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店主醉醺醺點(diǎn)頭,用蹩腳的大雍話說:“你要什么我們都能打?!?/br> “若是數(shù)量極多呢?” 店主醉醺醺的眼睛微微啟開一條小縫:“也能,只是價格……” “我自然是出得起錢,不過熟人介紹,難不成掌柜也要這么死板一分都不肯減嗎?” “熟人?” “一位四十出頭的女子,身量中等,身姿窈窕,逢人就笑,不過我不方便道她的名字,老板應(yīng)當(dāng)知道她吧?!?/br> 這下老板的眼睛徹底睜開了,驚喜地迎她坐下;“哎呀哎呀,貴客來到,貴客來到,菱娘是小店的大主顧,她的朋友我一定要好好招待?!?/br> 姜月一聽,心里便有了猜測,廣平公主只說供給各方糧草,難道現(xiàn)在也開始供給兵器了? 這是什么神仙活菩薩降世? 作者有話說: 小聶:你當(dāng)然沒聽說過,這都是我夸大其詞吹的…… 第98章 第 98 章 ◎可我只會當(dāng)山匪◎ 姜月在這家鋪?zhàn)釉嵌艘蝗f支箭矢, 但是對方說近來太忙,工期恐怕要延后,姜月故作惋惜, 便將單量減至一千支,托了菱娘的福,加上她穿戴一看便十分闊綽,所以得到了一個極低的價格。 臨走時, 她還在店中選中了一把玄鐵鍛造, 雞血石裝飾的匕首作為禮物帶回給聶照。 在吐羅待了七日, 在胡玉娘采辦好一切貨物后,他們踏上了回城的路。 剿匪之事不可拖延, 他們走之后,這些天應(yīng)該早已有人將啞巴山的匪患平定, 他們一路走過來風(fēng)平浪靜, 更加深了猜想。 姜月回城之后, 沿路百姓凡是認(rèn)得她的,瞧她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她開始還以為是錯覺,但這種不自在逐漸加深, 她險些以為自己是什么怪物,直到有人攔住她的馬,扽緊衣襟, 用熱切的目光注視著她, 問:“千戶大人可以給小人簽個名嗎?我特別仰慕您, 我對您的尊敬就像滔滔江水一樣連綿不絕?!?/br> 對方說著把筆遞過去。 “?”自己竟然有了追隨者?還真是,真是有些受寵若驚, 但姜月連連擺手:“不了吧不了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br> 對方的眼神一瞬間黯淡下來,有些落寞:“那好吧,就不打擾千戶大人了?!?/br> 姜月心腸軟,見不得人的失落,何況只是簽名這種無足掛齒的小事,連忙攔住他:“筆給我吧。” 對方得了簽名心滿意足,瞬間周圍試探的百姓蜂擁圍上來,要么帶著紙,要么展開衣袖,都要求一份她的簽名。 就算是再單純的人,現(xiàn)在也該知道期間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她怎么突然多了這么多的仰慕者?姜月連忙撥開人群,往都督府的方向跑去。 剛進(jìn)門,她就和巡邏的阿松裝了個滿懷,姜月跟個牛犢子似的,阿松被沖倒在地,扶著胸口一邊咳嗽,一邊哆哆嗦嗦站起身,向她行禮:“家主回來了。” 姜月愧疚地上前扶他,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事吧?” 阿松連連擺手,站直了鏗鏘有力回答:“無事!” 姜月幫他拍拍身上的土,叮囑道:“外面要是有人進(jìn)來說問我要簽名什么的,你可千萬別放他們進(jìn)來,知道吧?!?/br> 阿松冷不防聽她說起簽名,頓時有些羞赧,抻了抻袖子:“那,那能不能給我簽一個?” 姜月:??? 所以她不在的這些日子,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阿松見她目露疑惑,連忙驕傲解釋:“這些天,您可是名揚(yáng)整個撫西了,現(xiàn)在誰都知道您文武雙全,是當(dāng)世巾幗不讓須眉的女文豪女英雄,可多人想請您簽名,賜一副墨寶了?!?/br> 姜月的腦子里一瞬間閃過無數(shù)的陰謀論,甚至都已經(jīng)猜測到對方是想把她捧得高高的再摔下來讓她大丟面子了,阿松卻說:“真的,這事兒還是主君那天晚上喝了酒,跟阿葵說的,阿葵說他還親眼見到了您專門寫來贊揚(yáng)主君的文章,那叫一個文采飛揚(yáng),力……” 他話還沒說完,姜月已經(jīng)一溜煙跑了。 她想過一切離譜的可能,就是沒想過這些離譜的追捧者都是聶照和阿葵給她造謠出來的。 聶照那張嘴有時候真沒個正形,關(guān)鍵他說了正常人圖一樂呵聽過就忘了,阿葵可不是,阿葵的腦子直來直去就一根筋,嘴還碎呢,她都能想象出他買菜時候怎么和攤販熱火朝天吹噓的了。 