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32節(jié)
徐戶正早有準(zhǔn)備,很是鎮(zhèn)定,堪稱剛正不阿。 “你說你是云二小姐,有何證據(jù)?”徐戶正板著臉,指了指邊上一溜云家人,加重語氣,“云家不認(rèn)!” 在他身邊,云三小姐那滿面激動的紅色已經(jīng)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一片煞白。 她頭腦里翻來覆去,全是揪心的、煎熬的驚疑不定,還有漸漸濃郁的怨恨。 云二?那是云二的臉? 不錯,那的確是云二的臉。 甚至更美了。 為什么? 憑什么? 她搖搖欲墜,僵硬地去看樓上的聶二公子。她已經(jīng)猜到了,可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二公子瞬也不瞬地凝視著云二的時候,她整個人還是一個踉蹌,險些軟倒在地。 眾人反應(yīng)各異,云乘月卻很平靜。 她聽見徐戶正的問題,便嘆了口氣。 “云家不認(rèn)……大伯母,大伯父,你們不認(rèn)我?” 她看向長房夫婦,而她血緣上的長輩,也都呆呆地望著她。 “二、二娘……” 云大夫人喃喃出聲,倏然緊緊握住丈夫的手臂,眼圈霎時紅了,激動得有些失態(tài):“大爺,大爺!那真是二娘啊!” 云大爺本能地扶著夫人,滿臉茫然和震驚,只知道點(diǎn)頭:“是啊,我也看見了,是二娘?。 ?/br> 徐戶正面色舒展,問道:“這么說,云家認(rèn)了這是云二小姐?” “……不!” 云三小姐猛然扭頭,小聲尖叫:“不可能!二姐是個傻子呀!大伯父大伯母,你們別被騙了!” “那肯定是個騙子,是邪修,不知道怎么弄來一張二姐的臉!” 她的叫聲喚醒了長房夫婦的神智。 他們聽見了云三的話,臉上的激動消失,變得驚疑不定。 是啊,一個傻子突然不傻了,還自己找回來了,這件事怎么想怎么可疑。 “你……” 云大夫人猶疑著,問:“我們二娘天生有些癡愚,不是姑娘這樣的伶俐人。你,你怎么證明你是二娘?” 云大爺慣來是附和夫人的,也立即點(diǎn)頭,找回了一些理智:“正是。你可有官府蓋章的身份文書?” “咳……” 云乘月沒回答,徐戶正先開口了。 “云大爺,是這樣的?!彼粤藘闪T`丹,客客氣氣地說,“這姑娘若真是府上二小姐,那身份文件肯定在貴府存著,她怎么會有?” “若她不是,想必云二小姐一直在府里。可否喚云二小姐出來一見?” 徐戶正不緊不慢,將問題范圍縮短到了一個尖銳的問題上:“敢問二位,可以不可以?” 這個簡單的問題,卻讓長房夫婦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們對視一眼,一時陷入沉默。 在沉默里,云大爺?shù)拖骂^,似乎是羞愧得無法抬臉。云大夫人卻抬起頭,神色復(fù)雜地望著云乘月。 在不在?當(dāng)然是不在的。 可如果不在,他們?yōu)槭裁礇]有報官? 他們沒有報官,官府沒有登記,所以這孩子艱難地自己回來了,也沒辦法要回自己的身份。 因?yàn)樵诠俑涗浝铮恢痹诟镅健?/br> 沒有家人出來說,這孩子不見了,求大人們幫幫忙。 沒有。 云大夫人有些恍惚。那他們在做什么? 是了,他們?yōu)榧易謇婵紤],著急忙慌地奪了她的婚事、奪了她母親唯一留下的寶物,粉飾太平。 她還笑得歡歡喜喜,笑得像從沒有個孩子不見了。 可,這是為了家族,是為了整個云家!她錯了嗎?她沒錯啊。 “我,我……” 云大夫人艱難地搜索著言辭。 徐戶正眼睛一瞪,威嚴(yán)道:“云二小姐何在!” 云大夫人無法回答,只能咬緊了牙。她想要找一個兩全的辦法,既能漂漂亮亮地將云家臉面保住,又能漂漂亮亮地把二娘接回來。誰也不受傷害。 可向來機(jī)靈百變的頭腦,此時卻像被蜘蛛絲層層粘住,什么計策都想不出來。 