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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反派怎么可能傻白甜 第148節(jié)

    這丫頭真是太狠了!

    而且,他前腳來宮門敲登聞鼓,她幾乎同時讓她娘去京兆府與她父親義絕,連時間也算得這么正正好好。

    御案后的皇帝根本沒打開那份卷宗,眸色幽深,右拳在案上輕輕地叩動了兩下,語氣沒什么起伏地問道:“殷氏為何要與武安侯義絕?”

    “回皇上,”京兆尹低眉斂目,一五一十地稟道,“殷氏來京兆府敲擊鳴冤鼓,告武安侯寵妾滅妻,聯(lián)合侍妾崔氏偷換她的女兒,以庶充嫡;事發(fā)后,武安侯非但不知悔改,還辱罵岳父岳母,多有輕鄙之言?!?/br>
    皇帝的右拳又收得更緊了一些,蒼白的手背上浮起根根青筋。

    他淡淡地問道:“這些可有證據(jù)?”

    雖說這件事在京城中早已經(jīng)鬧得人盡皆知了,但是十五年前的事了,還能有證據(jù)?!

    “有。”哪怕沒抬頭,京兆尹也能從皇帝這輕飄飄的幾個字中感覺到蘊含在其中的怒意,目光只看著下方光滑如鑒的金磚地面,“殷家找到了當年為侯夫人接生的穩(wěn)婆?!?/br>
    “十五年前,蕭家人扶靈回兗州老家,路上遭遇流匪,侯夫人是在兗州的一處村子里生下的孩子……殷家找到了那村子里的幾個村民,還有給侯夫人看過的老大夫?!?/br>
    “人證物證俱全,臣已經(jīng)判了?!?/br>
    京兆尹心下忐忑不安。

    他想著蕭衍是勛貴,殷氏也有誥命在身,因而在判了義絕后,他當下給皇帝上了道折子。

    不想,皇帝竟然派內(nèi)侍宣他覲見。

    京兆尹咽了咽口水,不知皇帝宣他到底所為何事。

    他已經(jīng)按律判了武安侯與殷氏義絕,不會是判錯了吧?

    問題是,夫妻義絕這等私事,就算是涉及勛貴,他也不好拿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來請示皇帝吧?

    皇帝久久不語,場面一時之間有些沉寂。

    京兆尹的心一點點地提了上去,額角開始沁出冷汗,覺得自己這個京兆尹當?shù)脤嵲谑翘y了,這天子腳下的父母官簡直就是給人當孫子的。

    沉寂延續(xù)了一會兒,待京兆尹與跪在地上的蕭勉幾乎要脫力時,頭上才傳來了皇帝不冷不熱的聲音:“蕭勉,朕準了。”

    意思是,皇帝準蕭勉所求。

    蕭勉懸得高高的心此時終于歸回原位,磕頭謝恩道:“謝皇上恩典?!?/br>
    他頗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蕭氏九族總算是撿回了命。

    皇帝又對京兆尹道:“關(guān)鐘,這件事你跟進?!?/br>
    除族并非小事,族里也是要只會當?shù)馗改腹俚?,要在官府備案,還要修改戶籍。

    京兆尹關(guān)鐘唯唯應(yīng)諾,其實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他總不能問皇帝吧?

    “退下吧。”皇帝疲憊地揮了揮手,一手揉了揉太陽xue,手指不經(jīng)意間碰觸到額頭的抹額,那角白色的紗布更加明顯。

    京兆尹只瞟了一眼,便與蕭勉一起退下了,腦子里回蕩著一個念頭:皇上受傷了?

    梁錚親自送京兆尹與蕭勉出了乾清宮,他心知京兆尹還一頭霧水,走到檐下時,就附耳對他說了兩句蕭氏族長蕭勉敲擊登聞鼓請求將蕭勖、蕭衍父子除族的事。

    京兆尹驚得瞳孔一縮,聯(lián)想到殷氏告義絕的事,心里唏噓,用一種復(fù)雜的眼神看著蕭勉,暗道:狠。太狠了。

    而蕭勉毫無所覺,忍不住用袖口擦了一把汗,渾身脫力。

    剛剛他是真的怕了,怕他拼死一搏非但沒能和蕭衍撇清關(guān)系,反而激怒了皇帝。

    幸好啊幸好……

    “關(guān)大人,蕭老爺,請?!币幻?nèi)侍過來給京兆尹與蕭勉領(lǐng)路。

    從乾清門走過時,蕭勉也看到了跪在那里披頭散發(fā)的女人,只以為是后宮的哪個妃嬪,沒敢多看,默默地隨著小內(nèi)侍一路往南直行,跪得僵直雙腿走起來直打戰(zhàn),心頭還留有一絲余驚。

