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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藏嬌色在線閱讀 - 第75節(jié)

第75節(jié)

    明懷朗看眼前人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月昭與他對視,直直地看著他道:“李明衍現(xiàn)在帶走韓驊肯定是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我有理由脫身,但李明衍這個人,很不好對付,其余的事他要查起來,我恐怕脫不了身,我只需要你幫我最后一件事?!?/br>
    明懷朗沒說話。

    月昭笑著朝他跪了下來。

    明懷朗閉上眼許久,最后慢聲道:“你說?!?/br>
    而這時,殿外混亂的聲音傳來,月昭笑意不減道:“他們是要來找我來了。懷朗哥哥,我要說的話,都在桌上的信封里。你拿回去吧,沈姑姑會帶你出宮的?!?/br>
    說罷,她起了身,腰背直挺,面容溫和地開了門走了出去,就如平日那似觀音一樣的賢妃娘娘。

    第77章 浮生一夢

    ◎他這是要軟禁她?!◎

    高德勝帶著十率府的侍衛(wèi)來了景淑宮, 沈姑姑與景淑宮的人擋在前面不讓進。

    月昭站在臺階上,溫聲道:“高公公,這么大陣仗來我景淑宮, 是要做什么?”

    “奉殿下的命, 請賢妃娘娘過去東宮坐坐?!备叩聞倮淠氐?。

    “請我過去坐坐?恐怕不只是要坐坐吧,”月昭掃視了一遍全場,語氣更為柔和, “不過既然太子殿下這么說了,今日我就應了這個請,去一趟東宮。”

    說著一步一步下了臺階,高德勝側(cè)身給月昭讓了一條路:“請吧, 娘娘?!?/br>
    到了東宮,月昭站在宏偉的殿門前, 上有‘明德惟馨’四字,下有肅然巍峨的兩排侍衛(wèi), 她輕笑道:“數(shù)年來我都未來過東宮, 要是早來這一趟,或許很多事都會不一樣了?!?/br>
    高德勝不太明白這賢妃娘娘的意思,月昭也沒有要細說的意思, 徑直進殿了。

    進殿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李明衍站在那里, 他背對著她,可轉(zhuǎn)過身的神情是月昭從未見到過的。

    這位從出生起就齊聚了所有人期待的太子殿下,成長過程中的每一個階段都超乎所有人的預期,詩書佼佼、武藝出眾, 品行也是無可挑剔。

    最難得的是多年來的克己慎行, 從未有過行差踏錯的時候, 包括那該到位的禮儀規(guī)矩。

    以前, 對于她,他向來是客氣周到的敬意,但這敬意中不乏恰到好處的疏離與淡漠。

    而眼下,疏離與淡漠依在,除此之外,盡是審視與凌厲。

    若說月昭以前覺得這太子更像九重天上的仙人,哪有一點凡人氣,但現(xiàn)在,確實像個真正手握權(quán)柄的上位者,宣判她的罪行。

    可她有什么好怕的。

    月昭無懼對上他的視線,溫聲開口道:“高德勝說太子殿下請我過來商量急事,這才一點也不耽擱地從景淑宮過來,現(xiàn)在一來,倒不像商量事的樣子?!?/br>
    “坐下來說吧?!崩蠲餮苡值曌尭叩聞偕喜?。

    月昭喝著茶,只覺得李明衍這人實在太沉得住氣,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覺得在陸云檀藥里做手腳的事是她吩咐韓驊的。

    可除了方才進來的那一眼,現(xiàn)在當真是不動聲色。

    待月昭喝了第一杯茶,李明衍慢聲開口道:“請賢妃娘娘來不為別的事,是為了云檀,云檀這一胎懷得艱難,孕反嚴重,好在后來太醫(yī)開了一帖藥,但這藥里有臟東西?!?/br>
    “臟東西?”月昭瞬間面露焦急,“是怎么回事?”

    “這里面摻的東西叫棲茸菇,”李明衍面色沒有任何變化道,“藥是前些日子換的太醫(yī)負責,尋了太醫(yī),他說是在賢妃娘娘你的逼迫下不得已而為之?!?/br>
    “胡說——”月昭一下站起身,滿臉怒容,“本宮做何干要他去陷害云檀!”

    李明衍沒有接月昭的話茬,繼續(xù)道:“且這藥方,并非你現(xiàn)在才給的他,而是早在二十多年,在母后保胎之時,你給了當時負責紫宸殿看護調(diào)理的太醫(yī),這太醫(yī)也就是韓驊?!?/br>
    “母后去世前之異樣,性情大變,痛苦萬分,正如今日這藥方長期使用之后果?!?/br>
    “太子殿下!”月昭提聲道,“你現(xiàn)在不僅懷疑本宮要害云檀,還要懷疑當年先皇后并非死于舊疾,而是被我殺害?您不覺得荒唐可笑嗎!”