想不出計策,可時間總會流逝,事情也仍然等著解決。 她呆了半晌,總算深吸一口氣。 “我們二娘,的確丟了?!彼徛攸c(diǎn)了點(diǎn)頭。 沒等人群重新炸鍋,她就重又提高了聲音:“可是,我們二娘天生癡愚!姑娘,如果你沒法說明這一點(diǎn),你——我們不敢認(rèn)!” 云三小姐一下攥住伯母的手,像找回了大半力氣。她也抬頭,已然一臉哀戚。 “是啊,我可憐的二姐不見了,我們不想聲張,也是為了二姐的名節(jié)!” 她哽咽兩聲,又道:“你這時候冒充二姐,不懷好意壞她名節(jié),是什么居心?” 看似柔弱有理地給人下絆子,向來是云三小姐的得意技巧。 可她沒想到,對方根本不搭理她。 甚至圍觀的人里,也沒幾個人理她。 名節(jié)?笑話。 或許在一些地方,名節(jié)是挺重要。 可這里是浣花城,是西部三州之一的宸州。 整個西部三州,女人們都爽快能干、絕不怕事,還出了不少有名的大修士。 誰吃飽了撐著給女人扣名節(jié)帽子? 家世、實(shí)力、人品、學(xué)識和心境,哪一樣不比名聲重要? ——這云三小姐怕不是離奇話本看多了,看傻了吧? 這嘀咕傳進(jìn)云三的耳朵里,一下子讓她的臉變得青青白白。 而云乘月,根本沒有搭理這跳梁小丑。 她只是望著云大夫人,很有點(diǎn)驚訝。因?yàn)樗蝗话l(fā)現(xiàn),自己心里竟然漸漸漫出許多失望,還有許多傷心。 這不是她的情緒……這是云二小姐的情緒。那個傻孩子,原來還一直對家人抱有期待么?她無聲地嘆了口氣。 那為了過去的云二小姐,她得更認(rèn)真點(diǎn)。 她定定望著那明艷果決的貴婦人:“你們不敢認(rèn)我,還是不想認(rèn)我?” 云大夫人嘴唇哆嗦了一下,神情卻更堅定:“不敢認(rèn),除非你先證明自己的身份!” 云大爺也支持妻子:“對,姑娘你先……先證明罷!” 一旁的徐戶正垮下一張臉,皺眉思索對策。 局勢一時僵持。 云乘月沉默著,望著那一臉堅決的夫婦。她原本不想說很多,但過去那孩子的心情漸漸和她重合;她忽然感到,有些話她必須幫她說出來。 “其實(shí),”她替她說,“大伯母,如果你們不能確定我的身份,也可以先接我回去?!?/br> ——你們也能先將那孩子接回去。 “失蹤的親人回來,難道不是寧可認(rèn)錯,也不能錯過么?” ——如果那孩子一直都懵懵懂懂,真是撞了大運(yùn)才僥幸回來呢? “還是說,你們寧愿我死在外面,也不想讓我成為云家門楣上的污點(diǎn)?” ——污點(diǎn)和一個活生生的人,誰的分量更重? 她本以為這個問題根本不用猶豫,但原來對一些人而言,這竟是個艱難的抉擇。 云乘月認(rèn)為自己很平靜。 但實(shí)際上,在很多人眼里,她明明是望著那對臉色蒼白的夫婦,聲音卻漸漸抬高,止不住地流露憤怒和傷心。 她質(zhì)問他們。 “大伯母,大伯父,我才是那個人坐在府里,莫名被擄走的受害人?!?/br> “為什么現(xiàn)在是我來證明,而不是你們來判斷?” “你們不問問我,這些天里都遭遇了什么嗎?” “你們不關(guān)心,是誰將我從府里帶走,是誰想要害我嗎?” 長房夫婦被她問得張口結(jié)舌。 “我,我……” 云大夫人緊緊揪住了精致柔軟的裙擺,身體又晃了晃,顯然心亂如麻。 但是,她終究沒有說出云乘月期望聽到的回答。 所以云乘月終究只能搖搖頭。她對心中那個茫然的孩子說,你看,你的期待從頭到尾都是空。 那個孩子仿佛低下頭,沉默地消逝在她心里;云乘月忽而也感到了一絲說不清的酸楚,卻更挺直脊背。她的背本來已經(jīng)挺得筆直,現(xiàn)在則更加堅定,因?yàn)檫@是兩個人的份。 接下來應(yīng)該做什么來著……想起來了,是身份和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