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梅記 第34節(jié)
第31章 孟允棠反應過來, 忙伸手用手背擋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將他推開,羞憤道:“你愛答應不答應, 我才不要教……你這個登徒子!” 她又鬧著要回家去,賀礪不讓她下來, 只問:“還有兩章不說了?” “說了又有什么用?你又不答應,還要輕薄我。你讓開!”孟允棠氣道。 “我真要輕薄你,你那天晚上還能回得去?說話之前能不能先過過腦子?”一再被她抗拒叱罵,賀礪也惱了。 “那你剛才是在做什么?” “你說我在做什么?” “不管你那是做什么,沒經過我同意就是輕薄我!” “把彩衣還我。” 孟允棠:“……”話題怎么會突然跳到彩衣身上? “你送人的禮物怎么好意思討回去?”彩衣她都養(yǎng)了十年了,那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怎么可能還給他? “你也知道那是我送你的禮物,那你說,我為何要送你禮物?”賀礪問她。 “因為我過生辰?!?/br> “你和我什么關系?你過生辰我要送禮物給你?”賀礪再問。 孟允棠答不上來, 心虛地將目光移向別處。 “從道理上來講, 我認為你我有婚約, 你是我的未婚妻,所以你過生辰我才會送你禮物。那我親一下我的未婚妻, 算什么輕???從感情上來說,我認為你我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我親一下我的青梅,也算不得是輕薄吧?你指我輕薄你,證明你既不承認你我有婚約,也不承認你我兩情相悅, 那你怎么好意思收我的禮物呢?” 這話孟允棠根本沒法子駁, 只能低著頭假裝整理披帛。 “說,不是輕薄, 還是,彩衣還我?!?/br> 孟允棠心中糾結不已,不吭聲。 他伸手捏了捏她頭上的發(fā)髻,催促:“不許裝啞巴?!?/br> 孟允棠光是想象一下把彩衣還給他的情景,都難過得想要哭了,只得低聲道:“不是輕薄……” “既然不是輕薄,那你是承認我們有婚約?兩情相悅?抑或兩者兼而有之?”賀礪追問。 誰跟你兩情相悅?孟允棠心里憋著氣,不情不愿道:“有婚約?!?/br> “哦,現在承認有婚約了,那還約法三章嗎?”賀礪語氣輕快起來,顯然很得意。 孟允棠就更生氣了,繃著小臉道:“當然要,你先說方才我提的第一條你答應不答應?” 賀礪一副縱著她才答應的模樣:“行吧,第二呢?” “第二,以后未經我同意,不許親我?!泵显侍牡?。 賀礪果斷道:“我拒絕?!?/br> “你……為何?”孟允棠氣急。 “既然你承認我們有婚約,我為何不能親你?” “我們只是有婚約,又沒成婚。”孟允棠柳眉倒豎。 “我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親你,于你名節(jié)無礙,親一下也不會有孕,于你身體無礙。如此無害之事,何必非得等到成婚后?”賀礪道。 孟允棠:“……” 她發(fā)現了,她弟弟阿潤不是最氣人的,最氣人的絕對是她眼前這個人。歪理一套套的,從小到大她就從來都沒有在吵嘴一事上贏過他。 吵也吵不贏,打也打不過,這要是以后真的嫁了他,日子該怎么過? 想到這一層,孟允棠只覺心中一片凄涼。 她伸手將他往一旁撥開,木著臉道:“我不想與你說話了,我想回家?!?/br> 賀礪哼笑一聲,抬手撐著她腋下讓她在長桌上坐好,道:“瞧你這點出息,還有沒有三?” 孟允棠微微噘著嘴,不說話。 賀礪低下頭來看她,故意問道:“真生氣了?” 孟允棠將臉扭向一旁,伸手想將他的臉推開,誰知用力過大,手掌按到他臉上時發(fā)出輕微的“啪”的一聲,倒像扇了他一巴掌一般。 孟允棠被這突來的變故嚇住,回過臉來緊張地看著賀礪的側臉。 扇賀礪一巴掌,這種事別說現在,就算是小時候,也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賀礪似乎也愣了,抬手摸了下被她扇過的左臉,這才側過臉抬眸看她。 “我不是故意的……”孟允棠嗓音發(fā)顫,眼里閃著淚光。 賀礪站直身子,向她伸出手去。 孟允棠身子往后縮,可身后是墻,躲無可躲,到底是被他攬著后背給摟進了懷中。 賀礪臉貼在她的發(fā)髻上,動作有些生疏地輕輕撫著她的脊背。 孟允棠被迫貼在他胸前,聽著他胸腔中傳來的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安撫她? 過了一會兒,耳邊響起他的聲音:“好些了么?” 孟允棠自他胸前仰起臉來看他,小聲問:“你不生氣?” “你都嚇著了,我還怎么生氣?”賀礪垂眸望著她,道:“我自忖從小到大沒有罵過你,更沒動過你一手指頭,為何就這樣怕我?” 孟允棠復又低下頭去,囁嚅道:“也不是非要打罵才會讓人害怕?!?/br> 賀礪自幼便是伶牙俐齒,鮮少有接不上話的時候,但此刻他是真的不知該說什么好。 他松開孟允棠,將她從桌上抱了下來,道:“吵了半天,也該渴了,先去府里喝點茶?!?/br> 他打開門,外頭鹿聞笙和穗安齊刷刷地看過來,戚闊甚至還向閽室里頭探頭探腦。 賀礪眼一瞪,道:“都圍在這里做什么?沒事做了嗎?” 戚闊笑嘻嘻地又要嘴賤,幸好鹿聞笙深諳他的脾性,過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對賀礪道:“阿郎若無吩咐,我與戚八就先退下了。” 賀礪點一點頭,鹿聞笙就連推帶搡地把戚闊弄走了。 