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遲寄黑色正裝,頭發(fā)溫順地披著,一雙沉靜黑眸旁若無人地盯著墓碑。 從游判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半斂的眼尾,桃花眼又極富迷惑性地發(fā)揮著它的天賦,這個在丈夫死亡當(dāng)夜毫無波瀾的人,此刻眼中盛滿了真假難辨的情意。 游判看了一眼嵌在碑石上的相片,慎澤俊容帶笑,似乎正在和遲寄對視。 “怎么,現(xiàn)在突然舍不得了?” 遲寄過了一會兒才開口:“結(jié)伴一場,我來跟他告?zhèn)€別。” “你們怎么認(rèn)識的?”游判忽然問。 “路上。” “什么?” “回家的路上,我走著,他過來跟我搭話?!被貞浄路鸷苊?,遲寄眸色中的情意更濃了,幾乎超越了醉酒那晚。 游判心中躥起一股無名之火,忽然鉗住對方下巴,迫使他和自己對視,審查著他眼中的感情到底是長相迷惑還是從心而發(fā)。 “這么說,慎澤對你還是一見鐘情?” 遲寄猝而瞇起眼睛笑了。 一對可愛的臥蠶自眼下鼓出,在他多情的眸色中摻了一抹天真。 “沒有人不對我一見鐘情?!?/br> 放肆的自信。 別人說出來是大言不慚,他說出來,卻只是在陳訴某種事實。 游判加重力道,他的下巴瞬間留下紅痕。 他像是在笑,又更像是一種殘忍的挑釁:“那你覺得我對你是不是一見鐘情?” 遲寄用目光在他臉上游走一圈,啟唇正欲回答,司機從遠(yuǎn)方跑了過來。 “遲先生,車隊要出發(fā)了,您和這位客人快回車上去吧?!?/br> 送葬車隊需要嚴(yán)格遵循發(fā)車時間,兩人只好分開,各自走上不同的轎車。 中午十二點,喪宴準(zhǔn)點開始。 石語狀態(tài)不好,謝客敬酒的只有遲寄一個。他穿梭在宴席間,緬懷了丈夫,答謝了客人,來時矚目,走時激起一陣議論。 游判坐在位置上一邊喝酒一邊聽周邊八卦。 大家對他的看法五花八門,千奇百怪的故事唯有一點相似——遲寄的角色逃不出蛇蝎美人的范疇。 人言發(fā)散出來的故事跌宕起伏,驚心動魄,遲寄在他們口中也遠(yuǎn)比游判猜忌得惡毒。 游判失笑,越聽越覺得荒誕,完全沒有一點有用的信息,索性瀏覽四周轉(zhuǎn)移注意力。 起初,他的目光在宴廳漫無目的地游走,漸漸的,就完全放在了遲寄身上。 警察訓(xùn)練過目力,能大抵判斷出一個人的身高。 遲寄優(yōu)越的不止五官,還有傲人的身材,肩寬腰細(xì)腿長,看著一米八往上,但近距離對比過的游判知道,這人其實離一米八還差一點。 沉悶的黑色西裝在他身上還是耀眼,人模人樣的時候,就不見低俗媚態(tài),優(yōu)雅得宛如天鵝。 還剩最后一桌客人,坐著石語最親的朋友,石語自然也在其中。 遲寄舉杯和幾位貴婦人交談,大家微笑碰杯時,突然發(fā)生變故。 本來在座位上憔悴失神的石語忽然抓起一瓶酒朝遲寄潑了過去,然后指著他的鼻子尖聲瘋罵。 賓客霎時亂了,游判眼明手快地沖過去,尖厲的罵聲就響在耳中。 “你個賤人!我兒子一定是被你害死的!自從他和你結(jié)婚了就一直不開心!賤人!現(xiàn)在好了,他的錢都是你的了!你計劃好了這一切!你害死了我兒子——!” “哎呀,哎呀呀呀!”杜茫被眼前的場面嚇得不輕,提袍奔了過來,攔抱著還要去撲打遲寄的女人,“你潑酒干什么呀,沒有禮貌的喔!” 游判看著重點全錯的杜茫女士,祈禱他媽不會氣死自己的好姐妹,轉(zhuǎn)臉看向遲寄。 一瓶酒幾乎全潑在了他的身上,滿臉都是水漬,表情有片刻迷茫,失神眨眼后,水珠從睫毛滾落。胸前的衣服基本濕透。 游判插手看著,對他的狼狽坐視不理。 忽然一只芊芊玉掌啪一下拍在他手臂上:“光看著干什么呀?就你一個男的過來了,把人帶去換衣服呀。賓客都看著,成什么樣子了。” 游判走上前一把攥住遲寄的手腕,把人帶出宴廳。 “樓上有預(yù)備的房間嗎?” “有的。”遲寄緩過神來。 他給游判指路,兩人去了預(yù)備的客房。 “沖一下吧,換身衣裳,快點回宴廳去?!?/br> 遲寄垂著頭,沉默地走進浴室。 游判在沙發(fā)上等他。 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半個小時,游判看著毫無動靜的浴室門。沖澡而已,不該這么久的。 他媽在這時候又發(fā)了消息過來催:“你和遲寄還沒下來嗎?你石阿姨實在不太好,我打算帶她先離席,你要快點把遲寄帶下來哦,他是主人,不留在這里招待不好的?!?/br> 杜茫出自書香世家,家里對禮儀要求嚴(yán)格,大半輩子雖然活得嬌滴滴的,但維護起原則時很堅定。 別看她把話說得溫柔,但要真的在她面前失了禮,她也是能夠大義滅親的。 游判敲響浴室門:“遲寄,還沒好嗎?” 無人應(yīng)聲。 幾次沒得到回答之后,他試著擰了下門把,竟然沒鎖。 他踏步入內(nèi),穿過氤氳的水霧,在浴室里看到了遲寄。 這人竟然在浴缸里泡澡,愜意地閉著眼睛,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閉目養(yǎng)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