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是,宜春宮不知怎的,炭火要比平日旺不少,云檀擔心出殿后太冷,便戴了這件?!?/br> 陸云檀斟酌著字句,低垂眼眸,恭敬回答。 回答時,不敢往床榻上多看一眼,唯恐被發(fā)現(xiàn)了什么端倪。 “如今在殿內還冷嗎?”李明衍道,“高德勝,讓人往熏籠里再添些炭火?!?/br> “是?!?/br> 高德勝動作很快,立馬開口吩咐了幾個小太監(jiān)添炭火,陸云檀都沒辦法阻止,她也沒理由阻止。 待好了后,高德勝笑著對陸云檀道:“斷然不會冷了,恐怕還熱得很,娘子還是將圍脖摘了罷,不然等會兒恐要出一身汗,著涼了可就不好了?!?/br> 陸云檀怎么敢摘,著急地往床榻上掃了一眼,殿下什么話都未說,也不知在想什么。 可他越是這樣不說話,她越慌。 高德勝則準備上手要替她解開,陸云檀急忙又解釋道:“也不光是殿內冷,昨日不知吃了什么,起了些疹子,瞧著駭人,自然也不能污了殿下的眼,便拿東西遮著?!?/br> 陸云檀的話音剛落,李明衍便輕笑一聲,笑意根本未達眼底。 左一個冷,右一個起疹子,理由一個接著一個。 他恨不得親自上前扯了她脖間之物,瞧瞧到底是不是如她說的什么疹子。 還是,與他親吻留下的痕跡。 陸云檀聽到這一聲不明含義的笑,嚇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盡力穩(wěn)著語氣道:“殿下傷未痊愈,云檀便不打擾殿下休息了,過幾日再來看望殿下?!?/br> 她心驚膽戰(zhàn),只覺得不能再留下去了,還是先回宜春宮罷。 李明衍眼神晦暗,但到底還是深深地壓住了那股沖動,讓她先走了。 待陸云檀走后,李明衍才慢慢開口道:“既說吃壞了東西,起了疹子,那避免以后再有此事,自當也要知曉吃壞了什么,你這幾日去宜春宮問問,不必驚擾云檀,問好了叮囑典膳廚,會起疹子的東西不要送往宜春宮了?!?/br> 如若不是起疹子,他倒要聽聽她還要編出什么。 第24章 完了(偏劇情) 陸云檀腳不沾地, 近乎狼狽地逃出了承恩殿。 太可怕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殿下似乎知道了什么,可他若真是知道了, 怎么不直接挑明了? 說明可能還不確定? ……反正等痕跡未消失之前, 她不能再見殿下了。 陸云檀出了殿,發(fā)現(xiàn)這會兒的功夫,承恩殿門口多了不少人。 內宮紫宸殿已派了人來, 還有不少宮殿的娘娘主子都遣人來問候,更別提東宮各坊各府的官員,殿前臺階下好生熱鬧。 尤姑姑撐開傘,陸云檀方要走下臺階, 余光就掃見鄭老大人與范大人也正從遠處走來。 “姑姑,且等等?!?/br> 陸云檀猶豫了一會兒開口道, 特意等了等,等二人過來后, 她上前行禮:“云檀見過鄭老先生, 范大人?!?/br> 鄭合敬是殿下的太師,有時也會前來宜春宮給她講學,陸云檀自然要稱一聲先生。 “云檀也在啊, 看來是真醒了, 不然也不會喚你來了吧?”鄭合敬慈愛得看著陸云檀,轉頭對范琨道,“義乾,這是平南侯府家的千金, 姓陸名云檀, 也是我的學生?!?/br> “知道知道, ”范琨捋了捋胡子, “不僅知道,還見過?!?/br> 范琨說得自然是曲池坊落水一事。 陸云檀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繼而放低了聲音,對鄭合敬道:“先生,能否借一步說話。” 