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師父滅過世 第2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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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界向來如此,今天打個架,明天屠個村, 殺戮、毀滅在這片混沌的土地上司空見慣, 妖魔們對于修復廢墟已是輕車熟路, 頗有心得了。 此前,柳嫻月和魔主?的離去讓混沌眾生如此悲慟,或許便是因為大家無不懷念不必修復廢墟的時光。 可話又說回來,如果是為?了這二位而戰(zhàn), 那?么再?多的流血、再?大的廢墟也無關緊要。 就像這一次魔主?只身闖天牢救出那?個小家伙一樣?, 為?魔主?浴血拼殺的妖魔們知?道,無論刀山火海,無論天牢地?獄,只要有一線生機,他們就絕不會被拋棄。 會有人來救他們, 也會有人一次一次、不厭其煩地?重建他們的家園。 三個月的時間,中城不僅恢復如初, 而且更加熱鬧。 三月暮春, 天氣回暖, 萬物復蘇, 鳥獸蟲魚都從漫長的凜冬里?蘇醒, 紛紛出來活動。 新的一年,妖魔們身邊帶上了新的面孔。 不管冬日再?是嚴寒、肅殺, 總有一些頑強的小生命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悄悄降臨。 帶著新生幼崽去混沌宮覲見他們的王,已成為?混沌的一種習俗。 靠近混沌宮的街道上傳來噠噠的馬蹄音, 此處毗鄰宮闈,可并不寧靜, 反而嘈雜得有些鬧人。 “不哭,不哭喔……” 掛著芳興園的敕造牌匾下,充滿了或低或高的哭聲。 門口石階下擺了許多竹簍,里?面裝著的各式各樣?的幼崽。 幾個人形的女妖正焦頭爛額地?清點竹簍,將里?面的幼崽抱出來檢查安撫。 芳興園的園長也在其列。 “給我吧?!泵嫒萱玫纳倥畯澭?,從旁邊女妖手中接過尖聲嚎叫的幼犬。 她一手抱來,一手順勢拉了一塊厚布蒙住犬身,隔絕了外界紛繁的氣味、光影。 尖利的犬嚎慢慢在柔軟的懷抱中平息下來,靈羽松了口氣,正要回身,便聽聞有馬蹄聲從街頭傳來,最終停在了這座芳興園前。 靈羽抬眸,當即抱著幼犬走下階來。 頎長冷俊的男人翻身下馬,身后是數(shù)名騎衛(wèi)。 他們拉來了六車物資,車上烙著碩大的紫印,是從宮中來的。 “靈園長?!蹦腥藙傄婚_口,少女便緊接著道,“良璞大人!辛苦你們了。” 良璞搖頭。 這座芳興園開了二十年,他們也打了二十年的交道,便省去了寒暄。 良璞揮手,讓身后的士兵將車上東西抬進?園里?,他則將清單遞給靈羽,“您查點。” 靈羽將懷里?的幼犬交給旁人,自己拿了冊子,一頁一頁地?點過去。 敕造的孤兒?院,尿片、食物、玩具,大小用具皆從宮中撥來。 她看過之后,合上冊子,對良璞笑道,“不錯,正是我去年上報的數(shù)量。” 良璞的目光越過她,掃向臺階上的那?些竹簍,自語道,“今年還是不少……” “還是少了些的。”靈羽道,“前些年大家都苦,這兩年混沌界恢復了些,丟棄崽子的人也就少了些?!?/br> 良璞頷首。 靈羽側身,“大人辛苦,進?來喝杯茶吧?!?/br> “不了,”良璞辭卻道,“宮里?還有不少東西要送,耽擱不得?!?/br> 靈羽知?道他年初事忙,且厭惡客套,遂爽快道,“如此,我也不多留大人了。” 騎兵們卸了車,返回隊列,良璞翻身上馬。 靈羽余光一掃,看向了馬上最末的一個少年。 她咦了一聲,“是生面孔?!?/br> 良璞順著她的目光瞥去,介紹道,“從西部來的。聽說中城被天兵攻打的消息后,一個人從村子里?偷著跑了出來。本該遣返,但這小子機靈沉勇,就破格留下了?!?/br> 靈羽一驚,“看著年紀尚小,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低了低頭,回道,“旬初。” 靈羽笑道,“我也是西部來的。你剛來,要是有什么一時來不及置辦的,可以?找我。” 那?