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里，郗循看著過來的喬微攤攤手，“郗氏宗婦的名頭是沒有郗相兒媳的名頭有用的?！眲⑹系膽B(tài)度雖然不明顯，但郗循向來聰慧，如何能不明白？

    “你這樣口無遮攔，是想要父親罰你嗎？”喬微瞥了一眼郗循，她這個堂兄還是一如既往地跳脫。

    “我就是在你面前說說，在外面我可穩(wěn)重了。”郗循說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喬微，“其實我覺得你和伯父繞了遠(yuǎn)路?！?/br>
    “怎么說？”喬微還是很樂意聽一聽郗循的想法的。

    “慕家想要聯(lián)姻，但他們想要的是能和秦王妃位置不相上下的名頭。”

    喬微笑道：“郗家沒有王爵?！弊匀唤o不起王妃之位。

    “可是郗家有郡主，慕家可以出儀賓?！臂治龅睾芡笍兀敖伎ぶ鞯膬x賓之位，怕是朝中不少人都動了心思了吧，慕家的嫡子與你年紀(jì)相當(dāng)，比起做我的妻子，慕家更想要你這個兒媳。”

    喬微算無遺策，她之所以從未考慮過這點，是因為她這一世從未想過要成婚，更何況她要做的事情也不允許她有子嗣，有婚姻。

    “當(dāng)然如果慕家更敢想的話，他們也許更想要皇后之位?！臂乩渎暤?，他不是因為劉氏沒看上他就詆毀劉氏，而是如果他是劉氏的話也會這般考慮。

    秦王妃之位的誘人，只有江都郡主儀賓和皇后之位可比。

    “陛下尚小，皇后之位還是陛下親政后欽定地好?！辈皇菃涛⒖床幻靼走@中間的道理，而是她現(xiàn)在能拿得出手的價碼就只有郗氏宗婦的位置了。

    “至于我儀賓的位置……”喬微道。

    還不等喬微說完話，郗循就搖頭，“阿微，你是郗氏女不是郗氏子。”

    聽到這話，喬微笑了，郗循這話絕不可能是發(fā)表什么重男輕女的演說，他是有別的意思。

    “你今日的郡主之位和在陛下處的寵信，是你自己換來的，郗家從未幫忙，你以后要做什么，我多少也能猜出一些，伯父絕不會幫你。”相較于郗重已經(jīng)固定的老古板的思想，郗循更為靈活變通，他很清楚喬微如此深入朝政絕不會只是圖謀和陛下幼時的情誼，而是更大，他相信以堂妹的手段總有一日會光明正大地站在朝堂中玩弄權(quán)術(shù)。

    真正等到堂妹站在朝堂上的時候，郗循覺得自己伯父未必會幫襯，他伯父有些老古板，就像他現(xiàn)在依舊愿意扶持自己上位而不是堂妹。

    郗重是真的疼愛幼女，真等到了那一日也許郗重不會反對但也絕對不會幫襯，到時候郗重還是會將所以的政治資源都交給他這個子侄而不是堂妹這個女兒。

    他享受了郗重帶給他的政治資源，他理應(yīng)為家族犧牲，而他的堂妹并未因為郗氏帶來任何助力，反而因為堂妹的存在，才一直沒有讓景祐帝對權(quán)傾朝野的郗氏一族心生忌憚，他們已經(jīng)從堂妹這里受益良多，絕不可再用堂妹的婚事做交易。

    “阿微，你為郗氏做得已經(jīng)夠多的了?！臂溃骸凹幢隳郊疫x擇秦王又如何？難道慕映就真的能登上兵部尚書之位？就真的能坐穩(wěn)兵部尚書之位？”

    聽到這話，喬微笑了，“你說得對，朝中風(fēng)云詭譎，今日你身居高位，說不定明日就會一落千丈，這世上的事又有誰能說得準(zhǔn)呢？再說，劉氏的意見并不代表慕映，我們要等的還是慕映的決定?！睙o論慕映選擇秦王還是郗氏，她都有一應(yīng)對的辦法。

    劉氏回去后等到慕映從閣部回來后，趕緊將今日的見聞和慕映說了。

    “都說郗循是少年英才，是這世上年少時聰慧的少年郎太多，越是有才之人在朝中很多時候往往不會太出彩?！蹦接骋灿行┎粷M意，這世上有才的人太多了，那些文學(xué)巨擎哪個不是文采斐然，可是大部分都在官場上寸步難行，郗循讀書是好，可誰又能保證

