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228節(jié)
“這是什么?” 她接過來,見是一只油包。市井中常見,一般用來包裹食物和藥材。 到手還是熱的,甚至有點燙??隙ú皇撬幉?。 “這個是……夾沙糖糕?” 薛無晦瞥她一眼,面無表情,糾正道:“是夾沙桂花糖糕?!?/br> 的確,這雪白的夾著紅豆沙的糯米糕上,還撒著細(xì)碎的干桂花。這個季節(jié)是沒有桂花的,必定是店家秋季存下來的糖桂花,用到現(xiàn)在,便成了冬日里一點新趣。 她捧著糖糕,尚且有些回不過神。 “你是怎么買的……哦,棲魂傀儡?” 她想起來了。薛無晦作為死靈,旁的活人輕易看不到他。但在鯉江水府中,他取了幾樣古代的材料,因而做出了棲魂傀儡。 薛無晦矜持地點點頭,又皺眉催道:“趁熱吃。我排隊買的。真不知道這東西這么普通,為何那么多人排隊,是成天沒事干了?” 云乘月“哦”了一聲,低頭咬了一口。面上的糯米糕是熱的,里面的紅豆沙夾心還有點燙。應(yīng)該加了紅糖熬的,黏糊糊的甜。表面的糖桂花倒只成了增香的裝飾。 “……你怎么想到買這個?” 咬了兩口,她才想起來問。也許薛無晦是對的,她這幾天是有點呆呆的,自己都覺得自己反應(yīng)慢??赡苁乔岸螘r間太累了吧。 帝王嘆了口氣。 他露出一種忍耐之色,說:“這不是你想要的?你不就喜歡吃這些點心?” “我?” 云乘月咬著糖糕,想了好一會兒,終于才想起來,好像是哪一次,她練字累了就聽說書玉簡來放松。那故事里提到了桂花糖糕,描述得極其美味,聽得她動了心思,就說想吃。 但那只是偶然的念想,過后就忘了。 “你怎么記得這些……會不會很危險?” 她有些擔(dān)心,萬一被那什么仇人發(fā)現(xiàn)了該怎么辦? 薛無晦一臉漠然:“朕自有分寸?!?/br> “哦……那,謝謝你啦?!?/br> 她一下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深吸一口氣,有點惡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任由微燙的糖漿滾過舌尖,滑過喉嚨,直直落入胃里。好像在哪里聽過,大口吃食物是對廚師最大的尊重。薛無晦并非廚師,但她想,其中心意也許是一樣的。 薛無晦盯著她,一言不發(fā),卻不覺自己唇角微微揚(yáng)起。 “老薛……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云乘月含含糊糊地問。 他問:“什么?” 她咽下食物,深吸一口氣,垂著眼,語氣有些深沉:“要想抓住一個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br> “……不曾聽過。這是什么奇怪的話,若非你編出來的,便又是從哪個說書玉簡聽來。無聊?!?/br> 他偏頭不看她,語氣中的細(xì)微波動似有若無。 燈光在屋中搖曳。當(dāng)日色全部收走,星光只顧得上夜空的閃亮,人間的黑暗便只在燈火里消散。 她看見墻壁上的燈影,只是沒有他的影子。死靈當(dāng)然是沒有影子的。 但是……也只是沒有影子而已。 她沉默片刻,輕聲說:“我覺得,也許生與死的界限并沒有我們想的那樣重。薛無晦,你能復(fù)活當(dāng)然最好,但如果不行,如果不行,如果,也許……” 她想說什么?連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有直覺告訴她,這是很重要的事。是很重要的感受,她應(yīng)該說出來。 然而,他打斷了她。 用一聲嘆,和一聲笑。 “啊……活著的時候,朕也這么想?!彼Φ溃届o得出奇。 “人對于擁有的東西,總覺得沒那么重要。” 第122章 目標(biāo)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標(biāo)◎ 最近云乘月開始思考一個新問題。 說是新問題, 但她過去也曾認(rèn)真考慮過。 那就是:她是不是有某種“關(guān)鍵時刻不會說話”的天賦? 那彌漫著糖糕香氣的一夜,原本該是溫馨的。但因為她說錯了什么,也許勾起了他的傷心事, 他們之間又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該做的事情還是會做的。臨帖,指導(dǎo), 一筆一筆去練習(xí)筆畫,沉下心去做最枯燥的練習(xí)。 然而,他們之間的對話少了。 他們明明都不是少言寡語的人。薛無晦雖然看著冷清陰郁,實則能言善辯, 過去總愛和她相互諷刺幾句, 被氣著了還會說些賭氣的話。 但現(xiàn)在,這些都沒有了。 “這個字寫得最穩(wěn)妥。” “這一帖你分心了?!?