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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折青梅記在線閱讀 - 折青梅記 第20節(jié)

折青梅記 第20節(jié)

    崔氏道:“我省得?!?/br>
    張伯興父子到前院迎了賀礪到正堂,先到的客人便紛紛站起與他打招呼。

    綏安伯孟扶林及其子孟礎(chǔ)清和孟礎(chǔ)明這些原本就跟賀礪有過來往的更是殷勤異常,都想借這次機會與賀礪重修舊好。

    可惜賀礪并不配合,面對他們的熱情,只是微微點頭而已。倒是面對孟扶楹時,他客氣地問了聲:“孟公一向可好?”

    孟扶楹有些受寵若驚,矜持地與他寒暄兩句之后就沒再往上湊。

    一堂人坐下聊天不提。

    后花園中,孟允棠正和鐘麗嬌站在一株玉蘭樹下聊天。

    孟允棠還記掛著昨日曲江池畔的糟心之事,一直膽戰(zhàn)心驚的。所幸才過去一晚上,那事好像還未傳播開來,鐘麗嬌看樣子并未聽到什么風(fēng)聲。

    提到孟允棠和離之事,鐘麗嬌眼中難掩羨慕道:“你倒是個果決的,說和離,就和離了?!?/br>
    孟允棠見她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知道她心中未必沒有生過這個意思。只是,一個女子要和離,首先得要娘家同意,因為正常情況下是需要娘家人去向婆家提和離的。

    聽姜jiejie說,鐘麗嬌的阿爺和大哥都是靠著平昌伯府謀的差事,這就注定了,哪怕馮三郎人再爛,對鐘麗嬌再不好,鐘家也不會同意鐘麗嬌與馮三郎和離。

    所以同為女子,比起鐘麗嬌來,她又是十分幸運的那一個了。雖然命運弄人,但她的阿爺阿娘包括那個臭阿弟,都不會拿她的終身去換前程。

    這種事情沒法用言語寬慰,孟允棠索性換了個話題:“姜jiejie說你近來也不怎么去找她玩,都在家里做什么呢?養(yǎng)娃娃嗎?”

    鐘麗嬌嘆氣道:“孩子還小,哪里離得開呢?而且表姐婆家自持門風(fēng)清正,我若與她常來常往的,只怕她那些妯娌又要擠兌她了。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好好把兒子養(yǎng)大,讓他別像他阿爺,就夠了。對了,彤娘,你有沒有什么賺錢的門路?”

    “賺錢的門路?”孟允棠一時有些接不上話,只因她長到現(xiàn)在,還沒尋思過自己賺錢一事。

    阿爺雖然官職不高,但他畢竟是從侯府分家出來的嫡子,祖父去世前侯府已經(jīng)開始敗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還是分得了一些家產(chǎn)。

    阿娘是江都伯的嫡女,當(dāng)年嫁給阿爺時因是遠(yuǎn)嫁,外祖父外祖母心疼女兒,所以也給了她頗為豐厚的嫁妝傍身。

    從財產(chǎn)狀況來說,孟家跟達(dá)官貴胄之家肯定不能比,但是比之平頭百姓,卻又好得太多了。

    孟允棠不是花錢大手大腳的人,所以也從未考慮過錢不夠用的問題。如今被鐘麗嬌這么一問,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這么多年來好像只有從家里索取,從未為家里做過什么貢獻(xiàn),一時有些羞愧。

    “賺錢的話,我……”她出一回神,見鐘麗嬌還眼巴巴看著她等她回答,她正想說自己暫時也沒什么路子,冷不防被一道陌生的女子聲音打斷。

    “哎喲,乍一看嚇我一跳!這是誰?。俊?/br>
    孟允棠與鐘麗嬌抬頭一看,見身旁的道上走來一老一少兩名衣著華貴的婦人,身后跟著幾個丫鬟。年少的那個一只手搭在高聳的肚腹上,旁邊的婦人則是一臉高傲。

    兩人都看著孟允棠。

    孟允棠莫名奇妙,她不認(rèn)得這兩人,低頭自顧,也不覺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東西能嚇人一跳。

    扶著年少婦人的丫鬟對她耳語幾句,年少婦人面露嫌惡,看著孟允棠道:“原來是與晏家和離了的孟家女。剛和離也敢來別家赴宴,也不怕沖撞了人家的氣運?!?/br>
    孟允棠驚訝了一瞬,繼而生氣道:“我與晏家和離,是你情我愿之事,沒虧心沒造孽,能沖撞什么?倒是這位娘子,身懷有孕不好好在家休養(yǎng),到處亂走還不修口德,才怕被沖撞呢!”

