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281節(jié)
“明天繼續(xù)?” “明天繼續(xù)?!?/br> 各自分別后,云乘月匆匆回到城北小院。大雨已經(jīng)下了一會兒,原本應(yīng)該漫長的晝光也被黑云遮蔽;城市罩在一片凄凄里,行人也都匆匆。她路上遇見有人在街邊淋著雨哭嚎,說今年的莊稼全泡湯,生意也沒得做,干脆不活了云云,最后被旁人好說歹說地勸著給拉走了。 她看得難受,卻也無法,只能在心中埋下這一絲沉重。 到了小院,卻發(fā)現(xiàn)燈光暗淡,只余她自己房里一盞燈火。丁雙魚的房門緊閉,沒有燈光,只有一點均勻的呼吸聲,似乎是睡了。 云乘月沒有打擾老板娘,回房休息了一會兒,又提筆把最近幾天發(fā)生的事記下來,方便整理分析。最后,她把這些紙全燒了,才洗漱睡覺。 睡到半夜,她卻驚醒了。 不是因為噩夢,而是因為有人滾進了她的房門。她睜眼時恰見房門一開一閉,黑影貼地而入,仿佛一條大蟒蛇。 云乘月當即抄起手邊的棍子,差點就要一棍子打出去。 “……是我!” 莊夜的聲音嘶啞無比。 云乘月動作一滯。黑漆漆的風(fēng)雨夜,只有冷濕的氣息,而無絲毫光亮。她又仔細感知了片刻,才翻身下床(幸好她現(xiàn)在都是和衣而眠),點亮燈火。 “莊夜?” 她拿著燈盞靠近對方,這才看清是個什么情形。莊夜側(cè)臥在地,一手撐著身體,一手捂著腰間,整個衣服和指縫全是暗色鮮血。不過血腥味不算很重,血也沒有繼續(xù)流,應(yīng)該是他自己處理過了。 云乘月吃了一驚。 不僅是因為莊夜的狼狽,更是因為在他那張慘白的、青筋突出的臉上,不僅有痛苦隱忍的表情,還有臉頰上浮現(xiàn)的一個“奴”字刺青。 “奴”字筆畫粗狂,青黑深沉,仿佛一枚無法洗去的胎記,惡狠狠地盤踞在莊夜臉上。 這就是陸瑩說過的……極度羞辱人的黔面之刑的痕跡? 莊夜卻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暴露了什么,或者他其實知道,卻無暇顧及。他不斷喘著氣,豆大的汗珠流成了河。但他竭力支撐著,伸手抓住云乘月的手臂。 “云道友……小心海底的……黑洞!” 他說話也不穩(wěn),氣息顫抖得好似隨時會斷。 “什么海底的黑洞?”云乘月放下燈盞,幫著撐起他的重量,“你現(xiàn)在傷得很重,我先帶你去醫(yī)館?!?/br> “不……來不及了!是鱗片……不要沾染鱗片……是黑洞,就在黑洞里……!” 突然,莊夜雙目暴睜。他眼睛瞪得那么用力,幾乎像要把眼球擠出眼眶。他死死抓住云乘月的手臂,面上好似露出一絲恐懼。 “不,不,我不想被……!” 他身下出現(xiàn)了一片暗影。那影子非同尋常,比黑暗更多了什么晦澀的東西,仿佛一個坍縮的黑洞。它拽著莊夜,竟然生生把他往內(nèi)部拖去。 云乘月悚然一驚,抓著莊夜就想往回拖。然后那黑洞的力道非比尋常,莊夜也發(fā)出了痛苦的聲音。終究是云乘月不敢太過用力,也確實拼不過黑洞那詭異的力量;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莊夜被拖了進去,消失在她眼前。 莊夜消失后,黑洞也消失了。要不是地上還有一點血跡,她幾乎懷疑自己做了個噩夢。 屋里有什么聲音。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那是自己的喘氣聲。 再也睡不著了。 