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332節(jié)
眼看府上的怪事得到解決,還有太清劍作保,莊家家主的臉色由陰轉(zhuǎn)晴,輕盈不少。他客客氣氣答謝一番,又順便對莊夜道謝。 可莊夜知道這是順便的道謝,怎么會高興?他悻悻的,目光不善地看了季雙錦一眼。 接著,莊家家主又試探道:“今次多虧季大人出手,否則府上恐怕還有傷亡。不過,最近總聽說死靈出沒的消息,現(xiàn)在再加上這半死靈,怕是有一就有二,那這今后……?” “這個……” 聽他這么說,季雙錦忽地綻放出一朵笑容。這個笑和剛才場面上的微笑不同,是一個真心實意的、開朗的笑容。她仿佛就等著這么一句話呢。 “莊大人不必擔憂?!彼f,“我們也知道最近死靈鬧得厲害。為此,三清閣奉了陛下命令,秉持太清令的指示,特意制作了一批護身符。莊大人如果需要,可以請一些回來?!?/br> 莊大人聞言一喜,立即說:“那是一定要請的。” 季雙錦點頭,又一伸手,說:“阿蘇,把東西拿出來?!?/br> “是,小姐……啊,是,大人?!?/br> 一直在邊上沉默的阿蘇,立刻摸出個錦囊。那錦囊上頭繡著一把劍,似乎是三清閣的象征。她抽開錦囊口的繩子,倒過來一抖。 嘩啦—— 清脆的碰撞聲后,六只金蟬從錦囊里飛了出來,懸在空中。 這些金蟬做工很精致,翅膀是鏤空的工藝,看上去……也就是幾個精致的金蟬。和外頭珠寶店鋪里賣的掛件沒什么區(qū)別。 季雙錦的神情卻很鄭重,似乎拿著什么了不起的東西。 “一只金蟬大約能護住一畝地。我隨身帶了六只,嗯……對莊家是不夠的。莊大人之后可以派人去三清閣,再拿一些回來?!?/br> 季雙錦環(huán)顧四周。在這寸土寸金的白玉京北城,莊家宅院卻一望無際,遠遠不止六畝。 莊大人小心接過,又對天山的方向略施一禮?!澳蔷投嘀x季大人。不知我能不能多拿一些?一些親朋好友也有需要?!?/br> “自然。”季雙錦說,“想請多少,都隨意?!?/br> 莊家家主拿過那六只金蟬,在手里把玩片刻,忽然遞了一只給莊清曦。他說:“清曦,拿去給你母親房里掛著,她近來身體不好,別是被這死靈給礙著了。” “好。謝謝大伯父?!鼻f清曦雙手接過金蟬,恭敬回道。 “你這孩子怎么跟我客氣上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鼻f家家主笑道。 至此,事情就算結(jié)束了。 季雙錦再行一禮,說:“此間事了,我也要告辭了。” 云乘月站在旁邊,安安靜靜看他們演了半天。這時,她出聲了。 “你們是不是還忘了什么?”她問。 什么其他人都一愣。 季雙錦微不可察地一僵,又轉(zhuǎn)過頭,神情變得很認真,甚至認真得有些過分。 “本官沒有忘什么。”她說,“如果乘月有什么指教,可以直說?!?/br> 本官?這個稱呼讓云乘月悄悄皺了皺眉頭。她忍了忍,沒說什么,只是指指那棵金色耀眼的銀杏樹,那里靜靜躺著幾件衣物。 “你剛才也說了,牛小苗也是受害者,變成半死靈并非她的本意。既然她無辜被害,你們難道不該把真相告訴她的家屬,并加以撫恤?她畢竟是在莊家出的事?!?/br> 云乘月說得認真。 季雙錦的眉毛跳了跳。她扭頭看了看那棵樹,沉默片刻,嘆了口氣。 “牛小苗確實是個無辜的受害者?!彼Z氣變得有些沉重,“我回去會向上官報告,爭取能夠拿一筆錢給她的家屬。但真相恐怕……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br> 云乘月緩緩點頭。 