    緊接著月昭的質(zhì)問,李明衍徑直慢聲道:“不是懷疑?!?/br>
    他對于她做了此事是確定的,何談懷疑。

    李明衍話音落下后,明德殿內(nèi)一片沉寂,月昭沉默許久,似是在經(jīng)過無數(shù)思考后,才開了口:“看來,這件事是瞞不下去了……也是我的錯,識人不明。”

    說到這里,月昭走到明德殿中央,向李明衍行了一個大禮,慢聲道:“太子殿下,本宮應你的邀請之前,已經(jīng)有猜測到你所為何事。你說的話,對了一半,錯了一半?!?/br>
    “對的是,早在二十年前,本宮就知道這藥方,知道這棲茸菇,本宮也知道先皇后之死與這藥有關(guān)。”

    “錯的是,這一切并非本宮所為,而當時本宮為了保護一個女孩,特地沒有將一切說出來?!?/br>
    月昭像是在回憶過往。

    “那個女孩是當年本宮隨父親前往平州時,在魏國與鶴拓邊境相交的村落里撿來的,無父無母,發(fā)現(xiàn)的時候瘦得剩下一張皮和一架骨。”

    “本宮給她吃食,教她讀書寫字,日夜帶著她、護著她,當她是自己的親meimei,后來本宮發(fā)現(xiàn)自己這meimei制香制藥頗有天賦,本宮縱著她,她想要什么,本宮便給什么?!?/br>
    “只要她高興,本宮做什么都愿意,但沒想到有一天,她竟會釀下大錯?!?/br>
    “她,視本宮是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護本宮心切,這執(zhí)念太深,甚至帶著如餓狗搶食的狠,當年本宮先懷了孕,先皇后娘娘后腳也懷了,圣上惦記著先皇后娘娘,未來景淑宮多加看望?!?/br>
    “這與皇家的婚事,說愛太濃,大多也是為了聯(lián)姻,本宮知這一點,所以不太在意,但月昭不知,她恨透了圣上,連帶著先皇后娘娘,在當時先皇后娘娘胎像不穩(wěn)、全太醫(yī)院束手無策之時,她偷偷給了韓驊這一藥方。”

    說到這里,月昭抬眼看李明衍,見他面色微沉,知道他已聽了進去。

    她繼續(xù)道:“韓驊只知這藥方有安胎保胎之奇效,但卻不知里面的惡毒之處?!?/br>
    “棲茸菇實則還有一名,喚浮生一夢。”

    “喝下之后飄飄似仙,沉溺幻中無法自拔,而很快剝離美好,癮癥發(fā)作之時更加痛苦萬分,最后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自己也會分不清。”

    “隨著服用時間越長、清醒時間越短,后來,就算再多的棲茸菇都只能帶來片刻的舒緩,沒有人能承受最后的苦痛?!?/br>
    “先皇后娘娘,紫宸殿說是舊疾發(fā)作,但作為太醫(yī)韓驊怎么會不知道這其中微妙,他跑來質(zhì)問月昭,被本宮發(fā)現(xiàn),本宮才知月昭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

    “可本宮不舍啊,殿下。”說到此處,月昭眼眶泛紅,“本宮待她如親妹,吃穿同住這些年,甚至勝似親妹,怎么舍得把她交出去……于是本宮犯下了大錯,將此事隱瞞了,送她出宮。”

    “可沒想到……”月昭垂著頭,眼淚似線地下來,“她以為本宮要將她拋棄,竟自刎了?!?/br>
    “本宮自知有錯,但萬萬不敢認下謀害太子妃、謀害皇嗣的罪名,”月昭道,“當年之罪,殿下完全可以將本宮交上處理,本宮沒有半句怨言?!?/br>
    李明衍聽完,視線投向月昭,緩緩道:“當年之事,孤會再查。但韓驊,口口聲聲說的是你,而非那鶴拓女子。”

    月昭明白李明衍的話外之音,這是在說吩咐韓驊的是她,而不是死去的月昭,畢竟月昭早已死去,那前些日子還去逼迫韓驊的也唯有是她。

    她鎮(zhèn)定心緒,字字句句清晰道:“本宮本以為這件事會過去,沒想到多年后,這韓驊還會用這張藥方,殿下,本宮已經(jīng)多年未見過韓驊,更未曾逼迫過他,你深信韓驊說的話,卻一個字都不相信本宮說的話,那本宮還有什么好說的?!?/br>
    “賢妃娘娘不要動氣,”李明衍平靜道,“如今云檀被這狠毒法子害了,孤一時心切罷,還望娘娘見諒。那娘娘的意思是韓驊在撒謊?!?/br>
    “本宮未這般說,本宮只將本宮知道的事說出來,”月昭回道,“真要本宮說,他貪圖這名醫(yī)的名聲,貪圖這榮華富貴,不肯放手那方神藥,也是能理解?!?/br>
    “韓驊想要這藥方的奇效,卻沒本事改善這藥方,為了富貴,只能鋌而走險用了這方子?!?/br>
    “本宮知道有些藥方少了一味藥,效果會大不相同,”月昭道,“韓驊肯定也知道,用這方子調(diào)理幾天起了效果,后面又換普通的方子,做到天衣無縫,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運氣差了些,現(xiàn)在便被發(fā)現(xiàn)了?!?/br>
    李明衍沉默片刻,開口道:“孤知道了?!?/br>
    聽到李明衍的這句話,月昭心里穩(wěn)了些。

