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將愛意寄山海 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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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距離寒假結(jié)束還有不到半個月了,我mama依然在國外旅游,沒有打回來過一個電話,十六歲那年的生日即將到來前,她留給我的最后一個畫面就停留在那一個發(fā)狠的耳光。 我從小就是這樣長大,在她失望后就被她丟下,只雇傭了阿姨給我按時做飯,她給的錢足夠多,只要求沒事別煩她,仿佛給夠了錢就可以把我甩下。 小的時候還會哭,后來我越來越麻木了,愈發(fā)平靜像一個木偶,安靜接受被她丟下,安靜接受孤獨。 我也見過她對我好的時候。 她總是給我報很多興趣班,給我報名很多比賽,她為了讓我學(xué)好那些東西就會對我很好。拿到獎項或者榮譽,能夠趕得上我生父那位掌上明珠時,她就會笑容溫柔的牽著我的手去家里吃飯過夜。 從前還會覺得,mama是因為我而驕傲。 漸漸長大以后才明白,我只是一個工具,是她想要林家面前長臉的工具,工具的感情她并不在意。 所以我不再聽她的話,不再聽她的安排學(xué)這學(xué)那,她想要萬眾矚目的公主,我偏不如她愿,我報復(fù)性的把自己封閉起來,任由自己爛掉,然后接受她的打罵。 我把考試故意搞砸,那是她第一次把我丟下,她把我鎖在房間里不準我吃飯,餓了我一天一夜,但我沒有認輸,看著她歇斯底里的發(fā)瘋,竟然有種報復(fù)成功的快感,許是我的倔強刺痛了她,她再也沒有回來。 我的習(xí)慣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因為家里只有我一個人,我就只躺在房間里,像一具行尸走rou,除了呼吸,不想做任何的事情,也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甚至感覺不到痛苦和悲傷。 我的身體仿佛和我的靈魂是分割的,我只是占用了別人的身體,這個身體的任何體征對我來說都很陌生。 這種割裂感隨著孤獨的年歲增長變得愈發(fā)強烈,有時候我甚至?xí)|(zhì)疑我是否還活著,如果我還活著,那么還有多久可以死去呢。 給周嘉也打電話的那天是我十六歲的生日,我們家過生日習(xí)慣過農(nóng)歷,所以恰好在元宵節(jié)。 我沒想怎么樣,我其實不知道跟他說什么。 我只是覺得,如果生命隨時都是盡頭,那在盡頭到來之前,我想再見一次周嘉也。 所以緊張也忘了,膽怯也沒有,很平靜的,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平靜的撥通了那個早就爛熟于心的電話號碼。 可他接通電話后只喂了一聲,沒聽見聲音,他直接就叫出了我的名字,“林薏?” 他的聲音很好聽,低低緩緩,總是帶有幾分散漫隨性,即使隔著電話,也能從他的聲音里想象到他說話時眼角帶笑的模樣。 我的呼吸卻在那一刻驟停。 許久沒有聽到過的心跳也恍惚突然鮮活起來,我開始感覺得到我的呼吸,感覺得到我的脈搏,感覺得到我猶如死亡的心臟在劇烈跳動。 這一個月以來,我第一次感覺得到我還活著,不是一個麻木的木偶,不是被放逐的游魂,不是一個只是機械執(zhí)行身體指令的機器人,我只是躺在深淵沉睡,等待著一只朝我伸出的手。 只要握住那雙手,就可以回到人間。 原來我想要的救贖,只是這么簡單啊??墒蔷褪沁@么簡單,為什么一直沒有人向我伸出手呢。 “別不說話啊,是不是你啊林薏?!?/br> “不說話我掛了?” “我真的掛了啊,我數(shù)到三,你不說話我就真的掛了聽到?jīng)]。” “1——” “2——” “2.1?!?/br> “2.101?!?/br> “2.1011111?!?/br> “林薏——” “林薏林薏林薏。” 我聽著周嘉也在電話那頭無限放水的倒計時,握著話筒早已淚流滿面。 他不再倒計時,也不再沒完沒了的叫我。 但是他也沒有掛掉電話,時間就這樣安靜在電話線上流動。 直到過去了很久,我才吸了吸鼻子,聲音穩(wěn)定一些,問他:“你怎么知道是我?!?/br> 他輕笑一聲,“來電顯示是帝都,除了你,我哪有帝都的朋友?!?/br> “……萬一是別人打錯了呢?” “打錯了不會說話啊,我喊了這么久,真要是打錯了早就煩得掛電話了?!?/br> “哦?!?/br> “林薏。” “嗯?!?/br> “過年那么多天沒見你給我打個電話說新年快樂,今天元宵節(jié),年要過完了,你這是掐著點來補上?” “新年快樂?!?/br> “這有點敷衍了吧。” “周嘉也,你能祝我生日快樂嗎。” 他怔了一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五十了,他笑道:“還有十分鐘過零點,原來是掐著點過生日?!?/br> “不是?!蔽医忉尩溃骸拔沂墙裉焐眨€有十分鐘就過去了,但是還沒有人對我說過生日快樂?!?