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85節(jié)
她苦著臉:“我本來想,你自己去復仇吧,我跑跑腿就行……但假如你一個人做不到,我就和你一起。我天賦還不錯,努力修煉,萬一有生之年也飛仙境了呢?我就可以幫你報仇?!?/br> 他緩緩瞇了瞇眼:“為什么?這也是你所謂的負責?” 她沒精打采:“是啊,這叫售后全包。別問什么意思,我也忘了?!?/br> 修煉嘛,報仇嘛,無非就是更努力…… 不行,聽上去還是太難了,而且很苦。云乘月想了想,趕緊又加上一些退路:“不過我可能會花很久的時間,可能我還是會經(jīng)常睡懶覺,可能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所以你要是可以一個人做到,那就還是努力自己……!” 砰。 她再度被他按在懷里。她感覺唇邊的傷被撞得生疼,痛得眼角帶淚。 “……說真的,”她深吸一口氣,冷靜地說,“薛無晦,如果你恨我可以直說,沒必要三番五次這么折騰我?!?/br> 他到底對按頭有什么執(zhí)著? 但他強硬地按住她,半點沒有放手的意思。 “恨你?這建議很好,我會嘗試去做?!彼溃Z氣怪異,“云乘月,你為什么要這樣?” “……嗯?” 她勉強發(fā)出鼻音。 “為了別人拼命,為什么?”他仿佛嘆了口氣,“為了一群陌生人,想要和我同歸于盡。為了我,你又情愿拋棄你想要的無聊日子。為什么?過分善良,就是虛偽?!?/br> “……這不是你說的字如其人么?!彼K于掙脫了一點,無奈至極,還有點怨念,“怎么說呢……唉,我要對你負責啊。我說過好多遍了。和你同歸于盡是負責,幫你也是負責,這是一回事?!?/br> 很久以前她聽過一個故事,細節(jié)已經(jīng)忘記了,講一個女人被卷入眾神糾紛,得到一只魔盒。善良的神告誡她千萬不能打開,邪惡的神誘惑她打開,說打開就能青春永駐、永遠貌美。女人打開了,于是盒子里飛出無數(shù)詛咒,從此人間多了疾病、災難、絕望……那個故事的結(jié)尾,嘲笑說美貌的女人總是軟弱而沒有頭腦。 她當時聽了故事,覺得很生氣。女人也是被騙了。而且誰不會犯錯?這和美貌、頭腦有什么關系?只要她能站出來,努力彌補錯誤、承擔責任,就夠了。 很可惜,那個故事中,女人只是一個被嘲笑和利用的工具,從來不是主角。 明明只是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而已。和善良有什么關系?負責——這兩個字有這么難?難到不借用其他概念,就無法理解? 果然,他說:“我不信?!?/br> 云乘月撇了一下嘴,想要懟他一句,卻聽見他的聲音從頭頂落下。 他說:“除非你向我證明?!?/br> 她愣了一下,簡直要被氣笑了:“我還要怎么證明?” 他考慮了一會兒。 “今后每一次選擇,都是你證明的機會?!彼曇糨p柔,帶著不化的涼意,“你萬不可行差踏錯。今日你說的話,但凡有一次違背……到時候,我就不會像今日一樣心慈手軟,放過所謂的無辜世人了?!?/br> 云乘月正要回答,卻忽然沉默了。 薛無晦以為她是為難,便微微一笑,正要再說什么。 卻聽她壓著聲音,問:“心慈手軟?你不是說,你本來就不打算吸收活人精血么?你不是說那是封栩的臟東西,配不上你用嗎?” 她沒記錯吧? 薛無晦:…… 現(xiàn)在收回剛才的話還來得及嗎? 不愧是大夏的開國帝王,此時臨危不亂,冷靜地轉(zhuǎn)移了話題:“閑話之后再說。旁人就要到了,我得替你處理好現(xiàn)場。否則,光是命師身死,你就難以解釋。他是化意境后階的修為?!?/br> 云乘月緩緩抬頭:“哦?!?/br> 薛無晦保持冷靜:“封栩死后,靈魂不斷占據(jù)封氏后裔的身體。他當年弒君,召來孽力天譴,所以封氏不斷衰落,命師也一代比一代弱?!?/br> “哦?!?/br> “……封栩占據(jù)的這個身體,一天前已經(jīng)真正死去。朕正好可以將這具尸體煉制為傀儡,就說是封栩的死靈作祟,才有了今日之禍。這話原也沒錯,不必你說謊?!?/br> “哦?!?/br> “這么做的好處,還有一樣。”他很多年沒有像這樣絞盡腦汁,竭力去逃避另一個問題,“你可知道,我叫你仍的龜甲有什么用?” “什么用?” “可以屏蔽歲星網(wǎng)的感知。如果沒有龜甲,司天監(jiān)就能通過歲星網(wǎng)監(jiān)視到我的存在。不過,浣花星祠只是丙級,之后還要在乙級、甲級星祠做一番手腳,才算大功告成?!?/br> 他再略一沉吟,道:“經(jīng)過今日,司天監(jiān)中必然有人察覺不對。我拋出傀儡,扔去西北定州或東北霜州,正好能夠引開司天監(jiān)的注意,方便你我行動?!?/br> 云乘月盯著他,一言不發(fā)。 夜風經(jīng)過。