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情目 第55節(jié)
“本來啊,我還怕臨時開戲來不及宣傳,票會不好賣。誰知前天,劇院剛在網(wǎng)上開放售票,就被一搶而空??蓱z我這個戲迷,連張票的影子都沒見著?!?/br> “您說笑了,我手里還有幾張票,您既然有興趣來聽我們唱戲,這票我送您?!?/br> “得嘞,那我就謝謝季老板了?!?/br> 負責(zé)人接過季嶼生送的戲票,仔細瞧了兩眼,嘆道:“唉,聽聞您正月十五唱完最后一場就要隱退,老實說,我還挺舍不得的,也實在琢磨不明白,您究竟是為了什么,要選在這喜慶的日子和戲迷們道別。” 不光是負責(zé)人琢磨不明白,明紗也一樣。 她豎起耳朵,和負責(zé)人一起等待季嶼生回答。 季嶼生神色淡然地笑了一下說:“有些私事需要處理,也不是什么特別的原因?!?/br> 第54章 嶼覆長生草(9) “明白, 您自己心里有譜就好。我那邊還有些事, 就不耽誤您工作了,一會兒演出見?!?/br> 負責(zé)人是個老油條,深諳人情世故,察覺到季嶼生不想討論這個問題, 立刻轉(zhuǎn)移話題, 隨便找個借口離開了。 季嶼生送走負責(zé)人,轉(zhuǎn)身看了明紗一眼。 明紗正想開口和他說話, 他忽然移開目光,偏頭對化妝師說:“麻煩幫我上一下妝。” “好的, 您先坐下吧?!?/br> 化妝師動作干凈利落地打開彩妝盒,挑選工具。 季嶼生拉開椅子, 坐到鏡子前,緘默不言。 明紗一句話咔在嘴邊,又給憋了回去。 旁邊一堆人, 現(xiàn)在不是談話的好時機,而且,她算是看出來了,季嶼生并不想跟任何人討論他隱退的問題,包括她。 剛才回答負責(zé)人的話,也不過只是一種社交禮儀。 明紗冷靜下來, 偷偷用余光觀察季嶼生。 他端坐在椅子里, 眼神毫無波瀾地平視著前方,表情沒什么變化,非常配合化妝師的動作。 明紗鼓起勇氣, 抬眼往鏡子中看去。 兩人的視線在鏡中交匯,他看她的目光清冷疏離, 說不出哪里不對勁,就是太像他們初見時他對她的態(tài)度,不冷不熱。 明愣了一下。 怎么會這樣? 難不成他已經(jīng)知道小時候的事了? 明紗心里涼了半截,率先移開視線。 一群人忙不迭失到下午三點,準(zhǔn)時開戲。 今天唱的是傳統(tǒng)劇目《戰(zhàn)翼州》,演出大廳座無虛席,各個年齡段的觀眾都有。 明紗在后臺隨時待命,幫趕場的演員換裝,一場戲下來,沒聽進去幾句。 一個多小時后,演出在觀眾們熱烈的掌聲中落幕,季嶼生被幾個小粉絲圍著要簽名,明紗協(xié)同工作人員整理舞臺道具。 沒一會兒,季嶼生簽完名走過來說:“辛苦了,接下來幾天還有演出,道具先搬到后臺?!?/br> 幾人會意,手腳麻利地開始動手搬道具。明紗混在其中,貢獻了一份微薄之力。 這時,有人發(fā)現(xiàn)她,詫異道:“明紗姐,你怎么在這兒呢?道具交給我們來處理就行了,你趕快去幫團長掭頭吧?!?/br> “掭……頭?” 什么新術(shù)語,她聽不懂??! 明紗搬東西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手里的物品順其自然地被幾位大兄弟接過去。 她兩手空空,抬頭,發(fā)現(xiàn)季嶼生靜立在舞臺幕布旁,似乎是在等自己。 她挪過去,不確定道:“那我?guī)湍戕荨^?” 季嶼生眉眼溫和地嗯了一聲,抬步往后臺化妝室走去。 明紗跟在他身后,滿腦子都在思考掭頭到底是什么意思。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無人的拐角,季嶼生忽然一聲不吭地停下,明紗在神游中,沒反應(yīng)過來直接一頭撞到他后背上,痛呼一聲。 “嘶,你這人怎么走著走著就不動了!” 季嶼生轉(zhuǎn)身,垂眸盯著她的臉,唇邊悠然浮出一點笑意:“你知道掭頭是什么意思嗎?” 哈? 他是在質(zhì)疑她的專業(yè)能力嗎? 明紗捂著額頭,看了他一眼,大腦飛速轉(zhuǎn)動,試探道:“卸妝?” 季嶼生挑眉:“接近了?!?/br> 明紗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偷偷瞥了眼他鎧甲下風(fēng)姿誘人的身段,臉莫名有些紅:“雖然有點難為情,但如果你一個人動作確實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勉為其難地幫你脫……脫衣服,畢竟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br> 嗯……語氣聽起來的確身不由己的樣子。 