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夜,一個旅人
- 王婷婷在這里待了兩天就回家了,畢竟她的家人還不知道她偷偷跑出來這件事——她得在下周開學(xué)之前回去。 再說冬天的故事。 這個冬天,純粹和良辰、淇奧和倪倪四個孩子照例出來玩,這回他們沒去往年的滑雪場,而是光顧了一個名字十分拗口的法國小鎮(zhèn)。 這里風(fēng)景確實很好,但人煙稀少。如果他們注意到這里的商品,就會發(fā)現(xiàn)價格高得驚人——此地位于雪山鞍部,物資運送進(jìn)來成本太高了。純粹當(dāng)時想不通大人們?yōu)槭裁赐话l(fā)奇想帶他們來這里。這個季節(jié)的小鎮(zhèn)又冷又悶,一到晚上,小鎮(zhèn)僅有的兩條街道上只亮幾盞昏暗路燈,白天令人向往的雪山到了晚上就變成令人膽顫的巨大黑影,好像蟄伏著的巨大的獸,企圖隨將這個可憐的小鎮(zhèn)一口吞掉。 ——當(dāng)然,這些只是純粹在內(nèi)心的一面之詞。事實上,這個小鎮(zhèn)擁有幾乎世界上最棒的滑雪場;人煙稀少的原因,大約是到這里來享樂的成本太高,以及出于某些因素,近兩年幾乎不再對普通游客開放了。 葉良辰不論在哪里都一貫懶懶散散十分任性的樣子,比如這時候非要吃陸媽烤的小蛋糕,陸媽告訴他旁邊商場里買不到什么烤蛋糕要用的東西,從外面運進(jìn)來至少也要等到明天;這么一來良辰就極大地不高興,又抱怨網(wǎng)絡(luò)不好,一個人抱著毯子去樓頂生悶氣。陸媽生怕他凍壞了,連忙跟去又勸又哄…… 倪倪拉著純粹和劉淇奧打撲克斗地主,大人們在樓下喝酒聊天。倪倪鬧得最歡,逞兇斗惡回回?fù)尩刂?,幾回下來也鬧肚子餓,嚷著要吃鹵煮火燒。 劉亞成打趣道:“倪倪就是享福的命,這天寒地凍的想起鹵煮來了?!?/br> 張立瞅著閨女抱著自己胳膊晃來晃去,也被膩歪得沒辦法:“怎么著,現(xiàn)在上哪兒弄鹵煮去?要么問問人雪場養(yǎng)豬沒有,跟人商量商量現(xiàn)宰成不成?” 葉懷樸說:“大概率是不行?,F(xiàn)在正好有素食主義組織游行活動,大半個法國都不敢賣rou了,更不用說養(yǎng)豬……” 倪倪一扁嘴,又聽劉淇奧說:“聽說這條街最東邊有家中餐廳,那邊會不會有內(nèi)臟之類的?” 倪倪聽完立刻來勁兒了:“這種地方的中餐廳,都賣什么???” 劉淇奧笑說:“我也沒去過。不過我猜是炒飯炒雞rou之類的快餐……” 倪倪又說想嘗嘗那家餐廳,陸媽正好帶著葉良辰下樓來,打岔道:“吃什么中餐廳,想吃什么陸媽給做,外面東西不干凈的,吃了再鬧肚子!在這地方看病可麻煩?!?/br> 倪倪將求救的目光看向葉懷樸——陸媽立刻也看向葉懷樸:“懷樸,你凈擎著他們鬧!” 葉懷樸在一眾大人里面也算年紀(jì)小的,二十郎當(dāng)歲在陸媽眼里跟倪倪他們沒啥區(qū)別。他摸摸鼻子,咳一聲說:“想看就去看看,我開車送他們來回,挺快的……” “耶?。。 蹦吣邚纳嘲l(fā)上蹦起來,指點道:“純粹也跟我一塊兒去,還有巧哥!” 葉良辰白楞她一眼,倪倪回瞪道:“看什么看!就不帶你!” 陸媽剛把葉良辰哄好,生怕又鬧起來,連忙拉住:“好了好了,要去你們就快去快回!誒呀…外面又黑又冷,放著好好兒的飯菜不吃,真是……純粹過來,圍上這個圍巾……” 一番折騰,一個大人仨小孩總算出發(fā)了——其實不過十幾分鐘的車程,街頭果然有家中餐廳。餐廳裝修跟本地小吃店差不多,老板是福建人,普通話說不利索,法語比中文好。 