    “你說什么?啊,我的肚子!”年少婦人裝模作樣的捧著肚子哀呼。

    “哎喲,我的兒,你怎么樣了?”她身邊那位婦人忙扶住她,轉(zhuǎn)過臉來斥責(zé)孟允棠:“你明知她身懷有孕還故意咒她,安的什么心?晏家也是寬宏大量,如你這般沒教養(yǎng)又心思惡毒的婦人,就配一封休書打發(fā)了!”

    “你放屁!”

    婦人話音方落,不遠(yuǎn)處就傳來周氏怒不可遏的聲音。

    婦人驚愕抬頭,伸手指著向這邊走來的周氏道:“你、你……你怎得如此粗俗?”

    周氏來到孟允棠身前,轉(zhuǎn)頭對那婦人道:“我本不粗俗,只是如你們這般故意尋釁還大放厥詞之人,不配我以禮相待!我兒好端端地站在這兒,是招你們還是惹你們了?你們母女二人過來就將她一頓辱罵,這是有教養(yǎng)?這叫心思不惡毒?還說我粗俗,也不看看你們自己是什么嘴臉!”

    “哎喲,阿娘,我肚子好痛?!蹦贻p婦人作勢要往地上癱。

    她阿娘一邊扶著她一邊道:“婧兒你別動氣,身子要緊。你腹中懷的可是潯陽伯家的嫡長孫,若是出事,潯陽伯府定不會善罷甘休!”

    周氏冷笑一聲,看著滿面紅光的年輕婦人道:“裝什么裝?當(dāng)誰沒生過孩子不成?若真是腹痛,此刻早該面黃如紙冷汗涔涔了,再看看你,呵,真是好爛一出戲!”

    “怎么了怎么了?這是發(fā)生何事了?”崔氏裝作聞訊而來的模樣,匆匆趕到此處。

    那婦人一見,忙扯住她道:“阿姐,你可要替你外甥女做主。這孟家母女,把她氣得動了胎氣了!”

    崔氏一聽,便對周氏道:“大家都是親戚,這又是何必呢?她好歹懷著身孕,怎么也該擔(dān)待她一二。若真把孩子氣出個好歹來,你說,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周氏這才知道這對母女居然是崔氏的meimei段夫人和外甥女段儀婧,她轉(zhuǎn)過臉對崔氏冷笑道:“我說彤娘好好地站在這兒,怎得無緣無故就有兩條瘋狗跑過來攀咬,敢情是你在后頭撐腰。你若看不起我家彤娘乃和離之人,下次家里再有什么事,大可不必再通知我家。難不成還指望我將女兒留在家中,單獨來赴你家的宴么?多大的臉?”

    說罷不等崔氏辯白,周氏又大聲對周圍向這邊觀望的其它客人道:“大家都見著了,是她主家趕客,非是孟家無禮!彤兒,我們走!”

    孟允棠只得匆匆跟鐘麗嬌道個別,被周氏拉著去向壽星張老夫人打了聲招呼,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離開了張家。

    崔氏目瞪口呆。

    雖是趕走周氏母女的目的達(dá)到了,卻未料到鬧得如此難看,少不的還要收拾一下爛攤子,她跟其他客人打招呼道:“不過就是個普通口角,不曾想她們母女氣性這般大……也是委屈了我那外甥女……”

    年輕的小娘子信不信不知道,各家的夫人都是常年與人情世故打交道的,誰心里不跟明鏡一般?

