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326節(jié)
“所以……” 云乘月等了一會兒。她在等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說不定是等一個轉(zhuǎn)折?比如說,以為誰誰誰死了,又發(fā)現(xiàn)她或他沒死,真是激動人心——但是,她什么都沒有等到。 過了會兒,她才總結(jié)一句:“就是說,到我死前,除了莊夢柳,其他人都死了?!?/br> 他說:“對不起?!?/br> “不,我只是想確認一下,除了莊夢柳外還有沒有別的嫌疑人……看來是沒有了?!?/br> 云乘月艱難地扯了扯嘴角。 ——大師姐,如果我下次考試考好了,你能不能教我舞劍? ——我好喜歡大師姐。 大師姐,大師姐…… 會這樣喊她的人,而今只剩下了一個薛無晦,一個王道恒。而薛無晦是死靈,王道恒也是死靈。他們其實也早就死了。 她這個大師姐,本該是保護其他人、沖在最前頭的那一個,而今卻只身獨活,也是可笑。 “薛無晦。”云乘月閉了閉眼,叫他,“你先前說,打算從邊境著手,布置起一只大軍,像千年前那樣,用戰(zhàn)爭的形式來覆滅大梁,對嗎?” 出門前,云乘月已經(jīng)聽過了薛無晦前段時間的布置。 帝王頷首。 “不錯,因此我才要喚醒樂陶、申屠侑,還有其他一些死靈,再分給他們傀儡,好讓他們以活人的身份行走,幫我拉攏可以拉攏的人?!?/br> 薛無晦平淡道。 “不然呢?難不成要像你看的那些話本、演義一樣,我孤身一人深入皇宮,去刺殺皇帝?那恐怕在見到皇帝之前,我就先被禁衛(wèi)軍給滅了?!?/br> 云乘月低低一笑,輕聲道:“是,你說得對。要真是那樣……反倒好了?!?/br> 沒等薛無晦點頭,她說:“但我想這樣做?!?/br> “……什么?” “我想要這樣做。誅殺首惡,斬盡神鬼,盡量不要讓無辜之人犧牲?!彼f,“我希望戰(zhàn)爭是兜底的手段?!?/br> 薛無晦凝視著她。他沒有問為什么,只是蹙眉思考。片刻后,他沉聲問:“你打算怎么做?” 云乘月展顏一笑:“和太清劍有關(guān)。我剛剛從夢中醒來,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的三清劍中,三柄劍各有各的用途,這件事你應(yīng)該知道?!?/br> 薛無晦道:“我知道。玉清劍號稱幽冥之劍,一劍可以破開鬼氣,也可以保護亡靈幽魂。” “上清劍號稱殺伐之劍,劍氣靈力無人可擋,所以之前被傅眉拿著。” “至于太清劍……我卻不是很清楚,我隱約記得,千年之前師姐你自己也并不清楚?!?/br> “我原本不知道。”云乘月點點頭,又說,“但后來我搞清楚了。太清劍是三清劍的核心,它的能力可以概括為:貫通生死。” “貫通生死?由生到死還好說,一把劍過去誰都得死??墒?,難道它還能將人死而復(fù)生不成?” “要真是那么簡單,我拼了命也把太清劍搶回來,叫你復(fù)活,也叫王師弟、樂陶、申屠侑他們復(fù)活?!痹瞥嗽?lián)u頭,“可惜不能?!?/br> 她尋了把石凳坐下來。伸手再去夠茶杯時,發(fā)現(xiàn)杯中的茶水已經(jīng)熱了。 裊裊熱氣。溫度正好的茶水入口,熨貼了人的唇舌。 云乘月看了薛無晦一眼。 “太清劍真正的作用,是可以維持住將死之人的一線生機?!?/br> “無論那人受了怎樣的重傷,它都可以保持生機不滅。但是時間只在一天。超過一天,太清劍就必須抽取其他生靈的生命力,灌注給這將死之人?!?/br> “維持時間越久,它抽取的生命力也就越多。” “無論莊夢柳千年前是詐死,還是如何,他都不可能憑自己熬過千年歲月……他必定是用了太清劍。” 云乘月淡淡道:“他偷偷獻祭了那么多百姓,不全是祭祀神鬼,也是為了給自己續(xù)命。” 薛無晦想了想:“既然你早就知道,為何當(dāng)年不用?” 云乘月一怔,澀然道:“你以為我沒有心動過?那么多人都死去了……也幸好,在我發(fā)現(xiàn)太清劍的作用后,我已經(jīng)沒有可以救的人,否則我也不知自己是否心動?!?/br> “太清劍能以命換命,有違天和,我怕研究得太多,我忍不住誘惑,也就放下了。再后來,就是他借了太清劍去。” 兩人相對沉默片刻。 云乘月忽然問:“當(dāng)年如果你知道太清劍有這樣的作用,會不會心動?” “為什么這么問?” “帝王總是追尋長生。”云乘月想到什么,淡淡一笑,“恨不得向天再借五千年。” “是嗎……我卻不在乎?!?/br> “真的?為什么?” 他沒有馬上回答,只是凝視著她。那眼神仿佛平靜依然,又仿佛蘊含著別樣的意味。燈火在他眼中閃光,像躍動的心緒。 薛無晦說:“因為,你不心動?!?/br> ——你會不會心動? ——不會。因為你不心動。 云乘月定住不動。