她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卻又停下,沒回頭地說:“雙錦,你想在官場力爭上游,我沒有資格反對??墒牵热荒阏莆樟颂鍎@種重要的力量,我希望你能再多想一想、看一看,而不是……單純地作為執(zhí)行命令的傀儡?!?/br> 季雙錦愣住。她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反應過來后又趕忙停下。 “乘月?”什么傀儡?她有些不快,只忍著,“你如果想說什么,就說清楚!” “等我自己搞清楚了,我會告訴你的。走了,下次見。” 云乘月快步離開了。等拐過轉(zhuǎn)角,她就拿出通訊玉簡發(fā)消息。給莊清曦的。 [如果你相信我,就把那金蟬扔了,或者至少,不要把它掛在你母親的房間里。] …… 云乘月真的走了。 季雙錦久久站著。 阿蘇來回看著,表情很有些焦急。她差一點就要出聲了,可是看著自家小姐凝重的表情,她終究是沒敢開口。 莊夜在旁邊翹了翹嘴角,幸災樂禍地嘀咕一句:“就愛看這種親朋好 友反目的事兒。” 說罷,他也離開了。 莊家家主和季雙錦客套一番,也離開了,說是要去問問大管家關(guān)于牛小苗的事。 季雙錦站在原地,眼神有片刻迷茫,但她很快收拾好了情緒。她將太清劍還回去,又挽起袖子,抽出腰間官制的長刀,開始挖土。 這是三清閣的規(guī)定,凡是因類死氣暴斃而亡的尸體,死時周圍的泥土都要回首。 “大人,我來,你別干這種臟活。” 還沒等她真正開始挖,阿蘇就阻止了她。 季雙錦暗暗松了口氣,順勢答應。走到一旁坐了下來。 阿蘇手腳利落,很快完成了工作,又摸出一張符紙。這符紙上記載了一種特殊的傳送陣法,只能用一次,能將指定的無生命物體定向傳輸?shù)饺彘w之中。三清閣里會有專門的人接收。 邊做這些事,阿蘇一邊糾結(jié),糾結(jié)到最后,她還是一咬牙,下定決心。 “大人,云姑娘是個好人,也是真心為你著想的。你們肯定是有些誤會,解開了就好。不要這樣生分。” 阿蘇小心地勸道:“鬧成這個樣子,小姐……不,大人,你和陸姑娘的關(guān)系也……” 聽阿蘇這么說,季雙錦一愣過后,本能地覺得不開心。她沉下臉:“陸瑩也就算了,阿蘇,你是我的侍衛(wèi),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怎么也覺得我做得不好?”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阿蘇慌忙搖頭。 季雙錦不開心了一會兒,又想到什么,顧自怔忪半天。 她忽地嘆了口氣:“不……其實你說得對,我也知道,乘月說這些話都有她的道理,肯定也是真的覺得為了我好??赡阆胂耄y道乘月想的、乘月做的,就一定對嗎?” “我……我不知道?!卑⑻K心想,可是云姑娘好像也沒有錯過。 “進入三清閣后我就聽說了。乘月似乎,似乎一直和死靈有些不明不白的關(guān)系,阿蘇,那可是死靈啊!” 季雙錦露出憂慮的神色。 “我現(xiàn)在做這些,我承認,一方面我確實是不甘心一直輸給乘月,我也想有一番自己的作為?;蛟S也有些賭氣,覺得她不肯把快速變強的方法教給我……” 季雙錦抿抿唇:“可是,我也是想著,如果乘月真的走上了歧途,那么我站在陛下這一邊,手里有些權(quán)力、有些力量,可能以后乘月出了事,我能幫她一把呢?” “要是我真的置身事外,什么都不做,只求自?!牵且院笏袀€什么萬一,我豈不是也無能為力?我不喜歡這樣?!?/br> 季雙錦搖頭。她他伸出雙手,看著自己掌心的紋路,看著手指上的繭。