    穿過午門、端門、承天門三門,就看到幾個族老就引頸翹首地等在長安右門旁,煩躁地打著轉(zhuǎn),都被烈日曬得滿頭是汗。

    “大堂哥?!?/br>
    見他出來,歪胡子族老率先迎了上去,緊張地看著他,想問他事情怎么樣。

    蕭勉無心解釋,先微一點頭,表示事成,接著當機立斷道:“我們?nèi)ズ罡??!?/br>
    他又轉(zhuǎn)頭吩咐自己的隨從:“你去一趟殷家,請殷氏也過去侯府一趟?!?/br>
    他心里想得是,這件事必須得盡快了結(jié),不能拖了。

    萬一皇帝改變主意的話……

    隨從領(lǐng)命而去,而族長蕭勉辭別京兆尹后,和族老一行人又坐上了那兩輛馬車,火急火燎地趕往了武安侯府。

    也沒等人通稟,蕭勉等人就被迎到了外院正廳坐下,不一會兒,太夫人步履匆匆地聞訊而來。

    “大伯兄怎么來了?”太夫人對著蕭勉時,笑得極其客氣,姿態(tài)也擺得很低。

    蕭勉半點也不客氣地坐了上首位,語氣平淡地說道:“我今天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一會兒等殷氏到了,我有一件要事要說。”

    殷氏終于肯回來了嗎?太夫人大喜過望地眼睛一亮,只以為是族長和幾位族老他們施壓讓殷氏回侯府的。

    也是,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殷氏與她的一雙兒女總要回府的。

    這些時日,侯府的日子過得實在艱難。

    正值壯年的蕭衍自右腿截肢后,身體一下子敗落了許多,瘦得幾乎皮包骨頭,每天都要用百年老參溫養(yǎng),各種各樣的補藥更是如流水般往閑臥閣那邊送。

    再加上,府里的開支一向大,每日的膳食、四季的衣裳首飾、府邸修繕、幾家紅白喜事送的禮金、各種儀典開銷……零零總總的花銷太多了,短短兩個月間,侯府已經(jīng)捉襟見肘了。

    只要殷氏肯回來,他們的手頭自然就寬松了。

    太夫人心下歡喜,臉上的笑容就深了幾分,笑道:“阿衍與殷氏鬧了些‘誤會’,倒是讓大伯兄見笑了,還勞大伯兄為他們晚輩cao心?!?/br>
    “改日等阿衍的身子養(yǎng)好了,我讓他親自去府上給您請安?!?/br>
    蕭勉沉默了,唇角微微地抽了抽。

    目光晦暗不明地看著太夫人。

    瞧她這副樣子,莫不是還不知道今天城外五里亭發(fā)生的事,不知道殷氏去京兆府告了義絕?

    也對?!傲x絕”意為恩斷義絕,夫妻之間恩義情誼完全斷絕,從此雙方不相往來,不似“和離”遵循的是以和為貴的原則。

    “義絕”甚至不需要夫妻雙方都到場,只要官府依證據(jù)判了,狀告者就能得一份義絕書。

    蕭勉想著索性等殷氏來了再說,便沒提這事,只是順著太夫人的話問道:“阿衍怎么樣了?”

    一說到兒子的傷,太夫人就兩眼發(fā)紅,露出心疼的表情道:“阿衍的右腿傷得太重,實在是保不住,只能請大夫截了……”

    “右腿的傷口到現(xiàn)在還沒愈合,一直在滲血……”

    說著說著,太夫人的聲音便發(fā)起顫來,心如絞痛。

    明明右腿都截了,可蕭衍還是會覺得右腿疼痛難當,夜里總睡不著,侯府為此又請了不少大夫上門,大夫說這種情況在截肢傷患的身上時常發(fā)生,也只能忍著,熬著,時間久了,等蕭衍接受了現(xiàn)實,自然會好。

    蕭勉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幾句,說他那兒還有幾支老參,晚些叫人送來,看著太夫人的眼神有些不忍,但心念卻愈發(fā)堅定了。

