蔫兒玉 第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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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懷君看了她一眼,眸中溢出些溫柔。 他知道勝玉問的是什么,燕家除了他,幾乎都在京城,如果京中動亂,他不可能不牽掛。 但是正如他所言,他不在京城反而更安全,更何況,他想守護著勝玉,放她一個人在外面,他是絕對放心不下的。 燕懷君笑了笑,伸手在勝玉手背上覆了覆,似是感激,也似是安撫。 “沒事。我已經(jīng)寫了家書,說了擔憂。父親大約會警覺的?!?/br> 勝玉點點頭,只是嘆息。 李氏要稱霸,就少不了腥風血雨的爭奪。 到時天下會是什么樣子? 她自然恨腐朽的帝王和現(xiàn)下如沉疴爛舟一般的官僚體系,但若是要連根拔除,它的代價也是慘痛的。 安居樂業(yè)的百姓定然會被卷入洪流,守邊將士的槍頭或許要朝向同胞…… 說她婦人之仁也好,她或許有些小聰明,但面對這樣的權(quán)力戰(zhàn)爭,她自認真的無法評判,更沒那個能力去掌控。 而李檣,在風暴中心,甚至也是掌舵之人的其中一個。 他會成功嗎?會……失敗嗎。若是敗了,結(jié)局又會如何。 勝玉收斂心神,拿起杯子想要喝一口遮掩,卻又被濃烈的氣味提醒杯中物是酒,便不得不放下。 她探了探頭,伸手招來穿堂的婦人。 “煩請您,給我換一壺飲品上來。” 婦人扭著腰過來,掃了她一眼,又掃了掃她搖晃著的酒杯。 似是懂了什么。 立刻笑得喜慶:“好嘞,好嘞,稍等啊?!?/br> 過了會兒,十幾個男子在勝玉面前一字排開,環(huán)肥燕瘦,有高的有矮的,有面容冷峻的有巧笑嫣然的,眨著眼睛等人挑選。 勝玉和燕懷君都愣住,面面相覷。 待反應(yīng)過來,燕懷君臉色一黑,勝玉有些尷尬但又忍俊不禁。 原來他們走錯了地方,這兒是一個不起眼的花樓,而且這里不僅供男客,還養(yǎng)小倌供女客取樂。 青州竟是個這樣的地方…… 勝玉以前從沒見過,不由得好奇地抬眸打量。 燕懷君立刻站了起來,擋在她面前,揮手驅(qū)趕。 “都退下吧。” “都退下?!”領(lǐng)他們來的那個婦人立刻花容失色,仿佛燕懷君和勝玉是什么不講道理的劫匪,“沒有這樣做生意的!難不成,女公子口味特別,喜好的是姑娘?” 勝玉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她拉住燕懷君,“算了,或許此地風俗如此,我們初來乍到,也不好壞了人家的生意經(jīng)。” 退不能退,勝玉硬著頭皮,在一水兒的少年中挑了一個稍微順眼的,讓人在桌邊坐下,斟酒布菜之類。 燕懷君滿是不自在,惡狠狠地瞪了那小倌幾眼。 他本就長得周正嚴肅,做出兇相來更是嚇人,小倌好幾回手抖,倒出酒來,不停地低頭道歉。 帶著青州本地口音,音調(diào)頗為有趣,勝玉跟著學了幾句。 燕懷君臉色更黑,眸中燃著說不清的妒火,搶過小倌手中的公筷給勝玉夾菜,直到把她碗中堆滿才停下手,兇著臉叫她快吃,吃完快點回去。 勝玉失笑,只得低頭從那冒著尖的碗中勉強找突破口。 這期間那個小倌一直坐在旁邊,很明顯能察覺到自己被嫌棄了,拘謹?shù)刈话l(fā)一言。 或許從事這種職業(yè)的人總有幾分本事,至少傳情達意要非常靈敏才行。勝玉偶爾瞥見他一雙眼睛仿佛盈盈含淚,一個人被晾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樣子,忍不住有幾分可憐他,便試著跟他說說話。 “你多大年紀?叫什么名字?” 終于有人理他了,那小倌打起精神,乖巧地回答:“今年十七,叫薔兒?!?/br> 勝玉差點又被菜嗆到。 薔兒…… 在解釋下,她自然明白了是花草的薔,但是…… 實在是巧。 