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愿跟著我讀書？”鐘涵笑著問道。

    喬微直接對著鐘涵行了大禮：“齊微拜見老師?！?/br>
    隨后鐘涵上前將喬微扶起，喬微又給鐘涵敬了茶，這拜師禮就算成了。永城侯又是震驚又覺得簡陋，認(rèn)為還是要奉上束脩禮，但鐘涵擺了擺手，他不是在乎這些虛禮的人，如果真的是為了那些，他何必收一個女童為弟子？

    “我每日朝會后入文鑫閣議政、后到崇文館為太子講學(xué)，只有每日申時以后才有時間為你講課?！?/br>
    鐘涵想了想道：“你每日申時在府中等我為你講課?！?/br>
    “是?！眴涛⒙牭竭@話很高興，

    鐘涵愿意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講課，就足以說明對她的重視了，這種收徒并不是隨性而為，是真的愿意培養(yǎng)她。

    旁邊的人也都十分驚訝，他們知道鐘涵的這種表現(xiàn)可以說是極為看中喬微了，就連鐘涵的幾個兒子年少時也不是每日都能得到鐘涵授課的，有這個待遇的只有崇文館中的太子。

    之后鐘涵就著重對喬微的讀書水平進(jìn)行系統(tǒng)考察，這樣也好方便因材施教。

    越是考察，鐘涵越是心驚。他發(fā)現(xiàn)喬微所說只通四書根本就是謙虛，就算是五經(jīng)喬微也能倒背如流，這水平別說是同年齡段的少年，就是及冠之年的學(xué)子，也不一定能比喬微學(xué)得更深奧了。

    這個結(jié)果自然是讓鐘涵很高興。

    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收這個女弟子的決定沒錯。

    喬微在鐘涵面前被考教了半日，等離開鐘家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她靠在馬車上休息，但旁邊的范氏卻讓她不得清凈。

    “鐘太傅真的收你為徒了？”范氏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如果說這個結(jié)果對于永城侯來說是又驚又喜的話，那么對范氏來說除了震驚還有些生氣。

    喬微睜開了眼：“是的，我每日申時之后來鐘府受教?！?/br>
    “你有沒有向鐘太傅引薦你兄長?”范氏最大的希望是長子齊斌都拜鐘太傅為師，而不是喬微。

    不僅是因?yàn)閱涛⒉皇撬H生女兒，還因?yàn)閱涛⑹枪媚?，在范氏心中能出人頭地的只有兒子，閨女需要讀書，但只要上一上府中的閨學(xué)，能吟詩作對就很好了，拜師太傅又能有什么用？

    這樣的機(jī)會應(yīng)該留給兒子才是。

    范氏的想法喬微一眼就能夠看透。

    “兄長之才不在讀書上，父親也已經(jīng)不再苛求兄長讀書，我為何要引薦兄長？”喬微一雙清冷的眼睛看向范氏，她倒不是生氣，而是在認(rèn)真地和范氏講道理。

    這些年范氏對她忽冷忽熱，但在物質(zhì)上也沒有虧待她，喬微對范氏也禮敬有余。她在能和范氏講道理的時候還是愿意和范氏好好說話的，畢竟這關(guān)于齊斌的前程。

    聽到這話，范氏不高興。

    “你兄長只是喜歡玩鬧，他還沒開竅，等他開竅自然就會刻苦讀書?！狈妒线€是一心希望齊斌和她娘家父兄一樣走文官清流的路子。

    大周雖算不上重文輕武，但近些年大周邊關(guān)風(fēng)平浪靜，治國理政又仰賴文官，所以文官比武將在眾人心中要高出一籌。

    勛貴人家固然富貴，可升官提拔卻要拿命去搏，范氏只有一子一女，又哪里愿意齊斌上戰(zhàn)場？

    “那母親覺得兄長幾時會開竅？這京中在讀書上開竅的少年郎這么多，為何鐘太傅不去選他們反而要選不開竅的兄長？”喬微淡淡地反問道。

    這話將范氏堵得差點(diǎn)說不出話來。

    “我不是沒給兄長機(jī)會，我給他做文章，已經(jīng)給了他在鐘太傅面前露臉的機(jī)會，可是兄長都沒有把握住。”喬微淡淡地道：“我已經(jīng)把兄長推到鐘太傅面前了，您還要我怎么做？”

    如果齊斌真的有心拜師鐘涵，就應(yīng)該將那篇文章連夜背熟，然后仔細(xì)琢磨鐘涵的喜好，而不是鐘太傅一句“此文章可是你所作？”，就將真相倒出。

    不過這也說明齊斌本性不壞，但更能說明的是齊斌自己對拜師并不上心。

    范氏被問得啞口無言，她也明白就像喬微所說的那樣她已經(jīng)把路都給齊斌鋪好了，可是齊斌卻還是摔倒了。

    這種事不能怨旁人，只能怨齊斌自己。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最起碼范氏心里就有些接受不了齊斌在讀書上不如喬微這個事實(shí)。