她手里茶杯溫度猶在。 他望著她,說:“我不想獨自活在……不,沒什么?!?/br> 話沒說完,他卻偏過目光。燈火照出他皮膚和頭發(fā)的光澤,也勾勒出他鬢邊碎發(fā)、脖頸青筋;細節(jié)俱全,宛如生時。 云乘月蹙眉:“什么?” “沒什么?!彼终f了一遍,語氣很堅決,“只是因為我不屑于茍延殘喘,不屑于鬼鬼祟祟,我如果想活,就自己去掙。掙不了,就死?!?/br> 這是真話嗎?肯定是。他是個驕傲的性格,從來都是。 只是,那就是全部嗎? 不想獨自活在……活在什么?難道他沒有說完,別人就真的聽不明白? 云乘月喝了一口茶,又喝了一口。她今晚真的喝了太多的茶,白天一定會很精神。 “我們……還有別的事要考慮?!?/br> 她夢囈似地吐出這句話,而這輕飄飄的語氣只存在了一瞬。 下一刻,她沉下眼神,又成為了一名冷靜成熟的修士。 “你曾說,見到皇帝——就是莊夢柳——遮掩身形,嗓音也很奇怪,不肯在臣子面前露出真容?!痹瞥嗽抡f,“再有,之前傅眉僅憑神魂,就能隔空擊傷他。這足以說明,他現(xiàn)在也修為跌落,不復(fù)從前?!?/br> “因此,我的結(jié)論是,雖然我們現(xiàn)在修為有限,但莊夢柳也并不強大。就算正面對戰(zhàn),我們也有機會?!?/br> 薛無晦明白過來:“你是想……” “對,我想直接拔除根源,從太清劍入手。要么,奪回太清劍的控制權(quán),要么,就干脆斬碎太清劍,斷了他的力量來源?!?/br> 云乘月越說,思路越清晰:“另外,我會想辦法繼續(xù)增強力量,并且試試將能用的人都拉過來?!?/br> “這樣一來,你手里的軍隊能牽制他的軍隊,我能夠毀掉他賴以生存的關(guān)鍵。我們齊心協(xié)力,勝算不小?!?/br> 薛無晦立即搖頭:“你這是太樂觀了。且不論我的軍隊力量幾何,就說你對他修為的估計,萬一出了差錯,怎么辦?” “況且,三清劍是你千年前傳承的上古神劍,而太清劍更是其中最為神異的一柄。萬一你奪不回來,也斬碎不了,怎么辦” 云乘月說:“用《云舟帖》?!?/br> “《云舟帖》?”薛無晦的聲音忽然拔高,“可那是,那不是……!” 云乘月看著他:“那是什么?” 薛無晦閉口不言。 過了會兒,他才說:“那只是本千年前的普通字帖,我看著那人寫的。他寫得雖然不錯,但和太清劍相比,遠遠不如?!?/br> 云乘月看他片刻,微微一笑。 “你何必妄自菲薄。”她低聲說,語氣溫柔,“憑什么古代的就比現(xiàn)在的好。時代在進步,現(xiàn)在的才更有可能比以前的好。” “自欺欺人可沒用。”看上去,他莫名有些煩躁,語氣也有些生硬。 云乘月不和他生氣,只招招手:“來,你看看,我可不是自欺欺人?!?/br> 她拿出云舟帖,將它放在石桌上鋪平。隨著她的心意,云舟帖云霧變幻,露出了許多彩色的筆畫。 “這是……” “是情感。” 一開始,云舟帖里的情感只有四道??山?jīng)歷了太清令的大場面,現(xiàn)在云乘月?lián)碛忻苊苈槁榈乃{色情感,少數(shù)黃色情感和少數(shù)白色情感。 還有唯一一道鮮紅的情感,是傅眉的殺伐之意。 云乘月大致講了講。 “我未曾聽聞情感能夠化為力量。更何況,這些大多只是普通百姓的情感?!毖o晦蹙眉,“這怎能有用?” “情感為什么不是力量?我們的力量本就源于情感。你不記得了嗎?最初的書文,就來源于我們強烈的情感和愿望?!?/br> “為什么普通人的情感就沒用?正是因為是情感,才人人平等,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甚至于,普通人的情感比一些修士的情感更加強大?!?/br> 云乘月伸出手。 云舟帖里的情感波動起來。它們盤旋纏繞、相互交織、各自融合。慢慢地,在她的手下,它們開始形成了某個特定的形狀。 “看?!痹瞥嗽率疽獾?。 薛無晦靠近,仔細觀察著。 “這是劍……一柄劍?” 不錯,現(xiàn)在云乘月手下正呈現(xiàn)出一柄劍的輪廓。她再一翻手、雙掌合十,這柄隱約出現(xiàn)的劍立即潰散。情感各自分逃,又回到了云舟帖中,安安穩(wěn)穩(wěn)地呆著。 “還沒有成型。但是,我確實想通過收集情感,來煉制一把新劍?!?/br> 薛無晦真正驚訝起來:“新劍?” “對?!?/br> “來白玉京之前,我就有了這個想法。三清劍缺了一把,總是不順手,恰好云舟帖又有了新的妙用。我就想著采集眾生情感,再融入我自己的體會,煉制出一把新劍?!?/br> “總是去追尋什么上古神物,依賴于前人積累,這算什么?真沒有志氣。人類最偉大的地方就在于,我們自己的愿望要靠自己的雙手去實現(xiàn)。何必要什么神鬼賜福,何必要什么太清令,何必要什么皇恩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