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軍隊……就制造一支！”

    季雙錦看著四周蠕動的、越發(fā)逼近的藤蔓，露出了微笑：“其實(shí)該怎么做，敵人早就給我們示范了。我竟然還想了這么久?！?/br>
    她雖然在微笑，眼中卻格外有種兇狠的意味。也因為這種狠勁兒，她的眼神明亮極了，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明亮。

    樂熹瞥見了這個眼神——他從沒在季雙錦身上見過的眼神。

    剎那間，他呆了一下，并且……

    并且，聽到自己心臟猛烈跳動的聲音。

    ……

    差不多的時候，云乘月也動了。

    她的耳邊響起了來自帝王的提示。

    ——[《天下經(jīng)略》，兵法一卷的軍爭篇，講其疾如風(fēng)，你仔細(xì)看傀儡身上，是不是遍布大篆“風(fēng)”字？]

    云乘月覺得他說的話很耳熟，但似乎原文不是什么《天下經(jīng)略》……

    她搖搖頭，擺脫不合時宜的疑惑，仔細(xì)看去，的確看見了大大小小的“風(fēng)”字。

    薛無晦繼續(xù)道：[注釋曰，其來疾暴，所向皆靡。意為軍隊迅疾如風(fēng)而出擊，便所向無敵。]

    云乘月抽抽嘴角：[都所向無敵了啊……不過，應(yīng)該任何事物都有弱點(diǎn)才對。]

    薛無晦笑了笑，聲音卻顯得很冷酷：[自然。面對迅疾如風(fēng)的出擊，只要能狠心舍得犧牲，就能讓另一部分人存活。]

    云乘月一怔：[犧牲？我明白打仗會犧牲士兵，但我們現(xiàn)在可不是真的軍隊。]

    薛無晦淡淡道：[卻有一樣的解法。你們?nèi)?，選一人出去吸引這傀儡的注意力，牽絆住它的攻勢。它攻擊太快，反而會在另一側(cè)出現(xiàn)破綻，到時候你們另外兩人，直接逃跑就行。]

    [唯一的問題就是，你要選誰？]

    云乘月一點(diǎn)點(diǎn)皺起了眉頭，陷入沉默。

    ……

    五曜星宮。

    虞寄風(fēng)望著水鏡，笑容悠閑。

    “你們看?！?/br>
    他指著云乘月所在的一幕畫面，笑道：“其實(shí)只需要扔一個人出去，另兩人就能輕松通關(guān)。如果是我們選，我們各自會選誰？”

    他摸摸下巴，自問自答：“我會選阿蘇。她看著就挺沒勁的，想必很愿意把生存的機(jī)會讓給別人。這樣一來，想死的可以死，想活的可以活，公平得很。”

    盧桁板著臉：“乘月不會同你一樣?！?/br>
    辰星星官歪著頭，看了一會兒，說：“傀儡最丑，讓傀儡死。”

    虞寄風(fēng)無奈：“辰星，那三個小家伙又打不過申屠侑的傀儡。”

    辰星看向他：“那你去死。”

    虞寄風(fēng)：……

    “王夫子呢？”他又看向那名道骨仙風(fēng)的老人，“您又怎么看？”

    “我么……我們怎么看，并不重要。其實(shí)最后的選擇是什么，都不重要。”

    王夫子悠悠道：“重要的是，這些孩子究竟會用什么理由，來支撐他們的選擇?！?/br>
    虞寄風(fēng)瞇眼道：“這是明光書院的選拔標(biāo)準(zhǔn)么？”

    王夫子笑笑：“你也可以這么理解?！?/br>
    幾人沉默片刻。

    虞寄風(fēng)微笑道：“還是先期待他們能夠生還的好?！?/br>
    第74章 兵法（2）

    ◎觀想◎

    云乘月有時候會希望自己擁有一項特殊技能——時空跳躍。

    這樣的話, 可以從考試前一天直接跳躍到考試結(jié)束后，假裝中間的努力、壓力、困擾都不存在。

    還比如現(xiàn)在，面臨所謂的“必須犧牲一個人”的選擇……

    云乘月嘆了口氣。

    “不了吧?！彼f。

    薛無晦沒有說話。但她莫名有種感覺, 仿佛他就貼在她耳邊，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 最多只有長長的睫毛輕輕一動，掩住眼中無數(shù)幽深的情緒。

    她這句話沒有用傳音，所以也引起了另外兩人的注意力。

    “云姑娘？”阿蘇問。

    洛小孟的神情則有些復(fù)雜。他頓了頓，才問：“你也想到了？”

    云乘月說：“我沒想到?！?/br>
    的確不是她想的, 是薛無晦想的。但洛小孟看上去并不相信, 因為他那張?zhí)焐┖窭蠈?shí)的面龐上，流露出了一種不合適的冷笑。

    他緊緊抓著自己的刀, 顯出十足的戒備，聲音也嘶啞而兇狠：“我是不會乖乖任你們主宰的?！?/br>
    云乘月：“誰說要主宰你了……”

    阿蘇看看他們，最后目光定格在前面的怪物身上。那巨大的怪物一動不動, 用那顆僵硬的人頭凝視他們；只要他們不前進(jìn), 怪物就不會攻擊，但……他們總要前進(jìn)。