    見范氏不說話，喬微也不再理會，她靠在馬車上閉目養(yǎng)神。

    回到家后，先是隨著永城侯和范氏一起去和老太太章氏請安，永城侯歡天喜地地宣布了這個消息，在永城侯府眾人面前炫耀。

    “母

    親您不知道，阿微在鐘太傅面前禮儀俱全，對鐘太傅所問更是對答如流，鐘家三子鐘朔之更是和我感嘆說阿微之才比得上及冠學(xué)子，就是他在國子監(jiān)教書都沒見過比阿微更厲害的孩子了……”

    聽著永城侯不斷地夸耀，永城侯府眾人都張大了嘴。

    章氏只得永城侯一子，其他幾房都是庶出。在老永城侯病逝后，永城侯就和幾個弟弟分了家，所以現(xiàn)在的永城侯府里住的只有永城侯一家。

    永城侯的妾室和庶子庶女，這個時候只有驚訝羨慕地份兒，至于插話還輪不到他們。

    唯一夠資格說話的章氏在聽完永城侯炫耀完女兒后，對著喬微點(diǎn)點(diǎn)頭。

    “做得不錯，沒有辱沒我永城侯府的門楣?！闭率蠈τ谀軌蛴莱呛罡畳昝孀拥耐磔?，態(tài)度會和緩一些，也開了金口表揚(yáng)了一句。

    喬微只是微微欠身：“都是兄長教我念書，父親許我看書的功勞，若無父親開明兄長愛護(hù)，我也無今日?！?/br>
    見喬微一一對著永城侯和齊斌行禮道謝，一家子其樂融融的樣子，范氏不禁有些恍惚，如果是念安在此，該有多好，他們才是一家。

    這種恍惚范氏幾乎每天都有，她每次看見喬微心里總是矛盾的。

    她知道喬微沒有錯，如果當(dāng)初抄家的圣旨真的下了，那么喬微就是替女兒去死。她也答應(yīng)過劉mama如果度過那次大劫，絕對視喬微為親生女兒，所以這些年她從未在物質(zhì)上虧待過喬微。

    她有時候甚至覺得喬微應(yīng)該感謝那次大難，不然一個仆婦的孫女又怎么能享受侯府貴女的奢靡生活？

    她還是想念自己的女兒，明明是侯府貴女現(xiàn)在卻還不知道在哪里受難，一想到這些她就扎心。

    喬微看了眼范氏，她明白范氏的糾結(jié)和對親生女兒的思念，這些本身無可厚非，都是人之常情，所以她從不會因?yàn)榉妒仙谱兊膽B(tài)度對范氏不滿，但再多余的感情就沒有了。

    范氏為了讓女主在抄家前逃走，懇求自己的奶娘劉mama換女。這對女主來說是最偉大的母愛，可是如果當(dāng)時她這具身體真的被處死，那原主和她又何其無辜？

    永城侯在旁邊只顧著興奮了，范氏的反常他根本就沒看到，炫耀完女兒，永城侯又命廚房晚飯多加幾個菜，甚至還開了酒，可見他心情真的是很好。

    最后永城侯喝得昏昏沉沉地被范氏扶回了正房，齊斌自覺身為兄長的責(zé)任要送meimei回院子，喬微也沒有拒絕。

    喬微和范氏感情不深。特別是喬微長大一些后，范氏一看見喬微就想起自己的親生女兒，為了不天天在一起看人思人，所以范氏特地讓人將主院旁邊的小院子拾掇起來給喬微住。

    “阿微，父親剛才和我說已經(jīng)開始讓人給我尋武師了。”齊斌興奮地和meimei分享自己的好消息。

    喬微嘴角彎彎一笑：“恭喜大哥得償所愿?！?/br>
    “阿微，你在鐘家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和我說，父親要是不給你做主，我?guī)湍愠鰵??！饼R斌覺得自己馬上就要雄起了，他本來打架就好，只要以后認(rèn)真練武，誰欺負(fù)他meimei他就揍回去！

    喬微挑眉：“鐘家有什么委屈給我受？”她是鐘太傅正式收的弟子，去鐘府是學(xué)習(xí)的，怎么會受委屈？

    “他們都說鐘太傅可嚴(yán)厲了，他要是打你……”齊斌想起自己書院中在崇文館上過課的朋友說的話，據(jù)說這位太傅懲罰人的法子都不帶重樣的，想想就覺得可怕。

    這個時候齊斌也更加同情自己meimei了。

    “鐘太傅要是打我，大哥還能替我打回去？”喬微見齊斌單純的樣子，忍不住逗道。

    齊斌瞬間蔫了。

    見齊斌耷拉著腦袋的樣子，喬微心情大好，突然明白為什么大人總喜歡逗小孩子了，實(shí)在是好玩。

    “我功課一向很好，鐘太傅不會打我的，大哥你放心。”喬微道。

    說完后喬微又道：“就算是大哥以后習(xí)武，該

    看的兵書還是要看，為兵者易，為將者難。若是大哥成了武將入朝，一樣是要寫奏本條陳的，所以該學(xué)的還是得學(xué)?！?/br>
    齊斌倒是沒有再反感這些，他知道他爹讀書不行但兵法學(xué)得很好，他總不能連他爹都不如吧！

