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重見到女兒這么晚過來還有些意外，“怎么這么晚過來了？”

    “兵部慕侍郎的太太劉淑人遞了拜帖進府，明日想要見一見我?！眴涛⒂H自給郗重奉了一杯茶，“如若我記得沒錯的話，明日父親應該會召慕侍郎去閣部詢問此次視察。”

    “確實。”郗重點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帶進府中的那個借住的姑娘就是慕映的女兒吧?！?/br>
    “慕映的庶長女?！眴涛Ⅻc頭。

    “你是對慕映有什么想法？”郗重抿了一口茶，“還是看中了兵部尚書之位？”

    “慕兮的事情和慕映沒關系，我只是覺得那個姑娘有趣?！眴涛u搖頭，“父親，太皇太后為秦王擇妃已經(jīng)看好了人選。”

    郗重聽到這話眉頭都沒抬一下，了然問道，“看中了慕映的女兒?！?/br>
    “準確地說是慕映的嫡女和鐘指揮使的嫡孫女?！眴涛⒌?，“鐘指揮使斷然不會答應，但慕侍郎就不一定了?！?/br>
    “慕映此人向來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臂剡@些年在朝堂上對慕映更為了解，慕映此人頭腦靈活辦事能力也強，唯一讓人詬病的就是這人如同商人一般只會被利益所打動，缺了氣節(jié)。

    “如今朝中局勢，陛下和您都需要兵部，兵部尚書之位至關重要。”喬微道：“秦王妃之位固然重要，可我們也不是什么都給不了?！?/br>
    “你想要做什么？”郗重有些好奇，女兒總不會讓自己嫁給慕映嫡子吧。

    “父親可替三堂兄求娶慕映嫡女，并許諾郗氏宗婦之位?！眴涛⒌溃嬲屰睾蛦涛⒖粗械嫩衔磥淼募抑魅诉x并不是沈氏的養(yǎng)子，而是族中的郗三郎，日后喬微一旦入朝，他們二人可互為犄角，相互依靠，也是郗重現(xiàn)在傾力培養(yǎng)的后輩。

    “宗婦之位哪里比得上未來可能母儀天下的秦王妃之位？”郗重不覺得慕映不會因此同意。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就算秦王以后真的上位，魯國夫人嫡女王彤、東平侯府的姑娘，這些都會在太皇太后的扶持下上位。就算坐穩(wěn)了秦王妃之位，就一定能坐穩(wěn)皇后之位嗎？”

    “如果慕侍郎不想傾盡心血送秦王上位后再去嘔心瀝血輔佐未來的外孫，又或者是慕侍郎有沒有這個外孫都是個問題，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為他人做了嫁衣裳，慕侍郎如此精于算計，應是會權衡其中利弊?！?/br>
    第27章 削藩集權，帝王之師

    郗重看著對面淡然自若的女兒, 仿佛對這一切都十分有自信，若是以前他少不得教訓女兒不要過于自大驕橫，可是這些年喬微做出的決定已經(jīng)向他證明這些自信都是源于自身的能力。

    這些年喬微的謀算基本上沒有出現(xiàn)過紕漏, 仿佛朝堂的一切都盡在她的掌握之中，這種能力就是郗重也是沒有的, 這也是他很多事情上都愿意聽女兒意見的原因。

    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明日我讓阿循過府?！臂卣f道, 郗循就是郗三郎，也是郗重看中接替自己家主之位的人選。

    喬微見郗重應下了, 笑道，“算起來三堂哥也到了娶親的年紀了, 咱們郗家可是很久沒有大喜事了。說起來，今年三堂哥應該下場了吧？”郗循雖然沒有喬微這般妖孽，但也是極為聰慧之人，算起來今年也只有十八歲, 但已經(jīng)到了能下場科舉的程度了。

    “你文章寫得好, 回頭和你三堂哥多交流, 爭取讓他今年就過去，身上有功名和慕家議親臉上也有光?！碑斎槐绕鹉樕嫌泄? 郗重更在意的是如果郗循今年能中，那么他在朝堂上就會又多出一個幫手, 少年進士多好的名頭啊，這名聲也能讓郗循以后的仕途平坦許多。