果然如劉淇奧所說,店里只賣一些快餐——據(jù)倪倪吃后的反饋,味道并不好,“就這還賣齁貴?!蹦吣吆髞睃c評道。 一行人買了幾份炒飯和炒雞rou興致缺缺準(zhǔn)備回去,倪倪又提議干脆就把車丟在這里,大家慢慢走回去得了,理由是正在下小雪,在雪夜中漫步,多浪漫啊! 這地方壓根不用考慮治安問題,葉懷樸對這群孩子一向很放縱,也就同意了。 倪倪一邊喊著“看我看我——”一邊往前打著出溜滑,幾下就滑出半條街去;葉懷樸在最后面慢慢悠悠遛跶,中間只剩下純粹和淇奧。 純粹刻意走慢了一些,在淇奧右后方——她不想跟他并排走。 要是并排走,就免不得要沒話找話說。雖然她知道劉淇奧肯定會滴水不漏地使氣氛不尷尬,但因著之前劉淇奧扯開她——那次幾乎算得上【反?!康呐e動——她現(xiàn)在并不想跟劉淇奧打太多交道。 他的溫柔好心,他的謙和包容,現(xiàn)在變成一團(tuán)迷霧,這團(tuán)溫吞的霧令純粹膽怯,她不知道劉淇奧本質(zhì)上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 一步,兩步,純粹慢慢踩著積雪,心想要不要再走慢一些,干脆留在最后面跟舅舅一起說說話好了……然而她沒想到劉淇奧忽然停下來——她沒有被撞到鼻子,肩膀卻被撞得狠狠一偏,身體的朝向也掉了個個兒;加上跌倒時本能地抓住一切可觸碰的東西——以至于她抓著劉淇奧的衣服,兩人一齊倒下去——這條街有些傾斜,兩個人滑稽地在街上滾了兩圈才消停下來。 純粹卻笑不出來,因為剛剛有個石子硌到胳膊肘,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她伏在劉淇奧胸前緩了一會兒,尖銳的酸疼終于趨于平緩,她才發(fā)現(xiàn)劉淇奧也沒有任何起身的動作。 舅舅還在另一個斜坡下面,估計都沒看到他們摔倒的樣子;倪倪倒是聽到了動靜(從她的視角里,兩個人像搞笑動物視頻合集里的小白貓抱在一起打滾),回頭一看便哈哈大笑,嚷著“兩個笨蛋”…… 劉淇奧心跳很快,他大約也摔疼了——純粹之所以這么猜,是因為他確實從喉嚨里發(fā)出顫抖的低哼——她想立即爬起喊舅舅來,以防劉淇奧真摔壞了哪里——可她剛剛準(zhǔn)備起身,劉淇奧的手就按在她的背上。 這個動作確實是【按】,甚至緊緊抓著她的衣服,總之是制止她起身的動作。純粹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量重新帶倒,也就是重新栽回劉淇奧胸前,他的心跳聲更狂亂了。純粹的呼吸和他胸前溫?zé)岬牟剂蠋缀醴植磺逭l在溫暖誰;倪倪在前面大喊:“喂喂!巧哥也太笨了吧!我要拍下來給那些女生看??!” 純粹故作鎮(zhèn)定,輕輕喊了一聲:“…淇奧哥?” 劉淇奧回應(yīng)了一聲——看來沒摔壞腦子。 “淇奧哥…”純粹努力抬起頭來,看到劉淇奧的下半張臉,她說:“能不能松開手,我想起來……” 劉淇奧好像稍微動了動唇,純粹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說點什么,下一瞬,背上壓迫的力道就消失了。 舅舅的腳步聲近在咫尺,他驚訝笑道:“怪不得倪倪在喊兩個大笨蛋,怎么摔倒了?” 純粹立刻爬起來跑過去抓住舅舅的胳膊。 舅舅問:“摔疼了?” 純粹胡亂搖搖頭,余光看到劉淇奧慢慢站起身,微笑著說:“雪天路滑,這種斜坡應(yīng)該小心點兒。不過沒事就好——沒嚇著吧,純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