    說了一會兒話后,就有侯府的門房婆子笑吟吟地跑了過來,稟說:“太夫人,夫人與二姑娘一起回來了?!?/br>
    侯府的下人們同樣因為這個消息而喜形于色。

    自打夫人不在,侯府的日子太難了,連帶這些下人也都只能勒緊褲腰帶,各種待遇是一減再減。

    太夫人臉上又是一喜,但還是維持著她侯府太夫人的威儀,只略一點頭。

    又過了片刻,就見蕭燕飛親昵地挽著殷氏,不疾不徐地朝這邊走來,并肩而行,言笑晏晏。

    母女倆穿著一色的櫻草色衣裙,只是衣擺繡的花樣不同,蕭燕飛的裙子上繡著柳燕圖,殷婉的則繡著一片如火如荼的大紅牡丹。

    鮮艷的衣料襯得殷婉容光煥發(fā),鳳眸如驕陽般璀璨,步履輕盈而不失優(yōu)雅,乍一眼望去,瞧著像是年輕了好幾歲,氣色極好。

    太夫人不由自主地捏緊了太師椅的扶手,注視著殷婉與蕭燕飛走進了廳中。

    “太夫人?!币笸衤月缘馗A烁?,與太夫人見禮,蕭燕飛也同時福了一禮。

    時隔多日,再見蕭太夫人,恍如隔世。

    如今殷婉不再喚對方母親,她喚的是太夫人。

    太夫人從恍然中回過神來,沒有注意到殷婉稱呼的變化,淡淡道:“回來就好?!?/br>
    “阿婉,以后可切不要任性了,都是一家人?!?/br>
    太夫人端著婆母的架子地訓(xùn)起了殷婉。

    而蕭勉和幾個族老在一旁幾乎快聽不下去了,表情古怪至極。

    “太夫人,”殷婉低笑了一聲,云淡風(fēng)輕道,“我與蕭衍已經(jīng)義絕,這是官府出具的文書?!?/br>
    說話間,殷婉的乳娘趙嬤嬤摸出了一份有京兆府大紅蓋印的文書,展開給太夫人看。

    “義絕?!”太夫人如遭雷擊般瞪大了渾濁的眼睛,身子如篩糠般顫抖不已,失聲道,“你要義絕?”

    一瞬間,她只覺得手足冰涼,眼前更是明一陣暗一陣,有如天崩地裂。

    第89章

    面對大驚失色的太夫人,殷婉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笑得一派云淡風(fēng)輕。

    殷氏隨即又與族長蕭勉、族老們也一一含笑打了招呼,就自己在下首的位子上坐下了,笑容自若,優(yōu)雅從容。

    太夫人在最初的震驚過去后,怒氣就涌了上來,氣急敗壞地斥道:“阿婉,你還沒鬧夠嗎?!”

    “你也是有一雙女兒的人,就是不為你自己,也要為孩子考慮!”

    她惡狠狠地瞪著殷婉,眸中燃起熊熊怒火,完全沒注意到一旁的蕭勉等人全都直搖頭,用近乎憐憫的眼神看著她。

    殷婉的表情平靜依舊,示意趙嬤嬤把那份義絕文書送了上去,道:“蕭衍寵妾滅妻,與崔氏合謀以庶換嫡,是為不仁不義不忠不慈,京兆尹關(guān)大人已判了我與蕭衍義絕?!?/br>
    “文書在此?!?/br>
    “今日造訪是為辦理戶籍事宜。”

    殷婉的語速不急不緩,從始至終,語氣都沒有一絲起伏,即便提起蕭衍,都仿佛在說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而非與她結(jié)縭十六年,育有一雙兒女的丈夫。

    太夫人感覺蕭勉他們朝自己投來一道道刺人的目光,頗有種家丑外揚的羞惱,氣得臉色發(fā)青,怒道:“阿婉,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與阿衍夫妻十六載,為了這么一點小事,你居然鬧上公堂,鬧什么義絕,平白讓人看了笑話?!?/br>
    “阿衍可是失去了一條腿,他都傷成這樣了,你不念一點夫妻情分,竟然還要鬧!”

    太夫人越說越氣,替長子感到委屈,感到義憤。

    自長子從幽州回京后,殷婉明知他右腿重傷,這段日子卻從不曾來探望過他,甚至沒問候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