    李明衍今日這行動,斷有她一旦解釋不清或回答錯的話,就將她打落牢獄的架勢。

    如今卻沒有這么做,想來已經(jīng)有些信了她的話,至于他接下來要查的東西,無非是月昭的死、韓驊的藥方,但這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況且,沒有任何破綻。

    李明衍果然接著說道:“無事了,孤讓高德勝送娘娘回宮?!?/br>
    月昭起身,就在轉(zhuǎn)身離開明德殿之時,聽背后李明衍平靜的聲音傳來:“不過有一事,娘娘恐怕還不知道,韓驊已經(jīng)死了,在東宮,哭嚎著說了一些話,撞死了這你旁邊的這柱子上?!?/br>
    “后來去他家里,他那妻子也吊死在屋梁上,是在韓驊死之前吊死的。”

    月昭心中一震,緩緩轉(zhuǎn)身,對上李明衍黑沉的眼神,眼神中暗藏劍似的凌厲。

    “韓驊與其妻早已有就死之心,真如娘娘所說貪圖榮華富貴的人,不會這般果決向死,”李明衍道,“娘娘請回,近些日子,十率府的侍衛(wèi)恐怕也要叨擾景淑宮一段時日?!?/br>
    他這是要軟禁她?!

    第78章 好戲

    ◎但就算知道愚蠢,他也一定會來?!?/br>
    月昭回到景淑宮, 殿門一關(guān),她的腿一軟,沈姑姑連忙扶住她:“娘娘?!?/br>
    月昭推開她, 不用她扶著自己硬撐著站起來, 面色冷淡:“李成乾和伯姝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啊?!?/br>
    “娘娘……”沈姑姑不太明白月昭的意思。

    月昭直接看向她道:“我們都猜錯了,他今日根本沒有要定罪的意思,實則只是在試探我, 可我居然上了他的當,還真拿話為我自己辯白?!?/br>
    只要辯白,她便輸了。

    “不過是虛張聲勢,我若只是像平日只是待在景淑宮, 而不是傻傻的跑去東宮辯白,他恐怕還會信我半分?!?/br>
    月昭冷笑:“可我一旦踏進東宮半步, 他對我的疑點便越深,我越拿事給自己辯白, 我的嫌疑就越大, 我明白這個道理,李明衍他怎么可能不知道?!?/br>
    月昭捏著自己的手,直捏得發(fā)白, 但聲音頗為平靜:“李明衍是認定我了?!?/br>
    她本以為韓驊只是被李明衍關(guān)押起來, 沒想到那般不中用,直接撞死在東宮了。

    如此一來,方才她還把一切的罪都推到他身上……當真可笑。

    承恩殿內(nèi),太醫(yī)剛給陸云檀把完脈, 她靜靜側(cè)躺在軟榻上, 一句話未說。

    她實在擔驚受怕, 特別是得知了那貼藥方里面到底有什么之后, 做夢都會夢到她自己暴躁發(fā)狂的樣子,甚至,還夢到自己求著殿下掐死自己的場景。

    半夜驚醒,殿下一直在身旁抱著安慰她都似乎緩解不了這焦慮。

    現(xiàn)在殿下與凌霄道長在外殿,談話聲隱隱約約傳來,也不知是不是說給她的。

    “那貼藥長期服用效果才越強,照玄清你這么說,先皇后娘娘從懷胎沒有多久就開始服用這藥,連服了半年多,才到了后面的樣子,”澹臺允道,“那如今太子妃娘娘才服用了半月,且劑量頗小,大體是無礙的。”

    “那便是最好了?!?/br>
    李明衍聽到這句話,也稍稍放心了些。

    高德勝也在旁邊道:“殿下也別太憂心了,太醫(yī)隨時都看護著,早晚把脈,娘娘肯定會無事的?!?/br>
    李明衍點頭,開始將昨日請賢妃來東宮的事以及她所說的話說了一些給澹臺允聽,澹臺允聽完道:“那賢妃娘娘昨日之言行,與平日雖無差,但有一點,她太急了?!?/br>
    李明衍點頭。

    太急于擺脫嫌疑,證明自己了,甚至還搬出二十多年的事,以及那名鶴拓女子,如此一來,反倒她有更大的事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