    她深吸一口氣，調(diào)轉(zhuǎn)手里的刀，將之嵌入刀鞘。

    鏘瑯——

    “我去。”

    這名仙門世家培養(yǎng)的護(hù)衛(wèi)，露出了堅毅的神情，就像之前她被命令去以身試船時一樣。她目不斜視，修長的腿已經(jīng)抬起，眼看就要落地。

    “云姑娘, 我家小姐就拜托你了……？！”

    云乘月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用力往后一拽。她情急之下用了大力, 結(jié)果阿蘇猝不及防, 差點(diǎn)往后栽在她身上。

    “誰說讓你出去了？！”

    云乘月有點(diǎn)生氣：“我都說了，‘不了吧’，你們腦子里就不能想想別的？不對，我都壓根兒沒說有什么辦法！”

    阿蘇望著她，英氣而不乏秀麗的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顯得很無辜，還有點(diǎn)濕漉漉的。

    她說：“敵人不主動攻擊，但速度極快，我們不能應(yīng)付。這時候，有至少一人盡力牽絆住它的注意力，給另兩人提供通過的機(jī)會，是最合適的法子?！?/br>
    洛小孟在一旁皺眉：“你們誰愛去誰去，反正我不去?！?/br>
    阿蘇冷冷地睨他一眼：“我也不放心讓你去。誰知道你會不會盡心盡力？”

    洛小孟一愣，冷笑一聲，有點(diǎn)惱怒：“你們這些世家奴仆，有什么好得意的！”

    云乘月說：“好了好了，別吵了。我們?nèi)齻€人一起來的，就要三個人一起走，別想著犧牲誰不犧牲誰?！?/br>
    “敵人身上刻有‘風(fēng)’字，大約是迅疾如風(fēng)的意思。”她含糊地帶過薛無晦的提示，不過語氣很凜然，一點(diǎn)不心虛，“我們一起想想，有沒有什么別的辦法？”

    阿蘇還想辯駁，但云乘月瞪了她一眼，她怔了一會兒，居然也就乖乖聽話了。

    見兩人都陷入思索，云乘月才略松了口氣。

    她同時給薛無晦傳音，有點(diǎn)沒好氣：[老薛，是不是你悄悄提示他們了？]

    ——[……這種一目了然的方法，若需要我提示才能想到，未免也太愚蠢。]

    他的聲音微妙一頓，帶上一絲惡劣：[哦，我卻是忘了，還有你。]

    云乘月：……

    帝王冷淡道：[若你不愿犧牲旁人，就要自己想出別的方法。說“不”容易，解決問題才是最難。]

    面對阿蘇疑惑的目光，還有洛小孟將信將疑的眼神，云乘月默然片刻，揉了揉太陽xue。

    她用神識嘀咕了一句：[你當(dāng)皇帝的時候，肯定是個特別不好應(yīng)付、要求特別嚴(yán)格的上司。]

    薛無晦沒說話，大概懶得理她了。

    這時，洛小孟忽然開口。

    “你們說……”

    他目光閃爍一下，似乎在掩飾什么，語氣也有點(diǎn)含混：“這里原本是要去拿《天下經(jīng)略》的試煉，這怪物……會不會和《天下經(jīng)略》有關(guān)？”

    嗯？他怎么知道？

    云乘月的耳畔響起縹緲的冷笑：[他身上的死靈開始蘇醒了……這小子果然在試煉之地里得到了好處。很好。]

    云乘月猶豫了一下，悄悄道：[那……如果有可能，盡量還是別殺洛小孟吧。千年前的人的罪孽，和他也沒什么關(guān)系。]

    從遺傳學(xué)的角度來說，血脈說不定還沒有街上的陌生人更近……遺傳學(xué)是什么？忘了。不過這里是修仙的世界，可能情況又有不同。

    薛無晦極輕地冷哼了一聲，沒說話，但似乎默認(rèn)了。

    ——[總之，你若不愿采取最簡單的法子，就自己想出辦法。]

    這人怎么又鬧脾氣啊……算了算了，就當(dāng)他是嚴(yán)師，在用實(shí)戰(zhàn)逼她成長。

    云乘月忙于傳音，沒說話，而阿蘇也沒說話，洛小孟就又猶豫了一下。

    “我家雖然沒落了，但還是留下了一些線索。這個‘風(fēng)’字，很可能就是《天下經(jīng)略》的殘片所說，‘其疾如風(fēng)’的意思?！?/br>
    他試圖透露得更多，措辭很謹(jǐn)慎：“所以，這個‘風(fēng)’字指的是行兵之法?；蛟S，破解之道也落在兵法上?！?/br>
    阿蘇眼前一亮，又為難：“兵法……我雖然學(xué)過一些，但記得書上說過，用兵列隊唯快不破，我們又要怎么應(yīng)對？”

    洛小孟遲疑：“這個……”

    云乘月卻心中一動。

    她看向洛小孟，問：“你家傳下的內(nèi)容里，有沒有說‘其疾如風(fēng)’那一段的全文是什么？”

    “全文？”

    洛小孟目光又閃了閃，到底下定決心：“故其疾如風(fēng)，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后面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