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妍娘這么興奮，恐怕不是小熱鬧了。

    陸云檀眼睛一亮，隨著崔盼妍穿過一片又一片的營帳，陸錚也跟在他們兩個后頭，到了更為廣闊的草場，不遠處就黑壓壓圍著不少人。

    蕭家、崔家等各家子弟都在，廣平侯府的裴方碩、裴方澤也在，旁側(cè)高臺上，還有安陽與平樂兩位公主。

    ……

    還沒走過去，就聽到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好生熱鬧。

    第61章 技藝不精

    ◎而風(fēng)中，亦帶熱烈狂放。◎

    再走過去, 發(fā)現(xiàn)黑壓壓的一片人。

    人都圍在一起了，里三圈外三圈，都往一個方向看, 自然也沒注意在人群中從后方鉆到前方的陸云檀與崔盼妍。

    站到了前方算是看清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不遠處站了數(shù)名兒郎。

    楚霄, 崔翰，蕭家子弟，她的弟弟陸錚等各家子弟。

    還有裴方朔, 其兄長裴方澤站在他的身后，暗中對他肩腰之處利落地一敲一打。

    裴方朔本就比較挺直的腰板更為筆直，臂膀隨之一抬，手中的弓箭一下對準了, 箭頭直指前方。

    順著箭頭看去，陸云檀才注意到了遠處豎著的無數(shù)個箭靶, 上面多多少少有幾只雕翎箭。

    原來是在射箭啊。

    “娘娘，他們鬧也是真的能鬧, 下了狠賭注, 你瞧見站成那一排的侍從了嗎，端著的托盤上的東西都是些稀罕物，”崔盼妍在陸云檀耳畔道, 邊說眼神邊掃視著, 突然眼睛一亮，揮了揮手低喊道：“趙五娘子。”

    趙五娘子是宋國公府嫡女，上回在莒國公府賞花宴還幫過陸云檀一回，在她即將要行大禮請安時, 陸云檀忙道：“不必多禮, 趙五娘子, 上回還得多謝幫本宮。”

    “娘娘客氣了, 臣女與娘親不過就是把事實說了出來，還談不上幫娘娘，”趙五娘子眼中的緊張褪卻了些，試著揚起笑容道，“娘娘怎么過來了，這里人這般多，回頭磕著碰著……”

    “我?guī)锬锍鰜硗竿笟?，不然此次來驪山圍場就待在帳篷里豈不是太無趣了些，趙五娘子，比試進行得怎么樣了？剛剛誰贏了？”

    一談起這個，趙文綺笑容揚得更開，語氣都似乎在壓抑著絲絲興奮道：“蕭家的蕭六郎贏了，你是沒瞧見那一箭，射地又快有準，直中靶心，陸三郎射得雖然也好，可比起蕭六郎來，差了那么點意思！”

    看來蕭家六郎確實不錯。

    陸玨是陸云檀的弟弟，恐怕她不在這里，趙文綺恐要說得不會這般委婉了。

    “蕭風(fēng)衢一直騎射不錯，贏了也不稀奇，我倒是好奇，他贏了什么東西走？”

    “他沒贏東西，”趙文綺看了一眼陸云檀，道，“他不要在那托盤上放著的東西，偏要陸三郎手里的弓?！?/br>
    說到這兒，趙文綺頓了頓，繼續(xù)道：“陸三郎也就給了?！?/br>
    旁側(cè)陸錚聽到這話，嗤笑了一聲：“沒種的東西?！北成肀阕吡?。

    這么多人看著，不要托盤上的珍寶，偏要拿他手里的武器，這跟羞辱有什么區(qū)別？

    至于羞辱他還是借著他羞辱陸家，不得而知。

    重要的是，陸玨偏偏也就給了。

    陸云檀就看著陸錚把陸玨從人群中拎到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遠處，反手給了一巴掌。

    趙文綺與崔盼妍看到了就當沒看到。

    陸錚這人脾氣怪得很，再說陸家的事她們也管不著。

    正巧這時輪到裴方朔，剛架起弓，隔著好幾個人的楚霄隨意地就走到他的旁側(cè)位置，似是漫不經(jīng)心地玩著自己手中的那把弓。

    裴方朔哪里察覺不出楚霄的挑釁意味。

    眼下雖說只是走到他身邊，可等會兒卻不知要做什么。

    不過如今也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了。

    于是將注意力重新移回到遠處的箭靶上，抬臂拉弓，對準中心直直射了過去。

    “好！”

    雕翎箭射中靶心的那一刻，眼尖的兒郎們立刻連喊了兩聲好，楚霄也拍了幾下手，不論恩怨，見到這場景捧個場，就是這么大氣。

    但隨之，楚霄便認真了起來。

    雕翎箭與弓在手，齊臂拉弓之時隱約可見衣衫下肌rou的隆起。

    而即發(fā)之際，眼神突然凌厲看向了裴方朔的那箭靶。

    手一松，弓弦‘蹭’地一彈。

    箭羽以破空之勢直沖裴方朔射在箭靶上的那支雕翎箭——

    以rou眼都不可見的速度從箭尾至箭身狠烈綻開，徑直射穿箭靶，那悶聲巨響震懾了在場不少人 。

    一陣靜默后，隨即就是全場的歡呼，關(guān)系好的幾個兒郎直接就是上前拍著楚霄的肩膀。

    “好小子！”

