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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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長川真的是來找我聊天的? 不愧是天子,應長川任何時候都理直氣壯:“為何不可?!?/br> “也不是不可以,”來不及細想,江玉珣下意識回答道,“臣只是第一次遇到有人閑聊還聊國事。” 應長川但凡說點沒營養(yǎng)的話題,自己也不會誤以為他要自己去當間諜??! ……難不成他又是在和我開玩笑? 天子并不生氣,反倒向江玉珣請教起來:“那該如何聊?!?/br> 閑聊還不簡單? 不久前軍帳內的那一幕,與眾人嘴里的八卦再次浮現(xiàn)于江玉珣腦海之中。 他不自覺回答道:“比如陛下當年在澤方郡怎么吃怎么住,可曾遇到過風沙、險情,或者有沒有遇到過狼?” 語畢,就連江玉珣自己都覺得這些話不像天子的風格。 然而誰知,下一刻應長川忽然垂眸一邊走一邊緩聲道:“孤當年獨自住在一間營帳之中,每日與士兵同吃。至于風沙……一向如今日這般大?!?/br> 他的語速略慢,似乎是在仔細回憶這些瑣事。 不是吧? 江玉珣不可置信地看向應長川。 他竟然不是在同我開玩笑…… 君臣的邊界感在哪里呢! 第52章 清懶、微沉的聲音伴著風傳到了江玉珣的耳邊。 或許是親身經(jīng)歷過,應長川的講述格外生動。 一開始的時候江玉珣還有些不自在。 但聽著聽著便不自覺地入了迷,他一邊走一邊問,似乎隨著應長川的話一起回到了多年前的北地。 鎮(zhèn)北軍營地正好位于下風頭,刮了一下午的大風,帳外的空地上堆滿了被風吹到此處的碎石。 幾名身披軟甲的士兵,正抱著羊羔朝小心繞過礫石向營地內走去。 他們每個人懷里都抱了五六只羊,此時羊羔正四處蹬蹄并驚恐地咩咩直叫。 要想增加士兵的體質,除了糧餉外日常更少不了rou食。 早在屯田之前,鎮(zhèn)北軍就已開始在周圍草地上放牧、養(yǎng)羊,以供士兵飲食。 見這幾人從面前走過,已經(jīng)變成“十萬個為什么”的江玉珣順口問道:“陛下,他們這是在做什么?” 應長川抬頭看了一眼天。 狂風雖停但黃沙仍盤踞在半空。 按理來說還有一個多時辰才日落,可是現(xiàn)在天色已如傍晚般暗淡。 “今夜還會起風,必須把羊羔抱入帳內保暖。” 說著,應長川便微微彎腰走入了身旁一間軍帳之中。 江玉珣隨他一道走了進去,緊接著耳邊就傳來了一陣吵鬧的“咩”聲。 這頂軍帳本是倉庫,帳內堆滿了嶄新的鞋帽與被褥枕頭。 除此之外,今天的帳內還多了十幾只統(tǒng)一打了耳標的羊羔。 見兩人來,守在軍帳內的士兵連忙行禮:“參見兩位大人——” 他只知江玉珣和應長川是“昭都來的大人”,并不知道兩人的具體身份。 應長川隨口道:“不必多禮?!?/br> “是,大人?!?/br> 待那士兵站穩(wěn),江玉珣方才發(fā)現(xiàn)他手中還拿著一把扁扁的瓷壺。 粗瓷制成的小壺里盛滿了熱奶,方才那群羊羔便是在圍著他手里的瓷壺咩咩直叫。 這是古代的奶瓶! 江玉珣曾經(jīng)在博物館里見過它,可惜當時隔著一層玻璃,只能看不能摸。 如今又在士兵手中見到他,江玉珣的眼睛瞬間一亮。 出于職業(yè)習慣,此刻他無比想要碰碰那只瓷壺。 ……也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試著用一下? 江玉珣抿了抿唇正欲開口,又趕忙把自己勸住。 萬萬不可! 我是大周的尚書,怎么能做這種不符合身份的事情? 江玉珣下意識輕咳一聲,假裝正經(jīng)地移開了視線。 不料就在這時,他竟聽見應長川輕聲道:“先下去吧?!?/br> “是,大人!” 士兵當即領命,他將手中的瓷壺放在一旁桌案上便退了出去,同時還拉下了軍帳的帳簾。 帳內隨之暗了下來。 ……應長川看出我想做什么了嗎? 或許是丟人丟多了。 小江大人在陛下面前早沒了包袱。 見天子把人支走,江玉珣不由輕輕地咬了咬唇,朝著站在自己身邊的人偷瞄了一眼。 并試探著問:“陛下,臣可以試試它嗎?” 他的語氣有些忐忑,眼中滿是真切的期待。 應長川笑了一下:“自然?!?/br> “謝陛下!”江玉珣也不再和應長川客氣。 他小心拿起桌案上的瓷壺,蹲下身挑了一只瘦瘦小小的羊羔。 甫一嗅到奶味,小羊便不期待地張開了嘴巴。 其余羊也隨之“咩”了一聲,一齊朝江玉珣圍了過來。 然而還沒碰到壺嘴,瘦小的羊羔便被身材健壯的同伴擠到了一邊。 “誒!起開起開——”江玉珣立刻收回瓷壺,伸手驅趕大些的羊羔。 但那些羊羔似乎半點也不怕他,完全沒有被江玉珣的動作唬住。 眼看著那只瘦小的羊羔已被擠到了軍帳角落。 江玉珣正欲起身抓它,卻見羊羔已被應長川蹙眉提溜著小腿拽了起來。 “咩啊——” 懸在半空的小羊驚恐地叫了出來。 ?! 臥槽,應長川竟然動手了! 江玉珣下意識回頭向帳簾看去。 確定簾子仍好好合他才放下心來。 ……還好,這一幕沒讓別人看到。 見天子一臉嫌棄,想起他或有潔癖的傳聞,江玉珣連忙上前把羊羔接到了懷里。 末了小心翼翼地提起瓷壺,放到了羊羔的嘴邊。 小家伙愣了一下,連忙吧唧著嘴巴喝了起來。 其余羊羔還在循著味道朝江玉珣身上撞,然而應長川一回身,那些羊就像是被他身上的殺氣所懾般突然變得極其安靜。 一時間,軍帳內只剩下了小羊羔吧唧嘴巴的聲音。 或許是懷里的小羊羔太暖,或許是軍帳內太靜。 江玉珣忽然覺得……周遭的氣氛,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似乎得說些什么了。 江玉珣抱著羊羔在軍帳內四處亂瞄。 下一刻他便發(fā)現(xiàn),帳內最大的幾只羊都被一根繩子拴在了一起。 這似乎并非大周最常見的麻繩。 “陛下……”江玉珣小心開口。 應長川垂眸朝他看來:“怎么?” 天色漸暗,被黃沙與毛氈濾過一遍的陽光變得格外昏幽。 江玉珣的發(fā)絲被風吹亂了些許,衣擺上也沾染了些許土灰。 他略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問:“那些繩子似乎并非麻繩?” “嗯,”應長川瞥了一眼并輕聲道,“是馬鬃繩還有駝毛繩。” 江玉珣不由點了點頭,認真地聽應長川繼續(xù)往下講。 “用鬃毛搓捻出來的繩子要比麻繩更結實耐用,”曾經(jīng)駐守澤方郡的應長川一邊回憶一邊緩聲道,“鎮(zhèn)北軍營中除了牛羊外還自養(yǎng)駱駝。每年春季士兵都要割掉駝毛制作繩索,駝絨則被制成御寒的衣物?!?/br> 駝絨的保暖性能略高于羊絨,甚至更加耐用,自古就有“軟黃金”之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