不是爭斗掀起的狂風,也不是清新的生機之風。只是普通的風,普通地路過,普通地吹動了草木沙沙。 輕微的窸窣聲,令夜色更安靜。蟲鳴響起了。原來這山上也不是沒有其他生命。 云乘月吐出口氣,無奈地笑笑。 “算了。”她說,“過去的事,就不和你計較了。要是以后你也能把話說得這么明白,就省事多了。” 薛無晦移開視線。 “……哼。” 說得像他害怕她計較似地。 從山腰的方向,傳來了呼聲。 “乘月——!” 恰好在這時,東方的天空出現(xiàn)熹微之光。 薛無晦扭頭看去,竟也沒來由地嘆了口氣。 “……又天亮了?!彼馈K緵]想過自己還會站在這里,看見新一天的日出。 從日光來看,浣花城連續(xù)下了這么多天雨,也終于要放晴了。 第43章 煙火氣 ◎缺失的東西◎ 當盧桁匆匆來到山頂時, 看見的就是“封氏命師”逃走的背影。 “……死靈?!” 老人一臉震驚,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本質(zhì)。 不過,這是薛無晦煉制出的傀儡。 盧桁太驚訝, 一時站住了。一旁縹緲的幽魂抓住空隙,一刀砍去——又被那名忠心耿耿的屬下攔住。 幽魂散去。 山上影影綽綽, 到處都是佩戴兵刃的幽魂。它們在試圖阻攔盧桁等人,而在“封氏命師”離開后,它們也都消失了。 云乘月之前注意到了它們,卻沒有正面打過交道。她望著那些黑影:“那是……” “是我當年的親兵。封栩偷走了我的虎符, 他們拒絕效忠他, 一同舉劍自盡,化為陰兵, 沉睡在虎符中?!?/br> 他站在她身邊,松了手,防止引人懷疑。但他沒有消失, 而是廣袖垂落, 靜靜立在一旁。 云乘月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上山的時候,遇到了封氏的人,靠取巧的手段艱難勝過對方,但是后來的路上,所有封氏的人都成了新鮮的尸體。當時,這些黑影也散落在樹林中。她本來以為那是封氏的手段,但…… 原來是他讓親兵將那些人清除了?為什么? 她沒來得及問出這句話。 因為盧桁已經(jīng)大步走來,緊張又小心地拉著她, 一邊讓人給她喂藥, 一邊又指揮別人察看、清理現(xiàn)場。連穿著官服的陌生人說要先問她公事, 都被老人嚴厲拒絕, 說她應該先休息。 “……沒有生命危險。好好睡一覺,你的書文比什么靈藥都強?!?/br> 老人松了口氣,抬手往她嘴里塞了什么。 甜苦的味道彌漫開,幾乎在同時,云乘月就感到濃重的困意。 她晃了晃,倒在旁邊女修的懷里,很快就睡著了。 …… 云乘月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 也許是因為見過了封栩的靈魂,又聽薛無晦講了當年封栩的事,她竟然夢見了千年前的大夏。 夢中有一座宏偉異常的城市,宮殿建在最高處,宮殿中又有一處很高的樓臺,被稱為摘星臺。 站在摘星臺上,可以望見遠處正在修筑的工程。純白的建筑綿延開,從城市中如龍游出,往天邊而去;密密麻麻的征夫挑土推石,像螞蟻一樣圍在建筑旁。 摘星臺上只有封栩一個人。 他戴著瘦長的黑色官帽,頭發(fā)卻沒盤好,掉了好幾縷出來?;液谏墓俜桓咛幍娘L吹起,鼓滿,掩蓋了他孱弱的身軀,只剩纖弱的脖頸微微顫抖。 “……這是不行的?!?/br> 他的聲音顫抖不停,充滿了恐懼。 “這是不行的……陛下帶領人類,將鬼神從大地上驅(qū)逐,讓世間成為人類的國度,這已經(jīng)是上天能容忍的極限。為了大夏的存續(xù),陛下應當重開祭祀,供奉鬼神……這才是長久之道??!” “可歲星網(wǎng)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防御神鬼降臨,更是——弒神!” 他凝望著那純白的工程,又仰頭看著蒼藍的天空,身體顫抖得越來越厲害,聲音漸漸帶上了哭腔。 “這會讓人類走上滅亡的命運……大夏會亡啊,陛下!人類是無法真正戰(zhàn)勝鬼神的!” ——封栩,你太悲觀了。命運是用來戰(zhàn)勝,而不是用來順從的。 誰在說話?好像不是薛無晦。 云乘月想要轉(zhuǎn)身看看,卻無法做到。她的視角在封栩背后,固定不動。 曾經(jīng)的大夏國師沒有回答。 他喃喃著一些奇異的詞句,都是和占卜有關的話。 最后,他突然扭過頭。他是個柔弱的青年,容貌清秀,眼神中天生含著一股憂郁。 “……您勸勸陛下,陛下只聽得進您的話?!彼駪B(tài)沉重而悲傷,重復說,“現(xiàn)在將歲星網(wǎng)改建為祭壇,還來得及?!?/br> 不知道另一個人說了什么,國師的神情愈發(fā)悲苦,乃至絕望。他不斷搖頭,最后長嘆一聲,重新凝望天空。 “如果行走的方向注定是一個錯誤,所有的犧牲都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