太清劍已經(jīng)消失了,她能借這把神劍的時間是很有限的。她真正能依靠的,其實只有自己的一雙手。 “從脫離季家的那一天開始,我就下定決心,我一定要擁有力量。擁有力量,才能保護自己,才能去爭取自己想要的生活,也才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哪怕因此和好友背道而馳,也在所不惜。 “阿蘇,你相信我嗎?” 季雙錦抬起頭,粲然一笑。 阿蘇聽了這番話,大為感動,也因此釋然:“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小姐,我當然相信你,我會永遠站在你身邊支持你的?!?/br> 雖然……內(nèi)心深處,她還是很懷念當初小姐和云姑娘、陸姑娘在一起的時光,也懷念著在羅城之中,自己和陸姑娘一起吃飯,一起看著月色的時光。甚至于,她到底更懷念哪一段經(jīng)歷,她自己也說不明白。 但是,就這樣吧。 她是阿蘇,生來就是季家的侍衛(wèi),是侍奉小姐的人。她喜歡小姐,愿意為了她付出一切。所以,她自己的那一點喜好又算得了什么? “我會永遠保護小姐?!卑⑻K說。 …… “不要用那金蟬?” 莊清曦看完,嘀咕一聲,收好了玉簡。 桃花與梅花共色,春柳與冬草同芳。 這是一座有著四季景色的院落,滿院鮮花盛開,轉(zhuǎn)過拐角,卻又能看到冬雪覆蓋著木橋。 這是莊清曦的院子,也是她母親莊懷星的院子。 她們母女感情很好。莊清曦雖然已經(jīng)成年,也舍不得搬出去,反正這院子夠大,也住得下。 莊清曦很在乎母親。她幼年喪父,對那個上門當贅婿的父親也沒什么特別的記憶,成長的過程中,都只記得母親的呵護和母親的嚴厲。 此時,她正坐在石凳上,看著母親編一只鮮花花環(huán),也和她說著今日的經(jīng)歷。 “……這么說,那當花農(nóng)的小姑娘死了?” “是。“ “有些可惜。那就沒人來交府里怎么種五色牡丹了,是么?我原本還想用那五色牡丹做花環(huán)的主花,說不定能從中領(lǐng)悟什么……我正臨摹前人的簪花小楷?,F(xiàn)在卻不成了。” 莊懷星一身素白的衣服,動作輕輕的,聲音也輕輕的、幽幽的、淡淡的,整個像個幽魂似的。 這樣一身素白,其實很不吉利。不過府里都說,她是為那死去多年的相公守節(jié),才常年一身素白。情深意篤就由她去吧——這是莊家家主說的。 莊清曦緊挨著她坐,用臉蹭了蹭母親的胳膊,動作里充滿了依戀?!安贿^一朵五色牡丹!母親想要,之后再找個人來種就好。又不是只有那一個人會。” 母親很喜歡書文呢。莊清曦想,在她有記憶以來,總是能見到母親臨摹字帖,又常常觀摩景物、揣摩道理,努力提高對書文的感知力??上?,那個人的陰影……天才,真不公平,隨隨便便就能抹殺他人的努力。 莊清曦感到不忿。為母親,也為自己。 她沉浸在自己的不忿中,也就沒注意到,她談論死者的語氣是如何隨意。那樣的輕飄飄,好像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談論一條人命。也是,對世家子而言,三六九等的人中,只有最上頭那一群才算“人”。 莊懷星看她一眼,“嗯”了一聲,聽不出喜怒。 “還有,”她說,停了手上的動作,“云乘月真的說,讓你把金蟬扔了,別掛在院子里?” “對?!?/br> 莊清曦點點頭:“但其他人都沒覺得有問題,怎么就她覺得有問題?女兒還是拿不定主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