    他就會是下一個郗重。

    更何況郗家已經(jīng)出了一個權(quán)傾朝野的郗重，就算是景祐帝上位，帝王又會愿意看到郗家再出一個門生故舊遍天下的宰輔嗎？

    他覺得不會。

    秦王妃之位是危險重重，也許他要對付的不止是郗家和景祐帝，一旦等到秦王上位，等著他的也許還有太皇太后、東平侯府、魯國夫人和王家等等，可是這些人在慕映看來除了東平侯還有些看頭，其他人都不足為懼。

    可郗氏宗婦的位置又能帶給他什么？就算景祐帝大勝，可郗重又會放權(quán)給景祐帝嗎？慕映覺得到時候這對外祖孫怕是又要來一場奪權(quán)之爭，一旦郗重不想放權(quán)，就會和景祐帝結(jié)下仇怨，景祐帝又會放過郗重嗎？又會放過郗家嗎？

    總之無論是哪一個，這路都不好走。

    “夫君可是有了主意？”劉氏將嵌著東珠的鳳釵拿出來，“可是要還給江都郡主？”如果一旦還了這鳳釵，就代表他們無意秦王妃之位，轉(zhuǎn)而選擇和郗家聯(lián)姻，若是不還，自然只有秦王妃才能佩戴這鳳釵。

    慕映道：“我今日提及想要替阿崇求娶江都郡主，被郗相拒絕了?！彼X得郗相和他聯(lián)姻的誠心不足，如果真的想要拉攏慕家，就該拿江都郡主來換才是。

    “再等等吧，左右太皇太后不會在賞花宴上直接賜婚，賞花宴就在這兩日了，還是等到賞花宴之后再說吧。”郗家的籌碼已經(jīng)亮出了，就看太皇太后和秦王能給得起多少了。

    第29章 削藩集權(quán)，帝王之師

    太皇太后為了這場賞花宴可是廢了不少功夫, 甚至讓人興慶宮重新裝點一番，又命宮人將御花園收拾地美輪美奐，各色名貴品種從花房里全都搬了出來。

    喬微是前一天入宮的, 看著這各色名品，笑道：“看來太皇太后是廢了不少心思在這賞花宴上，只是不知道廢這么多的心思, 能不能為太皇太后挑上一個滿意的兒媳呢。”

    “太皇太后早就盼著秦王成婚了, 您不知道太皇太后連鳳袍都讓人加做了兩身, 還打了兩頂鳳冠來配。”季斯趕緊接著喬微的話。

    “如今天下現(xiàn)在沒有大災(zāi)，但國庫并不寬裕, 太皇太后如此奢靡，倒是……”說完后喬微搖了搖頭，有些話并不能直接說出來。

    隨后她問向季斯, “太皇太后的制衣錢是內(nèi)侍省從宮中出的？”

    “太皇太后開銷極大，早已超過了本朝訂下的份例?！奔舅拐f道。

    “那這多出來的錢是誰出的？”喬微問道。

    “之前一部分是秦王孝敬太皇太后的，還有一部分是東平侯府孝敬的?！奔舅拐乒軆?nèi)侍省多年，對這些情況是非常熟悉，他忠于郗太后, 對太皇太后的情況自然是了然于心。

    “之前秦王是封疆大吏, 又手握重兵, 朝廷每年撥給河西道的軍餉就足夠秦王孝敬太皇太后了, 至于東平侯府……”喬微笑了，“如今秦王進(jìn)京只能領(lǐng)親王的俸祿過日子，估計自己都不夠花, 還要太皇太后補貼?！?/br>
    “我記得東平侯還兼著戶部左侍郎的官職吧?！眴涛⒌?。

    一個人若是想要造反奪位, 最不能缺的就是兩樣?xùn)|西, 一個是兵一個是錢, 兩者缺一不可，有錢才能招兵買馬，有兵可以燒殺搶掠賺到錢，更是有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的做法。

    秦王最得意的地方一個是自己手握河西道的兵權(quán)，另一個就是戶部左侍郎東平侯是自己的親舅父，從不會拖欠他軍餉，甚至他要多少東平侯就會盡量給他批多少，這就造成了秦王手里既有兵又有錢的局面。

    先奪兵權(quán)再奪錢權(quán)，喬微看向興慶宮的方向，笑得越發(fā)溫和。

    季斯見喬微已經(jīng)有了主意，也不敢再說話了，什么時候接話什么時候閉嘴，到了他這個位置如果還不明白，那早就掉了八百回腦袋了。

    今日的喬微沒有坐輦轎，她想在宮中散散步，悠哉游哉地在宮中走著，一邊走一邊思考，旁邊的季斯等人小心地伺候著，并不敢說話。

    就在喬微想事情的時候，后面一聲驕縱的少女聲從后面?zhèn)鱽怼?/br>
    “這不是江都郡主嗎？”只見一頂小小的輦轎從前面迎面被抬了過來，坐在里面是一位容貌清秀的姑娘，身上穿著一身蘇繡的百蝶穿花裙，頭上帶著紅寶石打造的釵鬟，極為奢靡，和喬微身上清爽的打扮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