少年低聲道了謝,果如良璞所說,有著不似年齡的老成。 靈羽從儲物器中取出了一個布包,雙手交給良璞。 “大人,這是園里?剛剛化形的幾個孩子過年時做的,送給您和鬼芝大人,還有魔主?。您若方便,請幫我們轉交?!?/br> 良璞折腰接過,本還想問,送三個人怎么放在一起。 打開一看,便立刻知?道誰是誰的了。 布包里?面是三個娃娃,做的正是他們?nèi)说哪?。 那?稚嫩松散的走針,的確是出自剛化形的幼童之手。 “我會幫忙轉交。”他鄭重地?收進?儲物器內(nèi),對靈羽道,“多謝了。” “大人慢走。”靈羽擺手,目送他和卸車歸來的騎兵們離去。 這串自宮中出來噠噠馬蹄音便又轉去其他街道,如琲鏈一般,串連起城中千家萬戶。 它路過食肆,得來一聲矜貴的聲響。 有少女說:“我很早就想說了,人多的地?方難道不應該禁止雄性入內(nèi)么。又吵又臭的,我都不想待了?!?/br> “哎呦喂我的蜓嬰大人,您就別為?難小店了。” 它路過寶器珠府。 有慈愛溫柔的聲音:“店家,妾身想給小兒?打一副長命鎖?!?/br> 它路過絲綢布店。 有水墨唱腔般的說話聲響起,“你的傘布要換么?” “這里?的布不夠艷,還是先換你的水袖罷?!?/br> 它路過酒店。 這里?的聲音雜亂起來:“蛟侍大人給他的寶貝小蛟慶生,擺三天流水席,人人免費!” “他的寶貝蛟又生日了?怎么每個月都生日?!?/br> “管他呢,等等我,給我留個位!” 它路過藥鋪。 “東家,您來了,這是賬冊?!?/br> 有天山雪水般清靈的聲音響起,“店里?可好?” “一切都好,就是剛擊退天兵的那?一陣子有些忙不過來。” 它路過槽坊。 “醉魔大人……您怎么又醉倒這兒?了,醒醒、醒醒,您這樣?小店怎么做生意呢?!?/br> “哈哈……你來了?來來來,陪我、陪我喝酒……” 它路過鐵匠鋪。 在熱火朝天的錘煉聲中,還有比鐵錘更加聒噪的粗噶之聲吵嚷著:“老板,老子的九環(huán)刀怎么還沒修好!都三個月了,你知?道兵器就是武將的命嗎,爺爺?shù)拿荚谀氵@兒?破店寄存三個月了!我看你是存心找茬!” “哎呦虎爺啊,我哪敢和您找茬兒?呢…”那?聲音一頓,立刻又拔高起來,“盲劍大人!盲劍大人買點什么,是劍鞘還是刀油?” “都要?!?/br> “老、老大好……” “對著旁人這般嗔目案劍,呵,你只會在我面前劍聲息語么?!?/br> “呃,什么意思啊老大?” “……丟人現(xiàn)眼?!?/br> 馬蹄走過中城的大街小巷,每經(jīng)過一處便得到一處的聲音。 蹄音作線,將這大大小小的聲音串連起來,最終匯向一處。 “主?君?” 良璞一愣,正要翻身下馬,就被小攤前的女人抬手制止了。 “今日公?休,沒事別叫我,有事更別叫我?!彼鹃蟹鴶傋由系男⊥嬉鈨?,身邊站著一短□□布衣的青年,以?及一只飛在空中的小蜻蜓。 良璞從懷中取出那?個娃娃,“主?君,這是芳興園剛化形的幼崽做給您的。” 司樾這才抬眸看向了他。 她接了過來,看見娃娃上面的走針時,倏地?一笑,眸中隱約流出兩分懷念的神色,“行啊,比我手巧。” 將東西送到,良璞識趣地?低頭,“主?君,屬下先行告退?!?/br> 司樾揮手,讓他該干嘛干嘛去。 攤前的小販瞪大了雙眼,“你、您是魔主?!” “是嘞。”司樾將娃娃收進?懷里?,揣手問他,“魔主?打折嗎?” “不、不打?!毙∝溕s著脖子,怯弱道,“柳先生留下的規(guī)矩……權貴庶民同、同價?!?/br> “嘁?!彼鹃谐褟姷溃暗?,你以?為?我真差那?兩個錢嗎?哈,我那?是試探你呢,看你有沒有按律經(jīng)營?!?/br> “堂堂魔主?,你計較這點錢干什么。”紗羊叉腰,“每次跟你出來,我都覺得丟臉。” 司樾從攤子上離開,“那?你可以?不和我出來?!?/br> “我才不是和你出來,我是和子簫出來!” 天兵打著要人的旗號殺來,退去后,卻再?無人討要恒子簫和紗羊。 天界不管他們,他們便也沒有回天,直接住在了混沌宮里?。 司樾抹除了紗羊身上的法術,她那?五萬四千雙眼睛都自由了,只屬于紗羊一人,再?不會被他人所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