/br> “先去吃了早餐再來練?!?/br> “你自己這個水平, 也敢說教拂曉,真是一個敢教,一個敢聽?!?/br> 然而, 如果她想再順著這些話說點什么, 比如開個玩笑或者聊聊過去,他總是簡單地“嗯”、“哦”幾聲,甚至直接沉默。 更多時候,他都不在院子里。拂曉說他去了歲星星祠,或者干脆不在書院。等他回來,如果她想細(xì)問,他倒也不會隱瞞,只是簡單說幾句, 就告訴她詳細(xì)的事可以去問樂陶或者申屠侑, 又告誡她說, 她的機(jī)緣在明光書院。 “所以你最好出去多走走, 不要總是困在屋里。”他說,“你不是有山海閣的借閱證?哪怕獨自學(xué)習(xí),也去那里更好?!?/br> 說這話時是個夜晚,薛無晦坐在桌邊,在燈光中看書。其實他不需要燈火也能閱讀,但自他蘇醒以來,就總是盡量讓自己生活得像個活人。尤其在制作出棲魂傀儡后,當(dāng)他在暖黃的燈光里垂眼,幽黑的眉眼覆著光影,便令人想起風(fēng)雪夜歸人的一盞燈火——紅塵的生活氣息。 望著這一幕,云乘月本來有點惱火的心,也無奈地軟了下去。 “這樣吧,我明天開始就天天出門?!彼硕笃浯?,溫和地商量,“只是你跟我一起,如何?不必每次都去,時不時一起,這樣就行?!?/br> 薛無晦卻搖頭,還是拒絕。 “不必了,你一個人更好?!彼Z氣很堅決。 云乘月終于有些生氣:“你究竟是不是在刻意躲我?” 他眉眼一動,卻沒說話。 半晌,他卻抬起頭,也抬起手遞給她一樣?xùn)|西。那是一樣用干凈的細(xì)紋布簡單包裹過的東西,像是個四方形的盒子。 “給你?!彼f。 云乘月抱起雙臂,表示拒絕:“不要以為隨便送個什么吃的,就可以把這個問題糊弄過去。孰輕孰重,難道我不知道?” 他卻沒有再說更多。 那個夜里,薛無晦只是搖搖頭,將東西放在一邊,簡單留下一句“我去帝陵中有事”,便消失在原地。 留下云乘月站在屋里,有些憤懣地想,誰說死靈不好?她看起來好得很。遇到不想面對的事,說走就走,逃避起來比什么都方便。 誰要他敷衍送的東西? 她生氣地走到一邊,對著墻壁看了會兒書。 再過一會兒,她卻重重合上書本,長嘆一聲。心思不寧,對書本也是不敬。 云乘月到底是走過去,拿起那只包裹。重量很輕。拆開一看,原來只是一只薄薄的紙盒。 再打開盒蓋,她卻是一怔。 只見一只黑色的絨毛兔子,正躺在盒子里,用一對紅寶石的眼睛靜靜凝視著她。它造型相當(dāng)可愛,神態(tài)還有些憨厚,但如果把它嘴邊的絨毛翻起來,就會發(fā)現(xiàn)這兔子的三瓣嘴笑得有一點點jian詐。 絨毛細(xì)密,摸起來軟滑厚實;針腳又密又藏得好,藏在黑色的兔子毛里,幾乎看不出來。 云乘月幾乎要驚嘆了。 “老薛,真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手藝……薛無晦?” 剛笑了一半,她才想起來,原來他并不在這里。她剛才沒有用神識傳音,他在別處肯定也聽不見她說了什么。 她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拿出那只兔子抱在懷里。又拿出藤編烏龜,讓它再被兔子抱在懷里。 “從今以后,你就是三薛?!彼龂?yán)肅說道。 兔子和烏龜都安安靜靜地凝視著她。 云乘月又用神識傳音,找到薛無晦,把剛才的話重新講了一次。 他回答得依舊簡單。 [嗯,不錯。] 云乘月沉默一瞬,便笑笑,用一種鄭重其事的口吻說道:[多謝你。這兔子我很喜歡。] [你喜歡便好。] 還是只有一句。 她再也忍不住,重重地嘆了口氣。并且,她用神識傳音讓這口氣也重重地傳到了他那里。 [薛無晦,你不用躲我。]她語氣變得嚴(yán)肅,[我們是盟友,在我看來,也是共過患難的朋友。我雖然擔(dān)心你,也愿意分享你的難題,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說,真的只想一個人待一會兒,那我也不會強(qiáng)迫你如何。] [……] [那么,你放心,從明天開始,我會按照你所希望的,多出去走走,哪怕碰壁也不會退縮。不過,我也有一個要求。] [……什么?] 他聲音中出現(xiàn)了一點狐疑。也許皇帝就是這樣,無論私交多好,對于別人提的要求都會保持警惕——本能的警惕。 他一警惕,云乘月反而真正放松下來。她笑了,恢復(fù)到有點懶洋洋的聲音,說:[你也知道,按我本來的想法,只是想當(dāng)個市井里的閑人,安穩(wěn)散漫地過完這一生,對吧?] [……正是。] [那么,我一個夢想當(dāng)烏龜?shù)娜?,現(xiàn)在之所以經(jīng)歷了九死一生,現(xiàn)在還要在書院里辛辛苦苦學(xué)習(xí)、修煉,忍受無人教導(dǎo)的困境,這都是因為你,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