云乘月站起身,扶著桌子,又平復(fù)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走出房門,決定去看看隔壁睡覺的丁雙魚。 可剛出房門,她就聽到了不對勁的聲音。那是人類的呻吟和嘶吼聲——正是從丁雙魚的房間里傳來。 她猛地沖過去,一把推開了那間房門。 “癢……好癢,好癢啊……!” 明珠燈的光線照亮了漆黑的屋子。丁雙魚已經(jīng)從床上滾到了床下;她在翻滾,雙手在身上瘋狂地撓著,已經(jīng)撓出了無數(shù)血痕。她露出來的皮膚皸裂如干渴的大地,無數(shù)皮屑紛紛而落。 她的聲音聽上去也相當虛弱。 “老板娘……!” 云乘月立刻扶起她。她沒有問她“怎么樣”,因為顯而易見這狀態(tài)相當差。她只是背起老板娘,當即就要趕去醫(yī)館。因為……就像剛才莊夜出現(xiàn)和消失時一樣,她根本沒有感覺到任何靈力波動,神識也沒有任何預(yù)警。她仿佛墜入了迷蒙的黑暗,在這里她不再是有修為、有預(yù)兆的修士,而徹徹底底是一名茫然的普通人。 可她才背著老板娘到了院子里,院門就被“砰砰”敲響。 “阿娘,云前輩——!” “云乘月!” “云師妹!” “云小姐!” “咩咩咩咩咩?。 ?/br> 一堆人一股腦地沖了進來。丁舒錦、陸瑩、胡祥、阿蘇,還有拂曉。 被這群人圍著,云乘月立即明白,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能夠悠悠閑閑偽裝成“云大貓”的時候了。 “阿娘……阿娘也得了‘鱗片病’!” 丁舒錦驚呼,聲音異常絕望。 第151章 同門(11) ◎滿城疾病◎ 鱗片……莊夜也提到了鱗片! 云乘月心中一緊:“鱗片?。渴裁戴[片???” “那是我們對突然出現(xiàn)的怪病的稱呼, 患病的人皮膚會出現(xiàn)鱗片狀的紋路,所以叫它鱗片病?!?/br> 因為丁舒錦已經(jīng)拉著母親哭得不能說話,胡祥代替了她來做說明。印象中, 這位胡師兄向來豪爽熱情,成天樂呵呵的, 現(xiàn)在昏暗的光線中,他的神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們相互交換了信息。 鱗片病出現(xiàn)應(yīng)該就是這幾天的事,患者一開始只是會覺得皮膚有些干癢,接著會開始犯困, 很快體溫開始下降, 人也昏迷不醒。 “……胡府有仆人出現(xiàn)了這癥狀,兩天就沒了。出門一看, 滿大街都傳出呻吟?!焙檎Z速很快,“我家已經(jīng)關(guān)門閉戶,收拾東西, 準備連夜全家出城避難?!?/br> “胡師兄為何不走?” “我不想走, 甚至我都不贊成家里走。胡家扎根羅城,享受了幾百年尊重,結(jié)果一朝有難,竟然只顧自己逃跑,這樣的事我做不出來。” 陸瑩在旁邊嘆氣:“先顧自己,天經(jīng)地義。我倒不覺得有什么。要不是因為諸葛師兄沒找到,還有……我也自己走了?!?/br>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迅速察看了丁雙魚的狀況。老板娘已經(jīng)昏迷不醒, 皮膚溫度冷得像剛出海水的魚, 卻又干裂得可怕, 隱約能看出是魚鱗般的紋路。 “給她保暖, 應(yīng)該有點作用?!焙閺腻\囊里取出一件絨毛披風(fēng),把丁雙魚裹起來。果然老板娘呼喊“癢”的聲音減弱了,呼吸也平緩了一些。 云乘月說:“既然我們都沒有解決的辦法,就還是先把人送去醫(yī)館。” “云小姐說得對,我來背。” 