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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青梅記 第48節(jié)

    他不說話,等她下文。

    孟允棠想著此刻時間不多,容不得她猶猶豫豫的,索性長話短說:“臨鋒哥哥,我們的婚約就作罷吧。我已經(jīng)很努力地嘗試過了,還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嫁給你。我能把你當哥哥,當朋友,就是不能把你當情郎,當夫婿,我真的做不到,對不住?!?/br>
    “還是老生常談,我脾氣不好,我們性格不合,所以不能嫁?”賀礪問。

    孟允棠偷覷他一眼,見他面色平靜,這才大著膽子道:“也不只是這樣,我們的人生經(jīng)歷不同,讓我們看待事情的標準很不一樣。我知道我沒有這個能力改變你,我也不想被你改變。所以,從各方面來說,我們真的都不適合做夫妻?!?/br>
    “你以為你說的這些我不知道嗎?”賀礪忽然道。

    孟允棠愣了一下,驚訝地抬起頭來看他。

    “你秉性柔弱,處世天真,看問題永遠只看表面,做事拖泥帶水,和我完全是兩類人??赡怯衷鯓樱恐灰闶悄?,這些都不是問題?!辟R礪目光凌厲地盯著她,“你嘮嘮叨叨找這么多理由,不過是為了掩飾那句你想說又不敢說出口的話——你不喜歡我。”

    他逼近。

    孟允棠迎著他冰冷的目光,感覺事態(tài)有些失控,慌亂地想往后退,卻忘了自己站在臺階上,腳跟一絆,向后便倒。

    賀礪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一把摟到身前,緊緊貼著,垂眸看著她驚慌的表情道:“你喜歡過晏辭,喜歡過柳士白,只有我,賀礪,不管是八年前,還是八年后,都是你不喜歡的,避之唯恐不及的。我們不適合做夫妻?好,不做就不做?!?/br>
    他俯下臉來,嗓音低柔,帶著令人戰(zhàn)栗的狠意,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反正我要得到你,也不是非得娶了你。”

    話音落,他松開她,將她扭過身去,雙手反剪到背后,直接用她的披帛將她的雙手綁了起來。

    孟允棠在他手下根本毫無反抗之力,嚇得要哭,問:“你要做什么?府中這么多人,你別亂來?!?/br>
    賀礪一言不發(fā),將她雙手在背后綁好后,又將人轉(zhuǎn)過來,俯身一把將她扛在肩上,單臂環(huán)著她的雙腿,轉(zhuǎn)身就朝竹林外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兒?放開我!”孟允棠頭朝下被他扛在肩上,小腿亂蹬,胃腹部受到擠壓,想叫都發(fā)不出多大的聲音。

    竹林外頭,穗安與禾善兩個正與鹿聞笙聊著天,突然看到孟允棠被賀礪扛在肩上從竹林中走出來,正驚訝,就見賀礪對這邊打了個手勢。

    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身邊的鹿聞笙頸后一手刀給劈暈過去。

    賀礪扛著人向另一邊走了。

    鹿聞笙打個呼哨,很快便有兩人從不遠處趕到他身邊,他示意他們扛上兩個丫頭跟著賀礪,自己走進竹林,從蕭蕭亭開始,撿拾孟允棠發(fā)髻上掉落的首飾,清理兩人來過的痕跡。

    孟允棠一開始還叫救命,到后來知道叫救命也無用,就不叫了。衛(wèi)國公府這么大,方才的蕭蕭亭離內(nèi)堂已經(jīng)好遠,他再扛著她走了這么遠,早不知走到何處了,沒人能聽見她的呼救聲。

    她不知道他要把她帶到哪里去,不知道他會怎樣對她,在未知的恐懼支配下,她開始嗚嗚咽咽地求饒:“臨鋒哥哥,你饒過我吧,我以后再也不說那些話了嗚嗚……我胃好難受,胳膊好痛……”

    賀礪不為所動,腳下生風。

    孟允棠更害怕了,以前但凡她求饒,他多少會放她一馬的,可是現(xiàn)在連求饒都不管用了。

    她好后悔,她為什么會認為今天府里人多,她阿爺阿娘都在,他就不會把她怎樣?

    現(xiàn)在該怎么辦?