    “我看過三堂哥寫的文章, 構思奇巧, 析理透徹，雄奇奔放, 已經(jīng)形成自己的風格, 假以時日, 咱們郗家或也可出一代文宗?！眴涛⑿χ澋馈?/br>
    郗循的能力確實出眾，同時郗循年幼的時候也因為自己是神童頗為自豪，有時候連郗重都管不住，最后還是喬微這個更天才的人物出現(xiàn)才將郗循打擊地不輕，這才真正開始用功，方才有了現(xiàn)在的成就。

    聽到喬微如此贊美郗循的話，郗重忍不住笑了，“阿循要是知道你這么說，估計會激動壞了?！弊鳛樘觳派倌甑嫩瓘男【拖氲玫礁醯奶妹玫恼J可，只可惜小時候郗循是個熊孩子，喬微也是受自己父親和郗循父母要求，要一直壓著郗循，這樣郗循才有動力，才知道人外有人，所以這些年她對于郗循一直屬于別人家的孩子，郗循最想聽到的不是郗重的贊賞而是喬微的認同，畢竟郗循小時候沒少被堂妹鄙視。

    “阿循也大了，你沒事也別老打擊他?！臂匦Φ溃氲叫r候郗循第一次被女兒打擊地哭了出來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想笑，那也是幼女少見的童心，只不過這種童心隨著先帝去世，郗家面臨艱難處境后就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穩(wěn)重，精于心計的江都郡主了。

    喬微覺得自己很冤枉，“我沒想打擊他，是他每次見到我都要和我較個高下。”其實喬微很會□□天才兒童的，畢竟她自己就是，她之前在任務世界的時候到底教過很多學生，很有自己的心得。

    其實說起天才兒童，喬微覺得這世上的神童大概分為兩種，一種是像郗循一般一點就透，學東西進展神速的孩子，也就是普通人眼中的天才。還有一種就是如景祐帝一般小小年紀就精于事故，成熟老練，做事謀劃萬千，行事滴水不漏，小小年紀就已經(jīng)懂得如何收攏人心，如何駕馭屬下。

    這兩種前者是智商高，后者是情商高。不管是教前者還是后者，喬微都有經(jīng)驗，所以這二人在她的干預下成長得很快。

    “您放心，我心里都有數(shù)?！眴涛⑿Φ?。

    見女兒這么說郗重也就沒說什么，女兒做事一向有分寸，就算打擊郗循也不會出格的。

    第二日郗循過府很早，和平日里見到她就要和他比一番學問的情況不同，今日的郗循有些萎靡，見到她以后就更顯得有些精神不振了。

    “你這是沒休息好？”喬微挑眉。

    郗循點點頭，“寫文章呢?！?/br>
    “書院里那些老師布置的文章還能讓你犯難？”喬微記得，她堂哥因為過于聰慧，文采斐然，對老師出的那些題目很多時候都不屑一顧的，什么文章還能讓他熬夜犯難。

    “君臣論?！?/br>
    郗循有些喪氣，書院里那些夫子布置的課業(yè)自然都簡單得很，他是為了寫君臣表論才犯難的，寫君臣論并不難，難得是超過自己堂妹，這些日子郗循已經(jīng)寫了五六篇君臣論了，只可惜都不如喬微的，實在是有些被打擊了。

    喬微明白，這是已經(jīng)來之前就被打擊過了，她說郗循現(xiàn)在的樣子都是平日里從她這里離開時才該有的。

    問清楚后，喬微才道：“你去拜會太太了沒有?”

    郗重聽喬微提起沈氏，趕緊正了正神色，恢復了旁人面前俊秀儒雅的翩翩公子形象，輕咳一聲道，“還未，今日來得早，被伯父叫過去后說了幾句話，伯父就讓我來你這里了，還未去拜會過伯母?！?/br>
    喬微點頭，郗重今日沒有大朝會，但還是要按時去閣中處理政務，所以走得很早。這些年，郗重除了初一十五外，基本上都歇在外面的書房，不會打擾沈氏，所以沈氏一般早上起得都很晚。

    “堂兄早上來得早，還未用飯吧?！眴涛⒌?，“等用完飯，我?guī)闳ズ吞埌?，然后會客?！?/br>
    “會客？會什么客？”郗循還沒高興能在堂妹這里蹭一頓美味的早飯，就被后面的話弄得有些懵，相府里有什么客人是需要他一個堂侄接待的嗎？