也不知道李檣若是聽見了,會有什么感想。 他要是不希望跟別人重名,大約只能等他如愿登上大寶,那便自然會人人敬畏他,避諱不用這個名字。 勝玉有幾分幸災(zāi)樂禍地想著。 但面對這個薔兒,勝玉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她找了個理由打發(fā)了無辜的小倌,勉強把這頓飯吃完。 在街上又逛了逛消消食,勝玉到郵差那兒停下。 把早已寫好的一封信遞給郵差,上面寫的地址就是太師給她的第一個住址。 畢竟時隔多年,她不敢貿(mào)然上門。 還是先修書一封打個招呼,讓人有所準備,再行拜訪。 做完這些便再也無事可做,勝玉和燕懷君只得返回農(nóng)莊。 進了同一道門,院外響起烏鴉啼叫。 “路上辛苦了,好好休息吧?!眲儆窀鄳丫f。 燕懷君還是一臉氣鼓鼓的,大約是身為清高文官,卻不得不跟小倌同桌吃飯,氣得怎么也想不通吧。 勝玉抿唇忍笑,看他進了院子,才也回了自己那一進院子。 農(nóng)莊比客棧定然是寬敞不少,而且處處都洋溢著有人在此定居生活過的氣息,平添一分安穩(wěn)感。 奔波了幾天,勝玉也樂于在這種地方休息,連窗外的蟲鳴都顯得格外靜謐。 她沐浴完,乘著月色在桌邊晾濕發(fā)。 長發(fā)披在椅背后面,脖子仰在上面休息。 闔目凝神了一會兒,忽然濕發(fā)上似乎有些熱度,一只堅實大掌從她后頸下穿過,將濕漉漉的長發(fā)挽在手里,像桃花釀一般醇香醉人的嗓音親昵地嗔怪:“又不擦干,頭疼怎么辦?” 勝玉猛地一驚,忽地直起身轉(zhuǎn)頭,發(fā)尾匆亂地甩在后背,有幾縷甩到了面頰上,貼著一片冰涼。 她身后當然沒有人,竹椅后一片空空的,月光照不見寂靜的黑夜。 勝玉胸腔里敲得咚咚的響。 她愕然地瞪著虛空的黑夜,好半晌,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幻覺么。 還是入了淺夢。 她在幻夢中見到李檣,是出自一時之間改不掉的習慣,還是出自她的本心。 勝玉掐緊掌心。 她當然不想承認是后一種。 若是承認,便是相當于承認人性上的弱,承認她的瘋狂,承認她的愛并不明智,甚至說得上是愚昧。 她沒有順從道義的要求,去愛上高尚的,完美的,無暇的靈魂。 而是愛上了一個沒有自由、滿心謊言和算計、沒有真心的人。 這個可惡可恨的人,甚至已經(jīng)是別人的未婚夫。 她的心意選擇了一個完全錯誤的人,而她卻無力改變。 這讓她忍不住痛恨自己。 甚而一遍遍地質(zhì)問自己。 她真的有這么不值錢嗎?低如野草,任人欺凌,那都算了,為何偏要去在意一個把自己當做物件的人。 勝玉無聲地盯著皎潔月光,像面對諸神做一次內(nèi)心剖白和情愿。 她知道自己最憎恨李檣哪一點。 其實也是她最痛恨自己的一點。 她明知道自己活得孬,活得蔫兒,心底里卻不肯承認。 她就是不甘心只當一棵人人踩踏的野草,命運予她苦難,她寧愿以苦難做餌,也要反手攀折下來一塊兒,看清自己命運的來龍去脈。 或許她就是世人說,命比紙薄,心比天高。 道義看不起這樣的人。 她卻改不了。 一邊清醒地承認著自己的低賤,一邊又在心底里給自己留了一處懸崖峭壁。 她執(zhí)著地爬到了高處,不肯與現(xiàn)實隨波逐流,哪怕摔下去或許會粉身碎骨。 她接納了李檣,又怎么能夠接受李檣不把她當人看? 這是對她的背叛,也是對她心中那處僅能立足的懸崖的攻擊。 來自最親密的人的否認和輕蔑,是最傷人的。 她接受不了,于是只有從懸崖上墜落下來,與李檣慘烈地決裂。 嬌妾,外室,榮華富貴? 或許換一個懵懂不知愁的人,是可以的。 是完全沒有問題的,甚至合情合理。 但勝玉做不到。 她喜愛李檣,喜愛李檣胸膛炙熱堅實的擁抱,喜愛他分明威嚴震天卻在她面前小意溫柔,喜愛他咬著唇瓣撒嬌,每一次成功得寸進尺都在眼底閃著亮晶晶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