了,因為只要一吸氣,他就能聞見江荔身上那若有似無的茉莉香,簡直是避無所避。 茉莉香很淡,卻沁人心脾。 他全身上下都處在一種十分緊繃的狀態(tài),黑眸克制地凝視著地板,抬手再次把外套罩住她。 即使擋住了,他也沒再看江荔一眼,轉(zhuǎn)身大步邁出了房門。 站在圍欄旁,林知期深深吸了幾口氣,極力調(diào)整好涌上心間不對勁的念頭,折回房間,眼眸倏然一頓。 陽臺外的海風(fēng)陣陣襲來,在不知不覺間輕輕把門給帶上了。 江荔此時坐著床邊,外套被她抱在懷里,她覺得這衣服味道很好聞,便垂下重重的腦袋,鼻尖靠近了衣服,像只小貓似的不停不停地嗅啊嗅。 林知期額頭青筋爆突,用力閉上眼,“江荔,不要聞,穿上?!?/br> “穿,上么?” “對,你先穿上。” 江荔鼻間還是湊在衣服上,含糊道:“我好熱,不穿,而且我身上有衣服?!?/br> 林知期放緩聲音,近乎哄人的語氣:“乖,你把衣服穿上,不然會著涼。” “我不穿,你就不要逼我了嘛?!?/br> 江荔這短短的一句話,每一個字仿佛都帶著奪人心魄的勾|子。 林知期無可奈何,只好轉(zhuǎn)身把蜂蜜水放在小圓桌上。 接著,抬腳往門口走。 江荔倏然抬起頭,眼神似醉似醒:“林知期,你別走,我要喝水,幫幫我?!?/br> 她稍微意識到什么,然后靠著本能把衣服往后甩,伸手套進去袖子,還拉上了鏈子。 “衣服都穿好了?!彼郧傻卣f。 林知期攥緊的手松開,暗自掙扎半晌,背后已虛虛出了一身薄汗。 只是把水拿過去而已。 他這樣告訴自己。 腳步聲由遠至近,江荔雙手撐住床沿,身子往后仰了些許,紅唇微微張開呼吸著,一雙眼慢慢往上移。 眼前人的長相可不比沈青舟差半分,他的眼睛很黑且深邃溫柔,對視太久會很容易被吸進去。 視線往下瞟,他的手上端著一杯蜂蜜水。 “做什么?” 她仿佛間接性失憶了。 “解酒?!彼亍?/br> 江荔看他那張賞心悅目的臉,歪頭彎了彎唇,幾縷碎發(fā)滑入臉頰,脖頸白的發(fā)光,她笑得風(fēng)情萬種:“解酒做什么?我醉了么?你剛剛,是不是偷看我了?” 林知期后悔了,他不該過來的。 此刻他的舉動好似被什么牽制著,完全不能自我cao控。 想走都挪不了步伐。 江荔到底是在醉著亦是已清醒,他不知。 而他的臉,他的耳,他的脖,他周身上下,全都因為她的笑騰起了大片薄紅。 “沒有?!彼首麈?zhèn)定地回答。 他這副純|情的模樣全部落入江荔眼里,江荔掀唇淺淺一笑,半闔著眼皮,神情故作懵懂,翻身爬上床邊,雙膝壓著被子,直起腰背,抬眸直視著林知期。 旋即一把抓住他端杯子的手腕,不知是動作抖,還是他的手抖,水灑了幾滴出來順著江荔的手腕流入手臂里。 本是溫水,卻燙得她渾|身抖了一下。 “江荔!”林知期想掙脫江荔的桎梏,但他只是稍微一用力,她的眉頭就會立刻皺起,好似輕輕一動就會弄疼她。 他只能是作罷。 江荔無意識地舔了舔干澀的唇,然后抓著他的手往嘴邊送,直勾|勾地盯著他:“你喂我喝?!?/br> 林知期額冒冷汗,眼睛快要無處可放,他別開臉,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中艱難地擠出:“自己喝?!?/br> 滿屋滿室充盈著江荔身上的香味,他只要輕輕一吸氣,那股味就會順著鼻腔流入體內(nèi),再透過皮膚鉆出來,她的香味也會成了他的味道。 怕是再不走,他真是要被這股香味給標(biāo)記了。 可腳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眼睜睜地看著江荔就著他的手喝了大半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