鄭合敬一愣,顯然不知陸云檀能與他說什么,但還是隨她到了一旁。 陸云檀道:“先生,我聽說丹霞山之案由您與范大人審問,有些事蹊蹺,想與您說一說?!?/br> 實則她是想與殿下說的,可今日氣氛如此,她緊張得全然想不起這檔事來了。 而接下來她躲著殿下都來不及,更別提主動來承恩殿,正巧鄭老先生來了,可解了她的困。 陸云檀將自己那日的猜想一一說與鄭合敬聽,鄭合敬邊聽邊點頭,最后認真地嗯了聲:“丹霞山之案還有不少疑點,你提出的也在內,本來無人且無證據(jù)證實,被你這么一說,確實還要繼續(xù)追查下去?!?/br> 陸云檀聽鄭老先生這么說,知道他上心了,心里的石頭也便落了下來,想著與鄭老先生道別回宜春宮了,抬眸卻見鄭老先生欣慰地看著她。 “云檀長大了,”鄭合敬感嘆道,“想當年殿下把你帶到老夫跟前,說想老夫除崇文館之外,平日里多來教教你,那個時候你才多大?” 鄭合敬手輕比劃了一下:“哦,還是這么小,怯生生的,問你什么,一問三不知,交代你回去寫的文題,也是一塌糊涂。沒想到現(xiàn)在,云檀也這般厲害了?!?/br> …… 聽這番話,當年向殿下話里話外抱怨她太笨的太傅們,有一位也是鄭老先生吧。 回想那段時候殿下來宜春宮時,臉色都黑著,可也不會說她什么不好,不過對她卻是更嚴厲了些……這些與殿下日日夜夜度過的日子啊,出了宮之后,她該如何熬過回憶后的無盡空虛。 想到這里,陸云檀更為惆悵了起來,告別了鄭老先生,前往宜春宮。 ** 高德勝領了鄭合敬與范琨進內殿。 鄭合敬先是詢問了一下病情,再問太醫(yī)所說,高德勝一一替李明衍答了。 范琨聽罷,忍不住皺眉出聲道:“殿下當真要保證身體啊。” 上回是落水,這回又是刺殺,就他見過都有兩次,凡人□□哪經(jīng)得起這么折騰。 崔時卿與范琨性格都偏耿直,但崔時卿屬暴躁,范琨則要內斂不少,可雖說內斂,該說的話還是一句不少的。 就算李明衍再有耐心,也架不住這幾位大臣明里暗里的嘮叨,只能盡快岔開話題到此次丹霞山刺殺一案上。 “昨日連夜審問被抓賊人,大致已有結果,初步認為此次刺殺乃晉王余黨所謀劃?!?/br> 范琨繼續(xù)道:“聽負責晉王一案的張大人說,之前抄惠妃母族齊家之時,將其男丁盡入獄,但關押惠妃父親齊昌圖與其幼弟齊棲梧的牢房起火,只剩焦尸兩具,燒得面目全非,全然辨別不出?!?/br> “此事之后,殿下似乎不信二人已死,一直派人私下追查齊昌圖與齊棲梧?!?/br> 范琨說到此處,頓了頓,拱手道,“殿下英明,此次刺殺背后之人確實謀劃周全,無論是兵甲、弓箭等物,都是通過不少途徑流轉,追查起來頗為麻煩,臣等聽說殿下有在追查齊家二人,于是先在被抓賊人中一一辨認,巧的是,有一男子身形與齊昌圖神似,撕下偽裝,正是其人?!?/br> “倒是節(jié)省了不少時間,不然也無法一夜就查出個點眉目。”鄭合敬捋了捋胡須道。 李明衍聽完范琨這兩番話,面色不變,似乎都在意料之中,繼而慢聲道:“晉王余黨容易確認,難以確認的是那男孩背后之人,他們并非一伙人,太師與范大人應當察覺了?!?/br> 范琨點頭:“兩撥人并非一起,但一方卻熟知另一方的行動,這么看來……倒是晉王余黨被算計了?!?/br> 李明衍聽完這話,薄唇畔起了點笑意:“那太師與范大人覺得,晉王余黨此次被算計了什么?” 范琨回道:“臣以為,明面上來看自然是刺殺殿下之行動,利用晉王余黨掩人耳目,再使男孩動手,至于暗地里……不對?!?/br> 范琨突然反應過來,與鄭合敬對上了視線,臉色一變:“不對,為的不是刺殺,是……” “是晉王與齊家剩下的兵力?!崩蠲餮芾渎暤?。 “晉王惠妃落獄之前,盛有欣欣向榮之勢,晉王府與齊家雖招募私兵表面盡在規(guī)制之內,但不去查,何人知道到底有多少,定然不是個小數(shù)目,”鄭合敬道,“也定然不止就丹霞山這一批,可為何派了這一批主力來,說明他們胸有成竹,自覺這些人足夠對付十率府?!?/br> “照太師與殿下所說,就是那人知曉齊昌圖等晉王余黨不知太子出行時十率府兵衛(wèi)的真實兵力,設了一局讓晉王余黨被盡數(shù)抓捕,此人得此坐收漁翁之利,拿取余黨兵力,趁大家不備之時,再進行刺殺,至于刺殺成不成功,已然不重要了?!狈剁?。 “誰知道我們殿下,當真就被傷著了呢?!编嵑暇蠢洳欢〉馈?/br> “老師?!崩蠲餮軣o奈地喊了一聲。 鄭合敬笑道:“好好好,老夫不說了。” “殿下,得知是齊昌圖后,底下人也審問了許久,回來報說是這老匹夫骨頭硬,一句話都撬不出,等下回刑部,臣會親自去審問?!?/br> “他之前不說,是以為兩方皆在同一戰(zhàn)線,如若他知曉此局是被人故意引入,沒有任何回還地步,”李明衍道,“恐怕就算你不問,他也恨不得將一切公之于眾。” 范琨點頭,再將其余事匯報之后,不便再打擾李明衍休息,便打算與鄭合敬退下。 臨走之時,李明衍叫住了范琨,道:“恐怕沒那么簡單,如果齊昌圖依舊一句話不肯說,注意在場到底有什么異樣,或是何人曾來過?!?/br> 范琨應下,與鄭合敬一道出了東宮永春門后,穿過第一橫街,直往尚書省刑部。 與此同時,有一小太監(jiān)奔往內宮景淑宮。 “范大人與鄭老大人出了東宮后就直往尚書省了,一刻都不耽擱,腳步還挺急。” 賢妃蕭茯苓聽完來報,面色未變道:“東宮那位,還真是個人物。沈姑姑,你說說,先皇后那么個低下身份,怎么就能生出這樣的一個兒子來?” “依婢子看,魏王殿下也是絲毫不差的。” “我就喜歡你這張嘴啊。”蕭茯苓淡淡笑道,繼而什么也不說了,慢慢喝著茶。 讓這小太監(jiān)等在第一橫街,果真等到了這兩個人,從東宮出來就著急趕去刑部,無非是知曉要去好好審問齊昌圖。 齊昌圖是個睚眥必報的,可惜牽扯到他的那一對龍鳳胎兒女,自然什么都忍下了。 兒子齊棲梧在牢中,可還有個女兒齊達兒在外啊。 蕭茯苓喝完了一盞茶,之前派去的一個宮婢也回來了,跪下恭敬回稟道:“婢子按娘娘的吩咐,將糕點送給了刑部的各位大人了?!?/br> 蕭茯苓掃了一眼這宮婢頭上屬于齊達兒的簪子,問:“進牢房了?” “婢子未進,但婢子照娘娘吩咐,于過道中走了一圈,娘娘所說之人被關押在最里面,本是未注意到婢子的,后來婢子假裝碰碎了一盞茶,那人便瞧了一眼婢子?!?/br> 那眼神,她回想起來都心有余悸,好生可怕。 “看到了便好,行了,你下去吧?!?/br> 蕭茯苓揮揮手。 ** 宜春宮。 自陸云檀那日從承恩殿出來后,就一直避免和殿下碰面,就連有時高德勝過來說些什么話,暗示她可以去看看殿下了,陸云檀也當做沒有聽明白。 兩日后,尤姑姑突然盯著她穿著高領子的襖子問:“娘子這兩日起疹子了嗎?怪不得一直遮得嚴嚴實實,怎么不和婢子說,婢子好請?zhí)t(yī)來瞧一瞧?!?/br> 陸云檀拿茶碗的手瞬間一抖,潑了一大片茶水于桌案上,她都不顧上這個,急問:“姑姑,你是從哪里聽到我起疹子這一事的?” “高公公前日就來宜春宮問了娘子近日的飲食,問有沒有吃壞過什么,問了兩日,婢子也覺得奇怪,剛才高公公來了,就問了問,他說娘子起了疹子了,可娘子怎么沒和婢子說?” ……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