    “郗家這是沒錢了嗎？竟穿得如此寒酸?！蹦枪媚锟粗鴨涛⒁簧泶虬缡直梢?，又覺得十分氣憤。明明她的衣服首飾那么名貴，可是在外面眾人只稱贊喬微的裝扮，連京中不少貴女都學(xué)者喬微的打扮，那些青年才俊也都是盛贊喬微的容貌。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哪里比不得喬微，連秦王都還想過要求娶喬微，一想到這，這姑娘看向喬微的目光就更敵視了。

    “這是宮中，王四姑娘還是要好好學(xué)學(xué)宮中禮儀?！眴涛χ舅沟?，“去教一教王四姑娘見到尊者時應(yīng)行的宮禮?！蓖跬谕跫夜媚镏行兴?。

    王彤被季斯指揮著人從輦轎上架了下來。

    “王姑娘是您自己行禮，還是奴婢派人幫幫您？”季斯聲音雖然溫柔，甚至神色都很是恭敬，但王彤卻從中感受到了陰森和恐怖。

    她是親眼見過季斯就這樣陰柔地笑著杖斃宮人的。

    宮中都知道，郗太后性子溫柔，而這樣性子的郗太后能在宮中過得不被太皇太后壓制，靠得一個是曾替她整頓宮務(wù)的江都郡主，另一個就是以陰狠果斷著稱

    的內(nèi)侍省內(nèi)侍監(jiān)季斯了。

    季斯的名頭宮中哪個宮人聽著不會瑟瑟發(fā)抖？就連王彤這樣的貴女也有些害怕。季斯是不能明著對她怎么樣，但她知道季斯有的是手段讓她有苦說不出。

    就比如說現(xiàn)在，她如果真的讓季斯手里的那些內(nèi)侍幫她行禮，估計她身上會疼一天但卻找不著一點傷口，宮中折磨人的法子太多了，這些王彤以前吃過虧，再也不想受第二次了。

    王彤氣哼哼地對著喬微行了個禮，起來后怒道：“回頭我就讓姨母罰你?！?/br>
    “太皇太后為人最公正守禮，我又沒做錯什么，太皇太后為何會罰我？”喬微一點都不在意這姑娘的挑釁，“若是卑者不向尊者行禮，那天下之人還向太皇太后行禮嗎？”

    “你這是強詞奪理！”王彤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我是不是強詞奪理不重要，重要的是太皇太后有意為秦王選妃，王四姑娘覺得太皇太后選定的人是你嗎？”喬微想要趕緊結(jié)束這場鬧劇，所以直接戳中王彤最在意的地方。

    如果太皇太后真的訂下了自己外甥女為兒媳，又如何會舉辦這賞花宴，顯然是壓根沒將王彤列入兒媳的備選名單里。

    這下直接戳到了王彤的心窩肺管子，氣得王彤好一會兒就這么指著喬微沒說出話來。

    “你給我等著，秦王妃之位一定是我的。”王彤最后放下一句狠話就直接跑了，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旁邊的喬微見王彤跑了，對著旁邊的季斯道：“王彤何時入宮的？”

    “也是今日，想來是為了明日的賞花宴?！奔舅拐f道，王彤提前住進(jìn)來一日，不就是要告訴那些有意秦王妃之位的姑娘她在太皇太后這里的地位嗎？這是一種炫耀和打壓。

    “讓人看著王彤，賞花宴上她怕是要有動作。”喬微說道。為了嫁給秦王，劇情中的王彤可以說是不擇手段。

    季斯沒懂，問道：“是要防著王姑娘給太后招麻煩嗎？”

    “自然不是，是讓你幫襯著些王姑娘?！眴涛⒁馕恫幻鞯乜聪蛲跬x開的方向，笑盈盈地道：“王彤那個腦子，若是沒人幫襯怕是成不了什么大事?！?/br>
    “太皇太后的賞花宴自然是要越熱鬧越好，若是有幾出好戲看就更好了，也更熱鬧了不是嗎？”喬微轉(zhuǎn)頭對著季斯笑道。