姜月不用想都知道聶照給阿葵看的是哪篇文章,真別說,她當(dāng)時寫的時候是挺起勁的,但先生說這是她從進(jìn)書院以來寫過最無邏輯的一篇,這種東西傳出去簡直貽笑大方。 她一時臉都不知道往哪兒埋,熱得跟著火了似的。 姜月一回來,便有人跑著去給聶照報了信。 她前腳走進(jìn)院子,抬眼就見聶照張開了手臂走過來迎接她。 姜月還未來得及質(zhì)問,他就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快步走上前,摟著她的腰把她抱起來。 “合著你在外面玩兒的挺好,是一點(diǎn)都不想我。低頭?!彼麖街卑讶诉@么直挺挺抱著往回走。 姜月順著他的話微微低頭,避過門框,道:“客氣了,三哥在家造謠也挺開心的?!?/br> 聶照掐了一把她腰間的rou,毫無愧疚:“我何時造謠了?你說外面那些事兒?我難道說的有錯?你讀過書,會武功,霍停云也是你殺的,這難道不是文武雙全氣干云霄?不過稍微渲染了幾分而已。 你出門一趟容光煥發(fā),我量著比走時候還沉了一斤,怎么我苛待你了?還是我克你?在我身邊兒半斤rou都長不起來,一離開了就要沉幾斤……” 他掂量了兩下把人放下,一驚,摸摸她的臉,喃喃說:“似乎不是沉了,是高了。腿疼不疼?” 聶照自顧自說了幾句話,姜月就xiele氣,把他推開:“不疼,高了半寸也叫你看出來了。不過你實(shí)在不該跟阿葵說那種話,他可當(dāng)真了,以后讓我怎么出門?你自己說這些話的難道一點(diǎn)都不害臊?” 哦,他應(yīng)當(dāng)不知道害臊為何物,姜月偏過頭,意外看見桌面上擺著的香爐。 那個香爐她原本在逐城時候買的,簡陋的與都督府有些格格不入,但當(dāng)時花了自己將近一半的零錢,所以多次搬家一直沒舍得丟下。 它的作用非常極其的有限,不過是聶照不在家,姜月想念他的時候,在香爐里插上三炷香碎碎念,緩解思念。姜月多次覺得這東西買得雞肋,她在地上插三根香念叨也有一樣的作用。 但她離家前空空如也的香爐此刻滿滿當(dāng)當(dāng),里面有許多燒盡了的香灰,還有三柱燒了一半,煙火裊裊的新香。 此刻白煙一絲一縷,輕如細(xì)紗,勾著她的心回他身邊。 “那我下次想說的時候忍一忍,”聶照見她發(fā)呆,又碰碰她的臉頰,“這些天在外沒遇到什么事吧?一切順利?” 姜月回神,支吾了幾句,才理清思路,把在吐羅見到菱娘的事情同他說了。 “菱娘是那些鐵器鋪的???,我想我去過的事情她早晚會知道。但我們并無破局的法,猜不透廣平公主到底想做什么,撫西雖然清理了幾波,但保不齊還有她的探子,就算暗暗打探也不一定會得到什么可靠消息,所以想不如就此作為破局筏子,打亂她的方寸,看她怎么做?!?/br> 聶照點(diǎn)頭:“如此是個法子,現(xiàn)今撫西有了商路為依仗,并非勢單力薄,她就算有什么陰謀,也不好與我們撕破臉。 她若真如曾經(jīng)所說的,只是想扶持各路豪杰,那菱娘鍛造的這批武器,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廣平公主就不得不慷慨解囊一番了?!?/br> 只是一個人慷慨完美的太過無欲無求,未免過于虛假,廣平公主對他們二人來說,就像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藥,總令人提心吊膽。 這邊話音未落,小瓦帶著李護(hù)匆匆跑進(jìn)來傳消息道:“主君,家主,不好了,李娘子帶人前去剿匪,如今被賊人擄走了!” 姜月一驚:“哪里的賊人?” “就是啞巴谷的,那些賊人自從九月初劫了最后一批貨后就再也沒冒頭,李娘子不知從哪兒得了消息,聽說那些賊人今日會出現(xiàn),所以喬裝引蛇出洞,沒想到把自己搭進(jìn)去了。” 姜月急了,她原以為這么多天賊人早就被剿滅,誰知道他們竟然沒冒頭?還把李寶音搭進(jìn)去了,寶音一腔熱血上頭,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就怕她性格剛烈,進(jìn)了賊窩事小,激怒賊人丟了性命事大。 聶照眉頭緊鎖,握住她的手腕讓她稍安勿躁,待她深吸了兩口氣平靜許多,才道:“這些天我也派人在附近探查過,他們安分的很,所以并未發(fā)現(xiàn)蹤跡,一來他們從不傷人,二來唯恐打草驚蛇,所以暫且擱置。此事既然是你之前包攬下的,現(xiàn)今又出了這樣的事,這次救人依舊由你負(fù)責(zé),行動要慎之又慎?!?/br> 姜月點(diǎn)點(diǎn)頭,她衣服也沒來得及換,一邊推門出去一邊問:“她的消息是誰傳給她的?