    只不過現(xiàn)在他張家因?qū)R家有功,正受圣人和太后看重,而孟家……別說孟家老三,就算是綏安伯,在現(xiàn)在的汝昌侯面前也算不得什么人物。所以大家自然也就選擇相信崔氏的說辭。

    眾人嘻嘻哈哈地將這件事揭了過去,氣氛一片祥和。唯一悶悶不樂的只有鐘麗嬌,她一直融不進(jìn)這些有爵之家的娘子圈子,孟允棠走了,她在這里就連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未幾,有個小奴來通知崔氏:“夫人,阿郎說賀大將軍這會兒心情好,要來園中賞花,女眷們就不必回避了,待會兒過去見個禮就行。”

    崔氏和張筠姬互看一眼,心中都暗自慶幸:好在先一步把周氏和孟允棠趕走了。

    別家的夫人也個個精神振奮,尤其是帶著未有婚約的女兒來的。

    賀礪,太后的嫡親侄兒,當(dāng)今圣人的親表弟,襲爵衛(wèi)國公,食實封四千戶,官拜檢校右威衛(wèi)大將軍,年才二十二。出身高貴儀表不凡,上無父母下無兄弟,自家女兒只要一嫁過去便是衛(wèi)國公夫人,獨攬大權(quán),多半還能得到誥命……

    可以說長安近百年來都未曾出現(xiàn)過比他更搶手的女婿人選,叫一眾有女待嫁的夫人如何不激動呢?

    眾人在崔氏的帶領(lǐng)下,整理妝容翹首以盼,很快,男客們從南邊進(jìn)了花園,一路觀景一路說笑,緩緩向這邊走來。

    待到了近處,眾夫人娘子抬頭一看,男客那邊走在最前面的郎君身材高大面容俊美,就是神情冷峻,在身后那一眾賠笑之人的襯托下就顯得更冷漠了,別說笑容,笑紋兒都沒一絲,看著實在是難以親近。

    崔氏低聲向眾人介紹道:“那便是賀大將軍?!?/br>
    眾位夫人娘子一聽,立馬又覺得這樣冷峻正好。不然,這般家世容貌,若再和藹可親,那小娘子們還不拼命往上撲?自家女兒嫁過去了要穩(wěn)住地位也難。

    兩撥人一相遇,崔氏帶著各家的夫人娘子向賀礪等人見禮。

    賀礪只是點了點頭,目光往一眾鶯鶯燕燕中一掃,就知道孟允棠不在。

    他頭也不回地喚:“孟公?!?/br>
    綏安伯孟扶林一聽他喊孟公,下意識地想擠上前去,可旁人已經(jīng)把孟扶楹給讓到前頭去了,他只得悶悶地停在原地。

    賀礪喊的果然是孟扶楹,見他上前,問道:“孟公今日前來赴宴,未帶家眷?”

    “帶了啊,內(nèi)人和小女都來了。”孟扶楹抬眸在女眷中看來看去,疑惑:“人呢?”

    崔氏見狀,心下突突不安,正要開口說周氏身體不適,和孟允棠先回去了,冷不防身后有人道:“孟夫人和孟小娘子方才是在這里的,只是被人趕走了?!?/br>
    崔氏吃驚地扭頭看去,正是那鐘麗嬌。

    站在鐘麗嬌身側(cè)的平昌伯夫人暗暗捏了下她的手腕,叫她別多事。

    鐘麗嬌卻決定賭一把。

    賀礪與孟允棠小時候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今日看賀礪一來就找孟允棠,說不得這兩人還能再續(xù)前緣。若是孟允棠能嫁給賀礪,哪怕她只能沾上一點點光,也足夠她在婆家翻身做人。

    “什么,被趕走了?這……這是怎么回事?”孟扶楹詫異地看向崔氏。

    “不是,是……”

    “誰趕的?”

    崔氏想找借口糊弄,賀礪卻瞧著鐘麗嬌,目光沉沉地冷聲問道。

    鐘麗嬌見賀礪問她,知道他心中果然在意。

    她也不去指崔氏,只將崔氏的meimei段夫人和她女兒段儀婧一指,說:“就是她們?nèi)堑氖??!彼龑⑹虑樵辉霾粶p如實道來。

    孟扶楹聽罷大怒,回身對汝昌侯張伯興道:“張侯,令夫人如此待我妻女,某也無顏在此繼續(xù)呆下去了,告辭。”說罷叫上一臉忿忿的孟礎(chǔ)潤,不顧張伯興與孟扶林等人的挽留,甩袖而去。

    張伯興對崔氏怒目而視,正要斥責(zé)她不會待客,卻見賀礪突然抬步朝段氏母女走去。

    眾女眷一瞧他這架勢,紛紛自動退到一旁,給他讓出道來。

    崔氏見了,忙追上去對賀礪賠笑道:“賀大將軍,都是誤會,誤會而已。”

    賀礪腳步不停,淡淡道:“既是誤會,你急什么?”