    楚霄則轉(zhuǎn)過身看崔盼妍，穩(wěn)著面色，但求表揚的眼神遮掩不住。

    “嘚瑟?！贝夼五^頭。

    陸云檀笑著湊過去低聲道：“替你找回場子呢，這還落不著一點好??？”

    前些日子崔裴兩家的事鬧得那般大，但因著之前裴方朔在京城極好的名聲太好，不少人還給崔盼妍潑臟水。

    定是有什么內(nèi)情，崔家那娘子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至于后來雖與安國公府定親，可楚家兄弟常年在軍中，向來不在京內(nèi)顯山露水，人們也只當崔家后來定的兒郎是個頂著侯門豪族的草包。

    這一箭，射穿了箭靶，射碎了流言，算是給崔盼妍掙回臉面了。

    “娘娘你不知道，他給點好臉色就上天了?！贝夼五f著，對上了楚霄那雙眼，趕忙移開，唇角還是忍不住翹起來道。

    陸云檀抿笑，沒再說什么，將目光放回場上。

    很快開始了其余人的較量，兒郎們一個接著一個上，旁側(cè)托盤上的彩頭也快速換著。

    熱火朝天。

    在男子結(jié)束，安樂公主下場射出了第一箭時，氣氛上升到頂峰。

    恰也在這個時候，一道聲音響起：“原來jiejie也在，jiejie一直受太子殿下教導(dǎo)，想必射箭是不差的，不如jiejie來上一箭，讓我們也見識一下?！?/br>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全場聽見了。

    陸云檀目光掃向人群中說話的陸云玥。

    她迎面揚著燦爛的笑，至于眼底涌動的暗色與興奮，也唯有陸云檀熟悉。

    她自幼如此，每每搶來了什么稀奇珍貴寶貝，或是見自己被爹爹責(zé)怪謾罵，再或是，出丑丟人的事。

    她的眼神就如同現(xiàn)在這般。

    陸云檀會射箭，確實也是受殿下親自教導(dǎo)，可她開學(xué)箭術(shù)時，正逢多病，無力拿起普通弓箭，就算后來殿下特地讓人制作了一個來，她也喪失了興致。

    之后，課業(yè)繁重，箭術(shù)這一塊也便擱置了。

    這些，其余人不知道，但她每年回平南侯府，侯府的人是一清二楚的。

    在場有些人知道陸云玥是平南侯府的三娘子，與當今太子妃娘娘是姊妹，兩人是一家人。

    既是一家人，那自然是實力出眾想要在眾人面前表現(xiàn)一番，才有‘示范’一詞說出口，于是乎起哄起來：

    “殿下箭術(shù)之高超早有耳聞，可一直都未親眼見識過，實乃遺憾！”

    “娘娘既是殿下親自教導(dǎo)，箭術(shù)定是佼佼?！?/br>
    “說得是！”

    ……

    陸云檀面色未變，可袖口中的手卻緩緩收攏了。

    而這時的全場，剛剛放下弓箭的安樂，與旁人交談的楚霄，裴家兩兄弟、蕭家子弟還有其余數(shù)都數(shù)不清的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可這箭她射不得。

    與其硬著頭皮上場，不如大大方方承認自己技藝不精。

    陸云檀就想開口說出這句話來，眼眸一抬，視線正好越過人群對上遠處為首的李明衍。

    殿下什么時候在這兒了？！

    二人視線對上之際，殿下就這么看著她，慢聲開口道：“太子妃幼時多病，箭術(shù)談不上精湛，既想看看孤的箭術(shù)，不如孤來試一試?！?/br>
    殿下的聲音宛若山風(fēng)，山風(fēng)清冽而溫和，卻平四野。

    眾人順著聲看過去，見太子殿下就站在那里，與太子殿下一起的有昭王李明瑜、魏王李明璟，他們其身后還有安國公、鄭合敬、崔時卿及各自的門臣等。

    眾人一見這大陣仗，瞬間反應(yīng)過來，一一請安，請安后就開始解釋：

    “身子弱確實不好練箭……殿下，我等并非那個意思……”

    “殿下說的嚴重，我們又怎好讓殿下試一試……”

    人群中的陸云玥，低垂著頭，一句話都未說。

    李明衍面容沒有任何情緒，更沒有在意旁人的話，唯有讓愣在那里的陸云檀過來時，眼底才帶了點笑意。

    陸云檀察覺到了那絲笑意，全身心頓時放輕松了許多，就這么走到殿下旁側(cè)。

    李明衍握了握她冰冷的手，繼而開口吩咐道：“高得勝，把馬與箭拿來罷?！?/br>
    聲音方落，一道低沉的笑聲從身后傳來，繼而道：“方才過來時，看他們也都準備好了。”

    什么準備好了？

    陸云檀順著聲看過去，發(fā)現(xiàn)是安國公府大世子楚逸，也便是楚霄的大哥。

    這位世子與楚霄那性子全然不同，沉穩(wěn)淡然，城府頗深，就連安國公都聽他三分，不過他極少回京，常年在軍中，沒想到他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