    “父親叫你過去，沒告訴你叫你過來有什么事？”喬微問道。

    “伯父只是問我又沒有定親，我說沒有，伯父就讓我來你這里了說讓我聽你安排。”說到這郗循臉上有些紅暈，不管是男女，只要是未婚的少年少女，提起婚事總會有些不好意思，郗循也不例外。

    “堂兄年紀也不小了，這要是換成旁人恐怕早就成婚了?！眴涛⒁贿吤藬[飯，一邊問道，“堂兄可有心怡的姑娘？”

    “沒……”郗循被問起這種事，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干什么要別別扭扭的，又看向提起婚事這種事情毫無害羞之意的堂妹，“你在我面前這樣也就罷了，以后可別隨便問男子又沒有心怡的姑娘，人家會誤會的?！?/br>
    喬微：誤會什么？

    不過看著郗循這樣一副害羞的樣子，特別的純情，她就知道郗重確實沒有心怡的人，這樣就好辦了，也不用拆散一對鴛鴦了。

    “堂兄可有見過慕侍郎家的嫡女？”喬微笑著問道。

    “慕侍郎？兵部侍郎慕映？”郗循只對慕映有印象，至于他們家的姑娘，那是完全沒有印象。

    “我平日里都呆在書院，京中的聚會很少參加，就是參加也基本上都是男女分席，那些姑娘我根本就分不清誰是誰?！彼钍煜さ墓媚镆簿褪羌抑械慕忝煤兔媲暗奶妹昧恕?/br>
    不過很快郗循就敏銳地意識到了問題，手中端著的建盞都差點打翻，“伯父不會是要給我說親事吧？兵部慕侍郎家的嫡女？”

    “正是?！眴涛⒌溃案赣H有意以宗婦之禮為你聘慕氏嫡女為妻，你可明白父親對你的期許？”

    宗婦對應的就是宗主，也就說接替郗重位置的只會是郗循。

    郗循：突然感覺自己身上的擔子更重了。

    “太皇太后有意慕氏嫡女為秦王妃，我和父親許諾慕氏嫡女郗氏宗婦的身份，就看慕侍郎的選擇了?！眴涛⒗渎暤?。

    聽到喬微的話，郗循并沒有怨怪郗重和喬微拿他的婚事交易，實事上婚事能被拿出來聯(lián)姻的子弟要不是家中最為看重的，要不就是被家族所棄的棄子，而他顯然屬于前者。

    “朝中爭斗已經(jīng)到了如此地步了嗎？”郗循這些日子在書院也隱約聽到了一些風聲，他一直有些擔心，但是如今見郗重和喬微拿他的婚事拉攏慕家，可見郗重和太皇太后已經(jīng)開始不擇手段地拉攏官員站隊了，也就說這場大戲快要唱到高潮的時候了。

    而往往高潮就會伴隨著更為激烈的爭斗，你死我亡的時刻馬上就要到來。

    “所以堂兄這次一定要高中，盡快入朝?！眴涛⒄f道，“若我郗氏能在這場大爭取

    勝，堂兄憑借著輔助陛下親政的功勞也一定會得到高升，為陛下重用?！弊屰M快入朝不止是為了給郗重做幫手，實事上郗家在朝為官的不少，郗重不缺郗家人做幫手，但只有郗循能深入到這場大爭鐘才能立下功勞，才好日后升遷。

    這一切都是為了郗循的前途考慮。

    另外，喬微并不能完全放心河西道的情況，據(jù)她估計秦王若是想要舉事，河西道一定會大亂，成敗在此一舉，她并不放心鐘雋一個人應付，所以到時她怕是要前往河西道，而且在河西道平亂后，她一定會將削藩之政第一個用在河西道上。

    之后想來還會有不少地方想要起事，到時候她怕是少不了去地方鎮(zhèn)壓削藩，到時她要把景祐帝交給一個信得過的人輔佐，她選中的人就是郗循。

    郗循也意識到了事情的緊迫，應聲點頭。

    兩人用晚飯后就去了沈氏的院子，沈氏和喬微郗循客氣了幾句后，劉氏就進門了。

    第28章 削藩集權，帝王之師

    劉氏來到后, 見到郗循在，還有些意外，不動聲色地問道：“這是府中的兒郎嗎？倒真是卓爾不凡。”