    崔氏一下子卡了殼,跟在他身后來到段氏母女面前。

    賀礪居高臨下地看著驚慌不安的段氏母女,問段儀婧:“和離之人會沖撞別人家的氣運?”

    段儀婧仰頭看著賀礪,她從未在別的男人眼中看到過如此冷厲的目光,也從未在別的男人身上感受過這樣迫人的氣勢,一時間腿都軟了,牙關(guān)發(fā)顫,根本說不出話來。

    她母親見狀不對,忙替她回答道:“賀大將軍,民間是有這個說法的,有這個說法的?!?/br>
    “是嗎?那今天我給你另一個更可信的說法?!彼麙吡硕畏蛉艘谎?,依舊將目光落在段儀婧臉上,落地有聲地道:“和離之人不會沖撞別人家的氣運,我這樣的人才會。我斷言,你必將被你的夫家休棄。如若不然,你公爹,你夫婿,你大伯小叔,你夫家親友,不論遠(yuǎn)近,做官必被貶黜,經(jīng)商必然血虧,讀書,永遠(yuǎn)入不了仕?!?/br>
    他這話一出,現(xiàn)場一片寂靜。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確如他所言,段儀婧被夫家休定了。只因以賀礪如今的權(quán)勢地位,要讓自己說過的話成真,不過舉手之勞。而且就算他什么都不做,有了今日這一出,段儀婧的夫家一旦有什么不順,也都會以為是賀礪動了翻云覆雨手,從而怪罪到段儀婧身上來。

    段儀婧愣了一愣,忽的捧住肚子,哀吟起來。

    段夫人被賀礪的話嚇得呆住了,被段儀婧的聲音驚回了神,一時間卻也顧不上她,只目露乞求地對賀礪道:“賀大將軍,這、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賀礪瞥她一眼,道:“段夫人請放心,我賀礪,從不亂說話?!?/br>
    段夫人徹底驚住,見賀礪轉(zhuǎn)身要走,為了女兒的終身,她也顧不得姐妹情誼了。

    “賀大將軍,不是我們非要找孟家母女的茬,是她,是我阿姐指使我們這樣做的?!彼钢奘蠈χR礪的背影大聲道。

    賀礪并未回頭,徑直往前頭去了,張伯興等人連忙跟上。

    段夫人五內(nèi)如焚,不敢去攔賀礪,只得過來揪住崔氏,道:“阿姐,都是你,都是你,你定要對我們婧兒負(fù)責(zé)才是?!?/br>
    前頭,張伯興見賀礪不去正堂,直往外院去,倒是要走的模樣,忙上前攔住他道:“賀大將軍請息怒,賤內(nèi)不會待客,過后我定令她親自去孟府賠罪。你看這都快中午了,要不我們還是回正堂開宴吧?”

    “張侯,”賀礪停住腳步,面無表情地看著張伯興,道:“想必你也看得出來,我的性子,可不像孟公那般和善。若是我的家眷,別說被趕走,便是受一點點慢待,我都是要找回場子的。你內(nèi)眷如此顢頇無禮,為了你張家安全計,今后有事,就不必再來邀請我了?!?/br>
    張伯興張口結(jié)舌。

    他要走,張伯興也不敢過分挽留。

    眾人見狀,也紛紛向張伯興辭行。

    原本大多數(shù)人都是沖著張家與賀家交好這一點來的,如今見賀礪都放話以后不與張家往來了,那他們還留下來做什么?

    后院,崔氏還在被段夫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糾纏,眼見著前頭不斷有仆婢往后頭來找各家夫人,而各家夫人得了消息之后又紛紛向她辭行,知道前頭出了事,心急如焚地甩開段夫人,道:“事已至此,我若好好的,外甥女就算被休,好歹還有我這個姨母做靠山。你把我拖下水,也改變不了事實,我若有個好歹,對你們又有什么好?”

    趁著段夫人愣神的檔口,她急匆匆地往前頭去查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