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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227節(jié)

    等因是一個類似于“欽此”的結(jié)尾詞。

    說完最后一個字,一縷律法的威嚴(yán)之氣升騰而出,在魯潤周身縈繞一圈。接著,它們化為幾條交織的白金色虛影——那是尚未完全成型的交織鎖鏈。

    律法如鎖亦如網(wǎng);律法之下,無有疏漏。

    最后,它們匯為一個“法”字,重新歸于魯潤的身體。

    再看魯潤雙目神采奕奕,似乎因為這次執(zhí)法,對律法之道又多了一絲領(lǐng)悟。

    目擊這一幕,云乘月有所領(lǐng)悟:魯潤修習(xí)律法之道,因此每次執(zhí)法,都是用實(shí)踐印證他所學(xué)所想。實(shí)踐越是能與他自身認(rèn)知相符,他的修為也就越精進(jìn)。

    明光書院所倡導(dǎo)的“知行合一”,原來是這樣的含義。

    望著那白金色的鎖鏈虛影消失,她忽然想起,她也曾在薛無晦身上見過這一幕。那是還在浣花城中時,為了追查此身落崖的原因,薛無晦夜里遁出,以鎖鏈捆綁回了出賣她的人的魂魄。那次他們還起了些爭執(zhí)。后來在浣花城外的山上,他拿住封栩,想接過滿城殺孽,那時也是黑色的鎖鏈鋪天蓋地;

    見識過了那樣冰冷森嚴(yán)的律法,便只覺魯潤的“法之鎖鏈”透出格外的柔軟粗疏。

    不知道很多年以前,當(dāng)薛無晦也只是個初入道途的小修士時,他是否也曾有過這樣稚嫩的書文之意?

    云乘月出神片刻。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最近經(jīng)常想起他。

    直到楊霏輕輕嘆一口氣,才將她的神思喚回此處。

    “這下好了,云師妹,你該得意了?!?/br>
    她輕輕地開口,聲音也輕而冷,好似粒粒冰霜落下:“全書院的人都知道,我這個大師姐為難一個新生,還被書院發(fā)現(xiàn)并處罰。魯師弟,我雖敬你執(zhí)法嚴(yán)謹(jǐn),可你處罰了也就罷了,為何非要以‘四言鐘’廣而告之?”

    “莫不是我曾經(jīng)哪里得罪過你?”

    聽上去,原來“廣而告之”這件事并不是必須的。

    云乘月注意到,楊霏提到了“四言鐘”。那鐘聲正是每日提醒學(xué)子作息的鐘聲,原來它叫四言鐘,也不知道是哪四言。

    魯潤拱手一禮,彬彬有禮地開口解釋。

    “大師姐誤會了。廣而告之乃是師長授意,意在告誡各學(xué)子,勿以惡小而為之,并非我擅自做主?!?/br>
    “師長?”楊霏忽地面色微變,透出幾分急切,“是哪位師長?”

    魯潤搖搖頭,意思是不能說。

    他不肯說,楊霏卻像自有猜測。她站在原地,面色微白,眼神竟透出幾分哀怨,緊接著又從那怨中生出了絲怒氣。

    “總是這樣……對陌生人都親切和善,對我便是刻??!”

    她重重一拂袖,再狠盯了云乘月一眼;那眼神透出十足的厭憎。只是那厭憎又不是真的針對她,更像是透過她看見了另一個人。

    再一轉(zhuǎn)身,她發(fā)間玉簪爆出強(qiáng)風(fēng)。風(fēng)掀起四周草葉,窸窣讓人響起烈風(fēng)中發(fā)怒的竹林。

    云乘月伸手撥開一片直沖她飛來的落葉,再看前方,只見楊霏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她想起某些傳聞,便側(cè)頭問:“楊師姐說的……難道是楊夫子的意思?”

    魯潤笑笑,沒說話。

    云乘月?lián)u搖頭,也就不再多問。

    魯潤再略一清嗓子,假裝先前的一切都沒發(fā)生,只問:“云師妹是想即刻就搬回山腰,還是明日再說?”

    “這個么……”

    院門垂下的垂絲茉莉,正好懸在她旁邊。她伸手觸碰它的花瓣,嗅到淡淡的清香。

    再看四周,這里雖然偏僻,卻正有偏僻的野趣:花草相雜,那頭轉(zhuǎn)角還有幾棵樹,樹枝纖細(xì),在寒風(fēng)里顫顫著,卻生出了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花蕾。那好像是江梅。另一處的矮木,好像又是迎春。等到了春天,這里說不定會有許多花開。

    云乘月放開手里的茉莉。

    “我有些不想換院子了?!彼f,“正好莊師妹找過我,她愿意住山上。魯師兄,請問這宿舍如何住,我們能不能自己決定?”

    “嗯?”

    魯潤有些意外,想了想,道:“這倒也不妨事。只要你們雙方自愿,書院并不干涉學(xué)生?!?/br>
    他再一嘆氣,苦笑道:“就是若大師姐知道了,肯定會覺得白挨一頓罰……不過規(guī)矩如此,也無法可想?!?/br>
    云乘月笑著道謝。

    目送魯潤離開,她關(guān)上院門,快步回到屋里。她還記得之前自己在做什么。她想找薛無晦問個清楚,弄清楚他最近到底為何心事重重。

    “薛無晦……?”

    然而屋里只點(diǎn)亮了一盞燈。

    一只麒麟站在書桌上,正歪著腦袋看那攤開的書冊。它豎著尾巴尖,時不時用尾巴在桌面寫一寫,好像在模仿書冊上的字跡。

    “拂曉,老薛呢?”