    沈氏笑道, “是族中的三郎，從我這邊論, 阿循跟著阿微叫一聲表舅母才是?！?/br>
    這種叫法顯然是為了拉近關系, 也是給劉氏面子。

    郗循知道郗重和喬微今日帶他見劉氏，就是為了給讓劉氏相看他, 所以很是穩(wěn)重地行了禮，“郗循見過表舅母, 舅母妝安?！?/br>
    “這就是衡山書院的郗郎吧，我家阿崇也跟你一起在衡山書院求學，可是沒少聽他夸贊你?！眲⑹下牭桔拿^還有些驚訝，實在是郗循在衡山書院的名聲極響, 慕崇更是仰慕郗循, 那是經(jīng)常把郗循掛在嘴邊。

    雖然郗重因為沒有男嗣多為人詬病, 但是朝中皆知郗重并非后繼無人，郗重雖然沒有子嗣, 但是有族侄，其中以郗循為最。

    這樣一個郗氏最優(yōu)秀的子弟放在她面前, 劉氏想到自己來之前慕映的那番話，就立刻明白這是郗家推出來和慕氏聯(lián)姻的子侄, 也是郗家拿出來的誠意。

    劉氏看向面前身姿修長, 儒雅穩(wěn)重的少年郎，說實話她確實很動心。

    可郗循的身份卻是硬傷, 郗循如果是郗重的兒子, 那么這個婚事劉氏是一千個一萬個愿意, 可郗循偏偏不是，郗循父親只是四品京官，而且實權不大，這樣的出身讓劉氏有些顧慮。

    郗循優(yōu)秀嗎？毋庸置疑，那是衡山書院多年不出的青年才俊，可縱使郗循再優(yōu)秀，在身份上和秦王總有差距。

    秦王即便是個廢物，可秦王妃卻是正一品的誥命，而郗循想要讓自己的妻子得到一品國夫人的誥命，怕是只有爬上郗重現(xiàn)在的位置才行。

    更何況秦王文武雙全，戰(zhàn)力威懾四方，可以說從出生開始秦王就注定了會一輩子壓住郗循。

    “您過譽了，晚輩不過年長些，多讀了幾日書罷了，哪里比得上府上郎君年少聰穎?！臂t虛道。

    劉氏只是笑笑不說話，她的心思千回百轉，只是面上掩飾地再好，也還是被喬微發(fā)現(xiàn)了。

    喬微知道劉氏是嫌棄郗循的出身，笑道：“父親視堂兄如子，日后郗氏一族還要交在堂兄手中。”

    劉氏明白郗重有可能想要將家主之位交給郗循，如果郗循過繼給郗重又不一樣了。

    沈氏在一旁聽到這話很有意見，只是她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冒然插話，今日一早郗重就派人來傳話，告訴她今日見劉氏，一切以喬微的意思為先。

    雖然和繼女不對付，但沈氏也知道這種大事，自己要是插嘴出了什么問題，第一個饒不了她的就是郗重。

    “那郗相日后可是后繼有人了?！眲⑹显囂降貑柕?，“只是不知道郗家何時辦過繼之禮，如果cao辦，我可要上門討一杯喜酒來喝?！?/br>
    喬微聽到這話打量著看向劉氏，“堂兄是叔父之子，這點不會變?！?/br>
    劉氏明白，這是不會過繼了。

    “日后堂兄的妻子，會以宗婦之禮求娶?！眴涛⒂值?。

    宗婦的名頭確實很誘人，可若是未來郗重又有子，或者是過繼子嗣呢？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弊病，那就是郗循不是郗重之子，那就意味著郗重現(xiàn)在身上的爵位和蔭封郗循都繼承不了。

    雖說人人稱呼郗重為郗相，實際上郗重身上也有爵位，那是先帝加封郗重為丞相之時封賞的一個伯爵之位，允許承襲三代，郗循不過繼的話，這些都繼承不了。

    對郗循本人，劉氏是滿意地不能再滿意了，可是她唯一顧慮的就是郗循的家世以及郗重并不會過繼這點，這會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今日是來感激郡主和夫人對我家大姑娘的照顧?！币呀?jīng)打聽好了情況，劉氏就沒有在郗循身上再打轉，轉頭和喬微還有沈氏客套起來。

    郗循也知道之后沒有他的事情了，就先告辭離開了，喬微也沒

    有多呆，只和劉氏客套了幾句也告辭了，屋內(nèi)只剩下沈氏接待劉氏，兩人說笑了一陣后，劉氏才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