    阿爺,阿娘,救救我……

    她哭了一會兒,感覺腦袋充血得厲害,于是也哭不出來了,只感覺他扛著她一直走一直走,一開始是在園中,然后到了什么荒僻處,再是進了什么建筑里頭,然后不知怎么就到了一條狹窄向下的通道里,兩側(cè)石壁上好像還點著燈,光線昏暗,越向下走濕冷的感覺越明顯。

    孟允棠渾身汗毛豎起,無力地抽噎著,淚水又涌了出來。

    狹窄的階梯終是走到了頭,一股子混合著血腥味的惡臭迎面而來,孟允棠被這股味道一沖,胃里翻江倒海的,若不是此刻腹內(nèi)空虛,只怕早就吐出來了。

    賀礪扛著她往右拐,孟允棠淚眼朦朧地看到兩側(cè)有一扇扇鐵門,門里似乎還關著人,有呻i吟聲,咒罵聲和求饒聲從那些門里傳來,血腥味和各種惡臭好像也是從那些鐵門里傳出來的。

    聽著那些聲音,孟允棠忍不住本能地顫抖起來。

    賀礪扛著她走到最盡頭,這里安靜些,臭味也淡了很多,他打開里頭的那扇鐵門,走了進去,將她從肩上放下來。

    孟允棠被扛了這么久,頭昏腦漲,一落地便雙腿發(fā)軟地跌坐在地上。

    他也不管她,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孟允棠又害怕又著急,剛想掙扎著叫住他,卻見兩名大漢將穗安與禾善抱了進來,放在地上。

    見兩人都一動不動,孟允棠慌了,不知兩人是死了還是昏了,艱難地挪到兩人身邊查看她們的狀況。

    就這么一會兒功夫,兩名大漢就出去了,門外一陣鐵鏈聲響,而后是兩人離開的腳步聲。

    賀礪來到外頭,見鹿聞笙站在院中,就展開雙臂對他道:“看看我是否需要回房更衣?”

    鹿聞笙過來將他前后一看,道:“只肩上些微褶皺而已,應當不礙事?!?/br>
    賀礪一點頭,拔腿要走。

    鹿聞笙攤開手掌道:“阿郎,這是孟小娘子掉落的發(fā)飾,某去送還給她?”

    賀礪瞥了一眼,冷聲道:“別做多余的事情?!?/br>
    鹿聞笙叉手:“喏。”

    賀礪走了,鹿聞笙轉(zhuǎn)身進了戲樓,下到地牢,問明剛送來的小娘子關在哪個牢房,徑直走了過去。

    牢房的鐵門有兩個口,上面有一個口,在外頭可以拉開閉合,是用來在外頭觀察犯人情況的,下面一個口是用來給犯人送飯送水的。

    鹿聞笙拉開上面那個口往牢房里一看,牢房里燈都沒點,一片漆黑,只有小娘子嗚嗚咽咽的哭聲。

    “臨鋒哥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我出去吧,我好害怕……”

    坐在地上的孟允棠聽到動靜,又見鐵門上透進一絲亮光,以為賀礪回來了,急忙求道。

    “孟小娘子,是我?!甭孤勼系?。

    孟允棠哭聲一頓,隨即急切道:“鹿郎君,你能不能放我出去?我是跟我阿爺阿娘過來赴宴的,若是莫名不見了,他們肯定會報官的。”

    鹿聞笙道:“沒有證據(jù),哪個官也管不到阿郎頭上來?!?/br>
    孟允棠呆住。

    鹿聞笙嘆了口氣,道:“孟小娘子,阿郎對你是有情意的,我雖不知事情為何會突然發(fā)展到今日這一步,但你聽我一句勸,要想回家,你只能依著他。如若不然,他便是這樣關你一輩子,你,你的家人,能耐他何?長安呆膩了他還可以外放,將你也帶上,到時候天高皇帝遠,你與你爺娘天各一方,你又能耐他何?你順著他,皆大歡喜,你逆著他,受傷的只會是你與你的家人,其中利弊,小娘子不會衡量么?”

    孟允棠又抽泣起來。

    鹿聞笙將她的發(fā)飾從鐵門下面的口里塞進牢房中,默默地離開了。

    內(nèi)堂,孟以薇見都快開宴了,孟允棠還未回來,悄悄問周氏:“夫人,阿姐如廁為何還不回來?要不要去找找?”

    周氏想著有兩個丫頭跟著,又有賀令芳盯著,應當不會出事,便道:“無妨,再等一會兒?!?/br>
    外頭,賀令芳忙了一會兒開宴的事,正堂有管事奉命過來催問賀礪何時回去。

    賀令芳聽聞賀礪還未回正堂,打發(fā)了管事便往蕭蕭亭去了。誰知到那兒一看,亭中一個人也沒有,附近亦無人影。

    她心道要出事,剛從竹林那邊出來,一轉(zhuǎn)身就看到賀礪正從后院往前院方向走。她松了口氣,想著先把宴會辦了要緊,便催促他趕緊回正堂,別讓客人久候。

    賀礪頷一頷首,往前頭去了。

    賀令芳瞧他面色平和神情如常,心中暗道看樣子倒是沒生氣,也不知彤娘與他談得如何?

    她急著開宴,也沒多想,找著了賀礪轉(zhuǎn)身便回了內(nèi)堂,招呼眾女眷入宴。

    周氏見賀令芳都回來了,孟允棠還不見蹤影,心下慌了起來,趁隙將賀令芳拉到一旁,低聲問:“賀娘子,我家彤娘呢?”