幾時人被劫走的?那些賊人可有再傳什么訊來?” 李護(hù)捶胸頓足,快步隨著她,一一講來:“她臨走時候留了封信,說已經(jīng)派人打入內(nèi)部,線人傳信啞巴谷的賊人今天會有動作,且營寨中只有不到五十人。 原本是預(yù)備等你回來把消息告知你的,但線人又說近一個月那些賊人只會有這一次活動,她不知道你今日回來,怕錯失良機(jī),所以才拿了我的手諭調(diào)了一百人去?!?/br> 姜月接信粗粗看過,確是她的筆跡。 “那線人是她信任之人?”姜月從未聽李寶音提起她又發(fā)展了什么小弟隨從。 李護(hù)搖頭,滿心焦急,嘴唇都已經(jīng)發(fā)紫:“這丫頭在衙門中幫我理順公文,剩下時間就在城內(nèi)維持治安,一天里大半天是見不著人的,她主意還正,誰知道呢?!?/br> 姜月出門之前,這次的情況算是盡數(shù)了解了。 李寶音帶了一百人前去,但是剛?cè)ゾ捅惶炝_地網(wǎng)困住了,接著被撒下的迷藥迷暈,待人醒來后,大家發(fā)現(xiàn)自己都是全須全尾的,唯獨(dú)少了李寶音,這才知道這是個驚天陰謀,對方恐怕一開始沖著的就是她,所以連忙回來稟報李護(hù)。 由此可見,那個線人恐怕也是啞巴谷的人,就是為了迷惑李寶音才出現(xiàn)的。 “對方既然沖著寶音來,必定知道她的身份,寶音對他們是有用的,所以生命安全不必?fù)?dān)心,我一定會盡力幫您救出寶音的?!苯掳参坷钭o(hù),她猜啞巴山的那些賊人多半是想利用寶音的身份做些利益的交換,若能把人救出來,他們大可先讓一步。 畢竟沒有什么是比寶音的性命更重要的了。 …… 李寶音頭痛欲裂,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眼前就是一片大紅色的房間,簡陋、喜慶,墻上掛著雙喜,點(diǎn)著一對花燭,外面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她一時間被嚇得完全清醒了,連忙低頭看看身上的衣服,果不其然,也變成了喜服。 不用想也知道,她現(xiàn)在肯定是在啞巴谷里,自己成了傳說中的壓寨夫人。 她就是剿個匪,難不成情報有誤,他們被迷暈之后,那些賊人見她生得貌美,所以動了歪心思? 李寶音長舒一口氣,幸好幸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人還活著就行。 她動了動手腳,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被綁住,于是把頭上的鳳冠一扔,躡手躡腳湊到窗邊,在窗紙上挖了個小洞,向外打量。 果然,外面在宴請賓客,喝酒吃rou好不暢快,只是沒有新郎的蹤影,聞著飯菜的香味,她腹中不由得也饑餓起來。 背后似乎被人戳了戳,她下意識拍掉對方的手。 “吃飯?!眮砣说?。 “噓!你小點(diǎn)聲!”她嚇得差點(diǎn)跳起來,才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賊窩里,回過頭,和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撞了個滿懷。 對方穿著和她同款的喜服,不難想象,他就是自己的新郎。 “阿落!”待目光小心翼翼挪到對方臉上的時候,李寶音驚叫出聲。 只見對面那個青年墨發(fā)高束,左半邊臉覆蓋著一張黑色的面具,整個人不茍言笑,有些嚴(yán)肅,又把碗向她遞了遞:“吃飯?!?/br> 李寶音把他推開,碗發(fā)出一聲脆響,飯菜灑了一地,她憤怒地喊叫:“吃什么吃!我現(xiàn)在氣都?xì)怙柫?!原來我一直心心念念的線人,竟然就是啞巴谷的人,愚弄我很好玩嗎?枉我對你那么好。” 阿落抿了抿唇,上前一步,李寶音繼續(xù)把他推開:“你難道忘了是誰救的你,是誰親自給你換藥的嗎?狼心狗肺的東西,早知道讓你爛死在路上算了!” “對不起,”對方開口,嗓音有些沙啞,但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我再去給你盛一碗?!?/br> 說罷他轉(zhuǎn)身欲要出門。 “我的那些兄弟們,你沒對他們怎么樣吧?”李寶音叫住他。 阿落停下腳步,回她:“他們安然無恙?!?/br> 李寶音氣鼓鼓地坐回床上,心里的恐懼消失了一干二凈,只剩下被欺騙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