    季斯恍然，趕緊笑著應(yīng)聲，“還是郡主心善，孝敬太皇太后，生怕太皇太后悶了。奴婢一定謹(jǐn)記郡主吩咐，讓這賞花宴熱鬧起來?！?/br>
    喬微笑了笑，繼續(xù)往前走，很快就到了郗太后的宮殿。

    見到幼妹過來，郗太后問道：“怎么來得這么晚？”從季斯去接人到現(xiàn)在可是好長時間了，平日里根本用不到這么長時間。

    “可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郗太后連忙關(guān)心地看著幼妹。

    “遇到王彤了?！眴涛嵲拰嵳f。

    “她又找你麻煩了？”郗太后嘆了口氣。

    “她有心招惹我，卻沒能耐占到便宜?！眴涛⒉辉谝獾氐?。

    對于王彤這種單方面找她茬的行為喬微早就見怪不怪，這姑娘每次都要在她這里一次虧，但次次都不長記性。

    至于她和王彤的矛盾有一半都是王彤自己臆想出來的，或者說是從小王彤單方面要和她比個高低。

    和東平侯府的高嘉慧和她差了一個輩分不一樣，王彤和她是平輩，從血脈關(guān)系來說還是先帝和秦王的表妹，太皇太后無女，將外甥女視作親生女兒一般，從王彤很小就讓她入宮，所以王彤有一半的時間都在興慶宮中長大。

    王彤被太皇太后養(yǎng)得驕縱，從小就覺得自己該是除了公主以外京都最尊貴的女子，而那些庶出的公主也不過是占了一些名份上的好處，比不上她得宮中寵愛。

    可是她偏偏遇上了克星喬微，喬微是郗太后親妹，郗太后憐惜meimei年幼喪母，所以就將幼妹接到宮中撫養(yǎng)。那個時候郗太后和先帝剛剛成婚，兩人伉儷情深

    ，喬微又整日里被郗太后帶在身邊，和先帝經(jīng)常相處，先帝看著喬微一團玉雪可愛，聰慧懂事，更是將喬微看作親生女兒撫養(yǎng)。

    在景祐帝沒有出生的時候，先帝就覺得自己已經(jīng)有了掌珠，甚至把喬微抱到紫宸宮玩耍，在景祐帝出生后，先帝不覺得那是自己的長子，反而覺得他和郗太后是給喬微生了個弟弟，有點現(xiàn)代人要二胎的那種感覺，后來甚至將景祐帝直接交給喬微。

    其實喬微郡主的身份也并不是郗太后封的，而是先帝授意郗太后下的冊封懿旨，那個時候先帝總是覺得自己有一女一子，他的女兒又怎么能沒有爵位呢？

    因為不能封公主，所以先帝就將喬微冊封為了郡主，以彰顯喬微身份的尊貴。

    所以實事上說起來，喬微并不是被郗重和沈氏養(yǎng)大的，而是被先帝和郗太后養(yǎng)大的，這兩人才更像是喬微這一世的親生父母。

    后來太皇太后得知先帝給妻妹冊封了郡主，發(fā)了怒要讓先帝給王彤也冊封爵位。

    可是先帝并不喜歡王彤，主要是王彤被太皇太后養(yǎng)得太過驕縱，連當(dāng)時宮中還沒出嫁的那些庶出的公主都敢欺負(fù)。

    先帝是沒有女兒，可是他有同父異母的meimei，王彤并不將這些庶出公主放在眼里，就算先帝對這些meimei沒什么感情，但也絕對不允許有人踐踏皇室的尊嚴(yán)。

    再加上他覺得太皇太后要得太多了。

    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冊封了太皇太后的娘家侯爵之位，東平侯的那個侯爵之位就是先帝冊封的。

    在高宗時期，太皇太后出身并不好，東平侯那時也不過是四品官員，并不能和宸妃以及宸妃背后的平國公府抗衡，太皇太后之所以能在高宗的后宮中殺出一條血路靠得是自己的肚子。

    當(dāng)時高宗無子，懷孕只有宸妃和太皇太后，當(dāng)時宸妃和平國公府的那場巫蠱之禍，疑點重重，但高宗還是處死了自己懷孕的愛妃和平國公府。

    喬微覺得與其說是東平侯和太皇太后陷害宸妃和平國公府，還不如說這兩人是在高宗的授意下陷害宸妃，高宗忌憚平國公府，所以想要借東平侯和太皇太后的除掉宸妃和平國公府。

    可是事后高宗雖然在太皇太后生子后將其冊封為皇后，但對東平侯卻并未提拔，當(dāng)時的眾人猜測紛紛，高宗卻以東平侯能力并不出眾為由幾次三番壓住東平侯的升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