    賀令芳一驚,問:“她還未回來?”

    周氏道:“未曾回來?!?/br>
    賀令芳這會兒再回想方才賀礪的神色,知道自己當時是會錯了意,他不生氣,八成是因為彤娘被他給控制住了。

    “你先入宴,我派心腹侍女悄悄到后院去找她,只要人在府中,便出不了什么大事,且放寬心。”此事不宜聲張,她決定先穩(wěn)住周氏。

    周氏自然明白她的意圖,但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若彤娘真的因為得罪賀礪而被扣下,她能指望的人只有賀令芳。

    入了席,有人問起怎不見孟允棠,周氏只說她身子不舒服,讓她先行回家了,無大礙。大家都是女子,自然意會無大礙的不舒服是怎么回事。

    前院正堂,李鐸以賀礪離開太久怠慢了客人為由,起哄讓賀礪自罰三杯,本來只為活躍氣氛,沒想到賀礪還真就爽快地答應了。

    有了個好的開頭,宴會自然就順順利利地辦下去了。

    內(nèi)堂中周氏心如油煎,偏午宴過后還有歌舞百戲,賞花射箭等娛樂活動,直遷延到申時過半,這場焦尾宴才漸漸散了。

    賀令芳在送客,周氏將孟以薇叫到一旁,吩咐道:“你帶礎基去前院,和礎潤一道先回去,叫你阿爺留一留。你阿姐的事,半個字不許聲張?!?/br>
    孟以薇乖順地應了,帶著對孟允棠的擔憂領著孟礎基離開。

    最后內(nèi)堂這邊只剩下周氏,賀令芳叫丫鬟在前院候著,待前院客人散盡,便叫賀礪到內(nèi)堂來。

    孟扶楹與他一道來了。

    賀令芳見時辰不早,若不趕緊找著孟允棠,怕是來不及在閉坊前趕回家去,便不拐彎抹角,見了賀礪劈頭就問:“六郎,彤娘呢?”

    第43章

    賀礪:“我如何得知?”

    孟扶楹方才在席上喝多了酒, 反應有些慢,問:“彤娘怎么了?彤娘沒跟阿潤他們一道回去么?”

    周氏見他暈暈乎乎的,知道指望不上, 便扯一扯他袖子,叫他別插嘴。

    賀令芳娥眉微皺, 道:“六郎,你不要胡鬧。彤娘去找你說話,之后就不見了影蹤,前后門門丁也都說不曾見她出去,你若不知,難不成她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賀礪面色放了下來, 道:“我與她說過話,她不見了就來問我?你若疑心是我將她藏起來了,盡管派人去搜便是了。你也是這府里長大的, 總不見得會漏了什么地方?!?/br>
    “什么, 彤娘不見了?”孟扶楹一聽這話, 酒都嚇醒了一半,先看周氏再看賀礪, 問:“怎會如此?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怎會不見?”

    賀礪神情自若,不說話。

    孟扶楹見狀, 站起身對賀令芳道:“公府園子大,小女許是迷路了也不一定,勞煩賀娘子派人領我們?nèi)ひ粚ぁ!?/br>
    “依我看也不必如此麻煩了,不如直接報官吧?!辟R礪忽然掀起眼睫, 目光陰沉難測。

    賀令芳周氏與孟扶楹都愣在那兒。

    報官?那孟允棠失蹤就等于過了明路, 人盡皆知了。萬一報官了還是找不著她……她恐怕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回到他們身邊了。

    孟扶楹不明就里,又急又氣, 要上前質(zhì)問賀礪。

    周氏起身拉住孟扶楹,走到賀礪面前向他行了個禮,道:“賀大將軍,彤娘她被我和他阿爺慣壞了,年雖十九,不甚懂事,若有何得罪之處,我與她阿爺腆顏,請賀大將軍看在她對賀家曾有義舉的份上,饒她一回,讓她隨我回去,我與她阿爺定好生教訓她?!?/br>
    賀礪起身向她回了一禮,態(tài)度親和,出口的話卻依然冷漠得讓人絕望:“孟公,孟夫人,不是我不愿幫忙,我是真不知她去了何處。二位若不信,我可派人替二位去報官,想來官差能來得更多,也更快些?!?/br>
    孟扶楹這會兒也冷靜下來了,見賀礪執(zhí)意不肯交人,便去看身邊的周氏,想知道事情的癥結(jié)究竟在何處。

    周氏雙手在袖中攥得死緊,強抑著心痛,對賀礪道:“報官就不必了,彤娘許只是貪玩,忘了時間而已。若是賀大將軍能先一步找到彤娘,還請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保她性命無虞,拜托了?!?/br>
    賀礪面色冷遂地一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