/br> 電話里只安靜了一秒,他似乎比我還急,“你怎么不早說啊。” “你等著?!?/br> 他說完,把手機一放,我只聽得到他那邊放下手機的聲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是很快就有了答案。 因為我聽到了他那邊響起了生日快樂歌,他把音樂放得離手機更近了一點,然后在歡快的生日快樂歌里說道:“林薏,生日快樂!” 他伴著那首生日快樂歌,說道:“還來得及,快點許個愿?!?/br> 然后繼續(xù)隨著那首生日快樂歌一起唱著,他唱歌沒有什么技巧,全憑聲音好聽用嗓子直白的唱。 我突然想起來,在和周嘉也熟悉之前,聽張楠楠她們講過很多有關(guān)他的事,有天她們玩笑說周嘉也這張臉出道完全沒有問題,并且開始著手給他設(shè)計一個頂流計劃,但是這個計劃止步于開頭,因為聽說周嘉也唱歌不好聽。 可是他唱的生日快樂歌,明明很好聽很好聽。 在他的生日快樂歌里,我想到這茬,沒忍住笑出了聲。周嘉也聽見了。 零點一過,周嘉也關(guān)掉了生日快樂歌,問我剛剛在笑什么。 他不問還好,他這么一問,我好像憋了很久一下子找不到收斂的點在哪,笑得愈發(fā)停不下來。最后笑得眼角都泛淚花,我才直咳嗽停了笑。 他吊兒郎當?shù)恼Z氣質(zhì)問:“怎么,嫌我唱得不好聽?!?/br> “沒沒沒?!?/br> 他只是開玩笑,并不計較。他說道:“你生日是元宵節(jié)?” “嗯,我過農(nóng)歷,所以恰好在元宵節(jié)。” “行。” 不等我問什么,他又說道:“剛剛許愿了嗎?” 我彎著笑,心情比這個冬天任何時候都要好,“沒?!?/br> “?”周嘉也,“剛剛不是說了讓你許愿嗎,你怎么回事啊?!?/br> 我仍然只顧著彎著笑傻樂,周嘉也無奈沒轍,“下次記得多許個愿,把這回的補上,聽到了嗎?!?/br> 我連連答應(yīng)。 可是那一年的生日有人為我唱著生日快樂歌,我已經(jīng)很快樂了。 因為除了周嘉也,沒有人對我唱過生日快樂。 那一晚我睡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好,沒有失眠,也沒有頻頻驚醒,好像從一個失重的狀態(tài)回到了地面,靈魂是安穩(wěn)的,而不是四處飄零。 我的食欲也開始逐漸恢復(fù),舌尖嘗到的味覺能夠傳達給大腦,進食不再是身體下達的指令,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覺到自己好想吃東西啊。 做飯阿姨見我胃口好了,抓緊給我做了一些大補的菜,試圖讓我在開學(xué)前身體補回來一些。 返校前一天我回了南苔市,在南苔市依然是我一個人獨自生活,但是空氣前所未有的新鮮,仿佛從一座牢籠離開。 只是可惜,因為整個寒假都是自暴自棄的狀態(tài),所以并沒有寫多少作業(yè)。 一個題一個題自己做根本做不完,就算是全篇照抄都要花不少時間。 我能求助的人不多,有聯(lián)系方式的只有周嘉也。 所以我回到南苔市后,第一個電話就打給了周嘉也。但當時他似乎在忙,我能聽到他那邊吵鬧的聲音,他在跟我說話的間隙還要應(yīng)招呼,像是在他家的火鍋店。 他聽清我的意思,也沒多說:“你來唄,我作業(yè)都寫好了,我在店里,地方你也知道。不過事先說好,我沒空招呼你,作業(yè)拿給你你自己找個地方抄。” 我感天動地,“不用招呼我,謝謝你,非常感謝?!?/br>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行了,趕緊過來吧?!?/br> 我裝著重重的書包,坐上了去文和街的車。 南苔市是南方一座小城,遠不如帝都那么擁堵,沿路的高樓大廈不是冷漠的鋼筋水泥,更像是撐開的一把大傘,從天空泄露而下的只有和風(fēng)細雨。 看著車窗外沿途經(jīng)過的街道,明明才來到南苔市半年多,這里的很多街道我都還沒有去過,但是給我的感覺卻更像港灣,無家可歸的游魂在這里降落。 我抱著放在腿上的書包,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晴。 我在文和街下了車。 街道上沒有圣誕節(jié)和元旦節(jié)那天那么熱鬧,現(xiàn)在也不是飯點,來往的人不是很多。過年裝飾的燈籠紅福都還在,整條街看起來喜氣洋洋。 我走到了周嘉也家開的那家火鍋店,不過是離開了一個多月,此時卻覺得恍如隔世,仿佛歷經(jīng)七難八苦,終于回到人間。 所以你看啊,明明只要有人對我伸出手,我就可以得到拯救,明明只是這么簡單而已啊。 可是人生十幾年,我只遇見了一個周嘉也,也只有周嘉也。 第11章 ◎也許從那時候就注定,這條路的起點和終點,都是周嘉也?!?/br> 我到了火鍋店門口,店里沒什么人,我一眼就看見了周嘉也。他坐在收銀臺里,單手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在玩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