    其實(shí)齊斌有些叛逆心理，主要是永城侯壓著他學(xué)不喜歡的東西，況且永城侯自己這個當(dāng)父親做得榜樣就不行，用齊斌的話說就是他爹自己讀書都差，他學(xué)不好不很正常嗎？

    現(xiàn)在他和他爹走一條路了，他絕不承認(rèn)自己比永城侯還不如！

    其實(shí)齊斌最討厭永城侯的地方在于永城侯總說文官好，那他現(xiàn)在自己好好讀書轉(zhuǎn)去做文官不就好了，干嘛折磨他？永城侯自己不看書學(xué)習(xí)，卻偏把想法強(qiáng)加在他身上，他就是很厭煩。

    現(xiàn)在好了，齊斌覺得自己總算不用每天都過得那么壓抑了。

    接下來的日子，喬微每日申時去鐘府聽課學(xué)習(xí)。

    鐘涵在教授喬微的時候慢慢發(fā)現(xiàn)這個弟子居然過目不忘，只要是看過一兩遍的書籍基本上就能記住，他上課所講的內(nèi)容也能過耳不忘。

    但最讓鐘涵覺得這個弟子天才的地方在于喬微對事務(wù)條理的分析和把控，更重要的是能把舊書讀出新意，這種學(xué)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如果不是喬微是女孩，鐘涵甚至覺得他都能再培養(yǎng)出一個三元及第的弟子。

    比起喬微在鐘涵這里風(fēng)平浪靜的學(xué)習(xí)，京城卻是炸開了鍋。

    鐘太傅放棄一眾世家子弟，獨(dú)獨(dú)選了永城侯嫡女做弟子的事情一時間傳遍了京都，沒被選上的世家子弟對喬微很是不服，就連鐘家子弟都不服地帶頭去找喬微比試，但都最終的結(jié)果都被喬微給壓了下去。

    比讀書，他們讀得書沒有喬微多；比文章，他們寫得沒有喬微好；比口才，喬微一個人能戰(zhàn)他們一群而不落下風(fēng)。

    最終，這些驕傲的世家子弟只能承認(rèn)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事傳遍了京中，甚至連宮中都知道了。

    元和帝在勤政殿和朝臣議完事后，看向鐘涵問道：“聽說太傅收了個女弟子?”

    鐘涵自然沒有什么可隱瞞的，答道：“回陛下，臣確實(shí)收了一個女弟子，是永城侯嫡女?！?/br>
    “太傅收徒一向要求甚高，可是此女有什么過人之處？”元和帝好奇地問道。

    他是真的好奇，對這位曾經(jīng)的老師和如今最得用的臣子，元和帝自認(rèn)是了解鐘涵秉性的。鐘涵本人就是少年得志的天才，他有自傲的資本，收徒的要求也高。

    這些年鐘涵著書育人，在弘文館、崇文館和聲名遠(yuǎn)播的岳明書院先后講課，教授的弟子不知凡幾，他很好奇到底這個女童究竟有什么能力能讓鐘涵另眼相看。

    “過目不忘，聰慧敏達(dá)，不過六歲幼齡便能夠?qū)懳??！辩姾鸬馈?/br>
    元和帝一聽就有了興趣：“真能過目不忘？”

    鐘涵點(diǎn)頭承認(rèn)，元和帝的興趣更大了。

    “朕倒是想要見見太傅這個女弟子了。”元和帝說完后就令人給皇后傳話，讓皇后召永城侯嫡女入宮。

    他到底是帝王，召見臣女這種事情還是要讓皇后下旨比較好。

    整個過程鐘涵都沒有阻止，因?yàn)樗靼祝瑔涛⑾胍叩酶h(yuǎn)，只能從元和帝身上下手，他已經(jīng)把這個機(jī)會遞到喬微手里了，就看喬微自己能否把握住了。

    ——

    永城侯府

    送走了傳旨的宮人，章氏立刻命令道：“趕緊將鐘嬤嬤請來，讓她教三姑娘宮禮?！眴涛⒃谟莱呛罡判袨槿?/br>
    宮禮和普通的禮節(jié)還是不同的，她只希望這個孫女發(fā)揮一如既往地聰明勁兒，趕緊將宮禮學(xué)會，到時候朝拜才不會失禮。

    鐘嬤嬤是永城侯府姑娘們的教養(yǎng)嬤嬤，之前在宮內(nèi)伺候過貴人，后來年歲大了之后得了恩典出宮，又無子女，便在永城侯府當(dāng)教養(yǎng)嬤嬤。

    永城侯府因當(dāng)年被牽扯到廢太

    子之案中，后來多年蕭條不得重用，除了每年兩次外命婦的大朝拜以外，永城侯府的女眷基本上沒有入宮的機(jī)會。

    喬微年歲又小，所以不管是章氏還是范氏都沒有教導(dǎo)過她學(xué)習(xí)宮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