穗安來到孟允棠身邊,見她發(fā)髻未散衣裳也還整齊,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賀礪帶著她們出了閽室往正門方向走。 上次天黑,孟允棠沒看清衛(wèi)國公府這外院的模樣,只記得從正門走到烏頭門好像走了好久。今天一看,難怪走了那么久,這外院簡直大得離譜。 除了蓋了閽室馬廄外,還蓋了七八間仆人房,另一側甚至種了一大片綠油油的菜。 進了正門,賀礪也未將她往后院深處帶,到了內堂就停下來,對她道:“你先去內堂休息片刻,也可以看看該如何布置,反正早晚都得你來打理?!?/br> 這一路走來,耳邊只聽到遠處傳來的幽幽鳥鳴,偌大的府邸,安靜得像是一片死地。 滿門抄斬,一人獨活,回來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家。 孟允棠設身處地地想象了一下,若是阿爺阿娘和弟弟meimei他們都不在了,只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家中,她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 心中悲涼萬分,以至于賀礪跟她說話時她都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哦”了一聲。 賀礪看著她笑了,很短暫的一個笑容,孟允棠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他就朝近旁的侍女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們伺候著,自己轉身走了。 孟允棠看著他的背影發(fā)了會兒呆,忽的回過神來,問穗安:“他剛才說什么?” 穗安雙頰有些泛紅,對孟允棠耳語兩句。 這下輪到孟允棠滿面緋紅了。 衛(wèi)國公府的內堂是個闊大的二層樓,有著朱紅的柱子,石砌的臺階和欄桿,一樓外墻顏色泛紅,靠近時還隱隱聞得一股香味,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涂抹而成。 進了門,里頭的布置與別家的內堂也是一般無二,正北靠墻的地方放著一座鑲珠嵌玉的紫檀大屏風,屏風前面是張雕刻精湛花紋繁復的闊大坐床,下面兩排各放著五張稍小些的坐床。角落里立著燈樹香爐等物,家具擺設不多,但都不是尋常之家能用的。 孟允棠并沒有要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布置的念頭,賀礪雖說要娶她,但一日未成事實,她便不會當真,誰知道中間會出什么變數呢? 不知是采光不夠還是久無人在這內堂活動的緣故,孟允棠總覺得有些陰冷,便不愿呆在一樓,尋摸著去了二樓。 二樓是亭狀的,只有屋頂沒有墻壁,四周檐下都掛著竹簾,非但十分明亮,還能看到遠處的風景。 堂前一棵枝干虬結的老桃樹,花色緋紅,眼下正是花期,開得轟轟烈烈燦若云錦,從二樓望去,近在眼前,十分華美。 孟允棠很喜歡,就在二樓靠近欄桿的坐床上坐下。 府中侍女魚貫給她奉上茶水點心瓜果蜜餞,又端溫水來給她洗手,伺候得很是周到。 孟允棠給穗安倒了一杯茶,拿了一碟子點心,叫她坐到美人靠那邊去休息。 她喝了半盞茶,聞到一股甜香,扭頭一看,侍女竟然給她端上來一盤黃燦燦的庵波羅果,這可真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都是專供皇家的。她出身侯府也只吃過一次,賀礪帶給她的,還騙她說沒有核,結果她啊嗚一口,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門牙磕到果核上,當時就掉了。最后那只庵波羅果被阿娘用刀切成小塊,在她哭過之后,慢慢地哄著她喂她吃了。 賀礪可惡,但這庵波羅果是真的很好吃。 她用金叉插了一塊金黃色的果rou往嘴里一送,輕輕一抿那果rou就細膩地化開了,甘甜如蜜地浸潤著她的舌頭,滿口都是庵波羅果那種特殊的清香。 真好吃!要不是旁邊還站著公府的侍女,她又要開心地扭起來了。 連吃兩塊果rou后,她叉了一塊果rou,喊穗安過來。 穗安見公府的侍女都在偷偷瞧她,怕她們覺得娘子沒規(guī)矩,就搖了搖頭。 “你們都下去吧,這里不用伺候了?!泵显侍膶氖膛?。 侍女們應了聲是,從樓梯處下樓去了。 孟允棠趕緊沖穗安招招手,穗安這才抿著笑湊過來。 太陽暖洋洋地曬在身上,孟允棠吃完庵波羅果,喝了盞茶清了清嘴里的甜味,覺著十分安逸,方才從家里徒步走到東市又逛了半天馬行的疲乏就泛了上來,昏昏欲睡。 她強打精神,從碟子里拿了塊葉調千層酥慢慢啃著。 賀礪上來時就看到她團在坐床上,手里拿著半塊千層酥,在陽光下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 穗安也犯困,但在外頭還是不能松懈,所以只是注意力有些分散而已,賀礪一出現她立馬就清醒了,見孟允棠在瞌睡,想去叫醒她。 賀礪沖她擺擺手,穗安只能停在原地,看著賀礪走到孟允棠的坐床旁。 孟允棠低垂著腦袋,鴉黑的發(fā)絲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五彩色澤,細細的脖頸白得像是檐上春雪,卻又偏在靠近翠色領子之處生了一顆朱紅小痣,仿佛落在茫茫白雪中的一滴血,看得人心頭燥起。 賀礪移開目光,俯身,伸手去拿她指尖松松捏著的那半塊千層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