阿蘇第一個贊成。并且,她堅持要由自己來背丁雙魚,似乎認為這是她的某種義務(wù)。情況緊急,大家也就認可了。 街道上的確處處都是聲音。有人哭喊“癢”,有人在呼喚幫助,還有人在哭……一片混亂。 云乘月探頭一看,伸出神識,感應(yīng)四周。她的神識纖細卻堅韌;在她感知中,夜晚有了清晰的輪廓。她能感覺到很多人、很多聲音,還有…… 無處不在的,細微發(fā)亮的紅色粉塵。它們紛紛灑灑,混在雨水中,又穿梭在雨滴之間。就在她感知的這么片刻里,她感覺到無數(shù)粉末朝這里襲來。 云乘月倒吸一口氣,下意識一震。她丹田發(fā)力,靈力如波,順著神識探明的方向涌去。那些粉末一接觸到她的靈力,便往回縮,卻仍舊蠢蠢欲動想要襲來。 ……簡直像有生命的蟲子。 “云乘月,你看到什么了?” “有東西,像麟粉?!?/br> 云乘月縮回來,嚴肅要求大家找東西把自己包裹嚴實。在場幾人雖然是修士,卻從來衣著瀟灑,一時有些七手八腳,好在還是很快把自己裹好了。胡祥甚至掏出了多余的木制琉璃眼鏡讓所有人戴上,說這眼鏡里刻有防御陣法,應(yīng)該有點用。 由于下雨,眾人還又裹上了雨衣、斗笠。云乘月做了個臨時掛兜,掛在胸前,讓拂曉進去。喊了幾聲,小麒麟才從房間里跑出來,跳進布兜又探出個頭來。它臉上也架著個眼鏡,屏息凝神,表情非常嚴肅。 準備好之后,他們才匆忙沖向醫(yī)館。 可還沒到醫(yī)館,就已經(jīng)撞進了人群中。摩肩接踵、四處呼號,眾人方才醒悟:這種時候,大多數(shù)人肯定都要來醫(yī)館。 丁舒錦急得冒汗,哀求地看向胡祥:“胡二少爺,我知道胡府府上養(yǎng)了大夫,能不能……” 胡祥苦笑:“你忘了?我強行闖出門時,父母就勃然大怒,說為了所有人安全,一直到他們離開時,門窗都會緊閉,絕不讓任何人進去——包括我?!?/br> 可這樣被擠在外面也不是辦法。 胡祥下了決心:“你們等一等,我擠進去看一看。如果有什么辦法,我也能照貓畫虎地學(xué)一學(xué)?!?/br> 這位師兄拿出了一樣什么東西,手上cao作一番,身形就忽然一躥,游魚般地飄進了人群,倏然沒入人和人的縫隙中。 云乘月抬手擦汗。夜里濕冷,但她跑動得厲害,身體被層層疊疊的衣服悶得又熱又冷,實在不舒服。 “對了……為什么沒看見莊不度和莊清曦?”她才想起來,“我記得他們也來了?!?/br> 其余幾人一愣,各自沉默片刻。 陸瑩很干脆地說:“不知道,我們?nèi)フ宜麄兊臅r候,他們已經(jīng)不在房中。” 阿蘇輕聲說:“也許是先走了,莊小姐和莊公子一早就收拾好了行李,打算回書院?!?/br> 陸瑩說:“不可能。我特意看了,他們東西都還在房里。這只能是……” “又一起失蹤?”云乘月接話。 陸瑩沉默點頭。 “他們有沒有接觸到什么鱗片?” “不知道……” 云乘月深吸一口氣。她把莊夜失蹤的事說了出來,不過隱去了莊夜的真實身份,只說是“一位臨時的道友”。她講了他的傷,尤其強調(diào)了他說的“海底黑洞”和“鱗片”,以及最后被未知黑影吞噬的場景。 陸瑩抽了口氣:“你難道懷疑,莊家那兩人也是……” “既然胡府中有人染病,他們當然也有接觸到的途徑?!?/br> “那……” 眾人躊躇。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 云乘月冷靜建議:“這里的事,應(yīng)該先通知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