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漸變

    ◎飛魚衛(wèi)之首◎

    云乘月回到白玉京時, 距離斬殺虛淵一事，已經(jīng)過去整整三天。

    “夢”字也扮演了整整三天的她。它在院中哪兒也沒去，隔壁老夫妻倆來邀請吃飯, 它也找借口推辭了。

    如果不是它興高采烈地匯報了和薛暗的事，云乘月會更高興。

    “也不知道那枚護(hù)身蟬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她有點(diǎn)頭疼, 但轉(zhuǎn)念一想，虛淵一事已經(jīng)擺明了她的立場。

    換言之，她知道“它”在搞事情，而“它”也能猜到她要搞事情。大家心知肚明, 無非看誰能取勝。

    關(guān)鍵還是薛暗的態(tài)度。到底能不能把他拉攏過來？如果王夫子的猜測屬實(shí), 他的身上可是有薛無晦的心臟……她有預(yù)感，“它”一定會對薛暗做些什么。

    得盡快見薛暗一面。她做出決定。

    她原本打算這幾日設(shè)法引薛暗過來, 沒想到，第二天就有人送上了門。

    翌日，傍晚。

    太清令已經(jīng)取消, 但余溫仍在, 仍有不少人按時前往晚市，盼望奇跡發(fā)生。

    人多嘈雜，便于渾水摸魚。

    就是在這潭渾水里，有人摸上門來。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門開后，一名擔(dān)著貨的貨郎出現(xiàn)在她面前。他面目平凡，皮膚黝黑粗糙，扁擔(dān)上還留存著一些炭，原來是個賣炭郎。

    “——云乘月！”

    這個賣炭郎一臉急切, 低低喊了一聲, 就改成神識傳音：[算我欠你個大人情……速速隨我來！]

    云乘月認(rèn)出了他, 有些不可思議：[莊夜？怎么回事？]

    莊夜易容成的賣炭郎, 急得跺了跺腳：[快隨我來！只要答應(yīng)救人，你，我……你要如何便如何，我大大欠你人情！]

    云乘月看了外邊一眼，尤其盯了一眼巷子口那棵枝繁葉茂的榕樹，而后微微一笑，招手道：“啊，對，我是要買些炭。你先進(jìn)來，也喝口水?！?/br>
    說著，她不容置疑地將莊夜一拉，再將院門一關(guān)——砰！

    “這里有防御陣法，可以開口?！彼掌鹦θ荩瑢徱暤?，“說罷，怎么回事，你要救誰？是飛魚衛(wèi)有人出事了？”

    是護(hù)身蟬的問題？她猜測。

    沒想到，莊夜卻急急道：“是將軍……將軍出事了！將軍吩咐我來找你，你一定有辦法，是不是？”

    云乘月吃了一驚：“什么，薛暗？他怎么了？”剛問完，她當(dāng)機(jī)立斷：“好，我知道了，他在哪里？帶我過去?！?/br>
    莊夜狠狠點(diǎn)頭，露出感激之色。

    “跟我來！”

    他正要扭身，云乘月卻再次抓住他。

    “走這邊?！?/br>
    她豎起指尖，放出一團(tuán)幾近透明的光芒。那光芒舒展，形成一枚“越”字。

    拂曉和她之間的主仆契約，使她能夠共享付拂曉的能力，包括書文。

    “告訴我具體方位?！?/br>
    莊夜收起驚詫和探究的目光，立即說：“城北飛魚衛(wèi)衙門，西北后院，將軍的房間！”

    云乘月指向他說的方向，手指微微一動?！霸健弊诸潉樱瑹o數(shù)大大小小的漣漪泛起；它們在空中時隱時現(xiàn)。

    “找到了……是有些怪異。莊夜，抓好我——走！”

    空間打開?？臻g折疊。

    轉(zhuǎn)眼之間，小院中又是一片安靜。

    只多了一枚“夢”字。

    [小夢——麻煩你繼續(xù)看家！]

    “夢”字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呆了一會兒。然后忽然，它身上的霞光飛快地流動，五顏六色閃個不停，其中的紅色越來越多、流得越來越急，就像一個人氣得通紅的臉。

    [這不公平！在屋子里明明可以不用替身！]它氣憤地朝主人大喊。

    [抱歉——但如果有人找我，需要你幫我應(yīng)付一下，有急事還要拜托你通知我！]