    云乘月走過去,發(fā)現(xiàn)拂曉確實(shí)在模仿文字,只是寫得歪歪扭扭,更像畫畫而不是寫字。初學(xué)者學(xué)習(xí)寫字,都是如此。

    拂曉搖搖頭,意思是不在這里。

    “我是說,你幫我看一眼帝陵,他在不在里面?你進(jìn)出比我方便。”

    拂曉點(diǎn)點(diǎn)頭,便閉上眼睛。過了會兒,它睜開眼,再次搖頭。

    “咩,咩咩!”

    云乘月一怔:“你是說,他可能去了歲星星祠?”

    又去那里?究竟是真的有事,還是只是不想面對她?她暗自納悶,莫非自己陡然成了什么洪水猛獸,看久了嚇?biāo)拦恚?/br>
    拂曉使勁點(diǎn)它的麒麟腦袋,又細(xì)聲細(xì)氣地“咩”了一陣。大意是說,它雖然不能也不敢追蹤皇帝的行蹤,但是它之前研究了一下明光書院的傳送陣,有點(diǎn)心得,所以能隱約感覺到書院里哪里有空間波動。

    “咦,你還有這樣的本事?”

    “咩!”

    ——好!

    云乘月驚訝過后,又摸摸它頭,夸獎道:“真是了不起,你真是一頭自學(xué)成才的五彩麒麟?!?/br>
    “咩……”

    拂曉害羞了,用尾巴遮住臉。

    云乘月看看桌面的“麒麟尾巴字跡”,若有所思:“不過,你是不是想學(xué)習(xí)書文?”

    “咩?!”

    拂曉瞪圓了眼睛,緊接著又趕快垂下頭。它有點(diǎn)不安,又有點(diǎn)忸怩,用更細(xì)的聲音咩了一番。

    它說的是,它看著覺得好玩,又覺得學(xué)習(xí)書文能幫上云乘月的忙,也許還能自己治好自己的舊傷,不至于成為一頭廢物到底的麒麟。

    它咩咩解釋時,尾巴耷拉下來,腦袋也一點(diǎn)點(diǎn)耷拉下來;尾巴尖還有些不安地在桌面甩來甩去,又輕輕地,格外注意不要碰倒桌面上的東西。

    “你想幫忙……其實(shí)沒關(guān)系的。”

    云乘月看得有些心疼,搖搖頭,抱起它,溫柔而鄭重地說:“乖啦,不要給自己這么大壓力。你想學(xué)就學(xué),只需要‘覺得有趣’這一個理由。至于能學(xué)多少、能幫上多少忙,這些都是有了固然好,沒有就沒有的理由。”

    “我也算是初學(xué)者。那從明天開始,我們就一起學(xué)習(xí)。嗯……我來教你?我雖然沒有教過別人,呃,也沒有教過麒麟,不過帶你認(rèn)字總沒問題?!?/br>
    拂曉抬起頭,把眼睛瞪得更圓;那清澈的金色眼球里,倒映出她的面容。

    “……咩?。 ?/br>
    接著,麒麟一頭埋到她懷里,發(fā)出了好像是“咩嗚咩嗚”的聲音。

    “乖啦乖啦?!?/br>
    云乘月安慰了它好一會兒。

    直到拂曉打了個呵欠,眼睛困倦地瞇起來,她才想起,年幼的麒麟似乎需要較多睡眠。拂曉一般白天要睡半天,但今天它很活躍,現(xiàn)在才困。

    “好啦,睡吧?!?/br>
    等把小麒麟哄睡了,云乘月坐在窗邊,半晌才嘆了口氣。本來想去找薛無晦,這會兒突然又覺得算了吧,他很明顯躲著她,也許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該臨帖了,可是……

    忽然有點(diǎn)想偷懶。

    云乘月干脆扶著窗欞,探頭往外看。冬季的夜晚來得如此急,總是不待人眨眼,星空就推走了日色。

    但無論哪個季節(jié),北斗七星永遠(yuǎn)高懸星空。反而修士們鄭重其事的“五曜”,包括所謂的歲星,并不是隨時都能看見。為何不是北斗七星更重要?也許正是要時隱時現(xiàn)、若即若離,才能以這份神秘?fù)Q得威信。人們總是更加敬畏未知。

    她對星空了解不多,記憶碎片中也沒有太多正方面的信息。北斗七星是她為數(shù)不多能記住的。

    她盯了半天,發(fā)現(xiàn)北斗的斗柄指向往東邊偏移了一些。

    斗柄指北,天下皆冬。斗柄指東,天下皆春。

    當(dāng)大地尚還寒風(fēng)瑟瑟,星空已經(jīng)預(yù)示著,春天將要到來。

    假如那所謂的歲星網(wǎng)真能捕捉人的命軌,假如天下真有命運(yùn)一說,那她真的很想知道,明年她生死如何,薛無晦最后又能否成功?

    “命運(yùn)……啊?!?/br>
    那究竟是什么東西?

    “……你忽然在這里無病呻吟些什么?”

    她險些被嚇一跳。

    “……老薛?”

    亡靈的帝王站在一旁,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背后,有一只同樣被驚醒的小麒麟,正悄悄地退出去,準(zhǔn)備換個房間睡。

    云乘月呆了一下。

    “咦?”

    他皺眉,狐疑道:“你‘咦’什么?短短時間里,我怎么覺得你變呆了?!?/br>
    云乘月如夢初醒:“你怎么回來了?”

    薛無晦奇道:“我不能回來?”

    “我是說,難道你沒有躲著我?”

    他神色微妙起來。

    “……我出去辦點(diǎn)事。”他移開眼神,語氣淡淡如常,“順便買了這個。”

    “喏。”

    他遞給她一樣?xùn)|西,自己盯著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