季嶼生徹底被她氣笑了:“你平時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啊?” 明紗眨了眨眼,郁悶:“難道掭頭不是內(nèi)個意思?” 掭頭,等于摘掉行頭,這不挺有道理的嘛! 明紗皺眉,越發(fā)不解。 季嶼生嘆不可察地轉(zhuǎn)身,解釋道:“確切的說,掭頭其實指的是,演員卸妝時褪去盔帽及水紗、網(wǎng)巾。” 明紗恍然大悟,狡辯說:“跟我所理解的卸妝和換衣服意思相差不多嘛,不用這么在意細節(jié)!” 季嶼生輕笑了一聲:“你不介意就行?!?/br> 他們前后腳走進化妝室,大家仍在忙碌中,聽見腳步聲,下意識地抬頭看過來,發(fā)現(xiàn)是他們,見慣不怪地低頭繼續(xù)手里的活。 兩人心照不宣地收斂了笑容,腳步輕輕地走到到化妝臺前。 旁邊有工作人員在給其他演員掭頭,明紗觀摩了一小會兒,心領(lǐng)神會,擼起袖子,拍了拍椅背,干勁十足道:“老板,你坐這,我馬上就給你掭頭!” 學(xué)得還挺有模有樣。 季嶼生摘下倒纓盔,頗為好笑地看著她說:“先幫我把盔甲卸掉?!?/br> 剛學(xué)的步驟立刻被打亂,明紗懵神:“???” 季嶼生神色自若地看著她:“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有什么問題嗎?” 明紗:“……” 她剛才就不該多嘴! 明紗一咬牙,視死如歸地挪到季嶼生身前。 他抬起雙手,淡定地目視前方。 明紗低頭,手忙腳亂地在他身上摸索了會兒,開始幫他寬衣解帶。 季嶼生身上那套盔甲有十幾斤重,明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想到他今天就穿著這身行頭,在臺上表演了許多高難度動作,不禁為他捏一把汗。 “你后面幾場戲,也需要穿盔甲嗎?” “差不多,明后兩天依舊是《戰(zhàn)翼州》,第四第五天演文戲,正月十五演《長坂坡》?!?/br> 明紗把盔甲放進衣箱,問他:“你又不是超人,連著演幾天高難度的武戲,不累嗎?” 季嶼生微彎了彎唇角:“在身體的極限范圍之內(nèi),能應(yīng)付得過來?!?/br> 明紗犯愁地賭氣道:“頭一回見你這樣的不理智。” 她抬手作勢要去解他的水衣,壓低聲音說:“我不明白,你為什么忽然要隱退,明明那么喜歡京劇,明明挖空心血也想要把更好的作品帶給戲迷,我不信你就沒動搖過……” 季嶼生一把握住她探到腰側(cè)的手,制止她下一步動作:“水衣先不脫……” 明紗僵住,意識到自己一沉浸式思考,就容易出現(xiàn)僭越行為,連忙解釋:“抱歉,我剛才走神了,所以……” “沒事。”季嶼生打斷她,拉開椅子坐下?!艾F(xiàn)在可以卸掉頭飾了?!?/br> “噢?!泵骷喚忂^勁來,走到他身旁,細心地幫他卸妝掭頭。 等她忙完,季嶼生跟她說謝謝,然后起身去更衣室。 明紗站在外頭等季嶼生換衣服,猛然間想起自己剛才似乎問過他關(guān)于隱退的原因,然后被他輕輕松松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明紗郁悶地跺了跺腳。 他既不想隨便找個借口敷衍她,也不想告訴她實情,所以連引誘的招數(shù)都使出來了。最最最可恨的是,她竟然毫無知覺就落入了他圈套里。 美色果然誤人心! 明紗越想越氣,就在她即將抓狂的時候,更衣室的門被人推開,季嶼生換了身常服,一身清爽的從里頭走出來。 明紗故作憤懣地瞪了他一眼,從唇邊擠出一絲沒什么感情的笑意:“對了,你剛才好像還沒回答我的問題?!?/br> 季嶼生從錢包里取出一張票,疑惑道:“你剛才問了什么?” 跟她裝傻! 明紗和善得像只笑面虎:“沒什么,你就當(dāng)自己幻聽吧。” 他百般推脫,她懶得再自討沒趣,悶悶地開始收拾東西,戴上挎包。 “演出結(jié)束了,我應(yīng)該可以直接下班,不用隨大部隊回劇團那邊吧?” “可以?!奔編Z生笑了笑,把一張戲票遞給她。 明紗愣住,裝作不稀罕地瞥了眼:“幾個意思?” 季嶼生語氣沒什么起伏變化:“正月十五的《長坂坡》,是我隱退前的最后一場戲,我請你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