    什——么——話！

    就不能換個書文值班嗎？

    雖然有神智的書文也就它一個了……可它也想去看熱鬧的！

    “夢”字化為人形，垮著臉，無聊地踢了踢地上的塵埃。

    接著，它懨懨地走回房間，報復(fù)性地翻出了所有說書玉簡和話本，甚至還翻出了幾錠銀子。

    它決定了，它要報復(fù)，它要花光主人的錢，聯(lián)系那個叫云清容的小姑娘，去幫它買回市面上所有最新的故事！

    “夢”字在給云乘月匯報時，偷偷藏下了一個小秘密：在短暫的扮演人類的經(jīng)歷中，它學(xué)會了使用通訊玉簡。

    而且，它偷了一塊新的通訊玉簡，還想辦法和云清容互換通訊。它告訴云清容，說這是它的備用玉簡。云清容真是個好姑娘，她一點(diǎn)都沒懷疑呢！

    “夢”美滋滋地找出自己那塊通訊玉簡，找到唯一的聯(lián)系人。

    [云清容，你來幫我個忙。]

    過了一會兒，云清容回復(fù)了：[抱歉，我來不了了。]

    咦？“夢”字困惑：[為什么？]

    [我這兩天高熱不退，實(shí)在撐不住，要休息兩天。]

    “夢”字想了想，語重心長：[肯定是那銅蟬的問題！明明告誡過你，你就是不聽。]當(dāng)然，是主人告誡的，但“夢”字自認(rèn)也能教訓(xùn)云清容。它可是千年的老書文！

    云清容許久沒回。

    過了一會兒，她才回復(fù)：[也許你說得對……那我應(yīng)該怎么辦？我真的要去求助那個什么照天教？]

    “夢”字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沒錯，就是這樣。]

    [那我要怎么找到他們？]

    這個主人說過！

    “夢”字立即回復(fù)：[悄悄把護(hù)身蟬埋在門口，不要讓人發(fā)現(xiàn)，然后每日默念“照徹長夜，重開天日，我為人人，人人為我”，照天教就會來幫你！]

    這是主人告訴那個叫徐冰花的小姑娘的，它“夢”字也記得呢！

    云清容又是好一會兒沒回復(fù)。

    [我……會試試。]

    最后，她才傳來消息：[云乘月，多謝你。]

    [你曾經(jīng)勸我離開白玉京……是不是要發(fā)生什么大事了？]

    [算了，我知道你不會告訴我。你和我不一樣，你是大人物。]

    [好吧，我會聽你的話……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巧姨。等病一好，我就會離開白玉京。]

    看到最后一句話，“夢”字愣了愣。

    它問：[你真要走了？]

    那以后誰來給它買話本？

    [放心，我不會硬要留在這里礙事，我再笨也看得出來，這里的水不是我能摻和的。]

    啊……

    “夢”字又撓撓頭。好吧，看來沒人幫它買故事了，它又不能離開這間院子，那做點(diǎn)什么來打發(fā)時間？

    它開始發(fā)呆。

    漸漸地，它想起了自己的第一個主人，也就是觀想、創(chuàng)造自己的那個人。那位主人是丹青妙手，總能畫出美麗的圖畫。他也是個喜歡看故事、講故事的人……

    咦？畫畫？講故事？

    那要不要試試……干脆自己畫一個故事？

    “夢”字打定主意，振奮不少。它跑到書桌邊，大模大樣地用起了云乘月的筆墨紙硯。嗯嗯，現(xiàn)在的主人溫柔良善，說過它可以隨意消磨時間，一定不會生氣的。

    畫什么故事好？

    有了。這不就有個現(xiàn)成的嘛，剛才的口號朗朗上口，就很能激發(fā)它的靈感。

    它要畫一個妖怪興風(fēng)作浪、為禍百姓，照天教的大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了可憐百姓的故事！

    裝了一肚子故事的“夢”字滿意點(diǎn)頭，當(dāng)即開畫。

    ……

    薛暗在黑暗中喘氣。

    他隱約知道夜色到來了，因?yàn)榉馑赖拈T窗越來越黑，直到再也沒有任何光亮。夜晚的到來總是強(qiáng)勢，黑暗步步逼近，容不得絲毫忽視。

    但現(xiàn)在，更加不容忽視的是他身上的疼痛。

    他蜷縮在房間里，整個人倒在地板上，弓得像只瀕死的蝦，雙手死死按住胸口，大部分時候都僵硬不動，突然又猛地驚起抽搐幾下。

    疼痛由內(nèi)而外的炸開。他張大嘴，貪婪地渴求空氣，但平時隨手可得的空氣，此時并不眷顧他；他越是渴望，就越得不到。

    他想起了過去經(jīng)歷過的水刑?？涩F(xiàn)在比水刑更甚。

    ——砰砰砰！

    有人突然拍響了他的房門。

    “……將軍！”來人壓低了嗓門，是那種迫切想要得到回答、卻不得不壓低聲音的急切之聲，“將軍，將軍您怎么了？”

    是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