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永樂郡主的稱呼還是湘平郡主，總是改不過來?！比輾g暗自琢磨，“繡衣閣六月開業(yè)，永樂郡主改換封號差不多也在那個時候——看來他不是六月才來大晉京城的，之前應該已經(jīng)在大晉待過一段時間了。”

    這個接頭的睡蓮是采蓮司給他新派的，容歡和他還沒培養(yǎng)出默契，彼此對對方都有警惕之心。又說了幾句話，交換了些情報，容歡便起身：“那我先走了?！?/br>
    男人點點頭，也不送他。

    容歡原路翻窗而回，帶著掩人耳目的新衣裳，乘著烙有盛儀郡主府印記的馬車，離開了繡衣閣。

    不遠處一輛馬車行過，馬車車簾掀開，車中的女子朝這邊投來一眼，訝異道：“那輛馬車是盛儀郡主府的，盛儀郡主不是在宮中陪伴永樂郡主嗎，怎么到這里來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勞動節(jié)，然而我不但沒有假期，還有待寫的論文，請假兩天趕ddl，大后天（5.3）繼續(xù)正常更新，祝大家勞動節(jié)快樂，鞠躬

    第126章

    避子湯

    章懷翡目送著盛儀郡主府的馬車漸漸遠去, 眼底浮現(xiàn)出一點疑惑的神情。

    但很快，她拋卻了對不相關人物的思索，轉(zhuǎn)向馬車內(nèi)的堂妹：“懷璧, 咱們走吧?！?/br>
    章懷璧穿一身姜黃色衣裙, 頭發(fā)挽成發(fā)髻，妝容淺淡不失端正，頭面首飾都選用了最素雅的款式。

    女眷入宮裝扮均有規(guī)定，打扮太過簡樸有失儀之虞, 章懷璧的衣著打扮就是在不失儀的前提下選擇了最素凈的裝扮。

    章懷翡忍不住心軟，拍拍她的手背：“你也別太擔憂，郡主不是性情苛刻的人，你誠心誠意認個錯，郡主不會和你計較?！?/br>
    為了安慰章懷璧，她的話沒說全：永樂郡主肯定不會和章懷璧斤斤計較, 但要像從前一樣看重章懷璧, 那是肯定不可能了。

    想到這里, 章懷翡心下又有點責怪堂妹。明明是托了父親在永樂郡主那里的面子，才能到郡主身邊做女官, 眼看著郡主看重，要提拔她，偏偏堂妹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驕傲起來, 居然昏了頭和郡主討價還價起來——放著郡主身邊有品有級頂頂體面的女官不做, 要去和那聲名狼藉兇神惡煞的鸞儀衛(wèi)打交道！

    章懷翡聽說的時候，還以為堂妹瘋了！

    不過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章懷翡不想平白多費口舌, 從車簾縫隙里往外看了一眼, 只見道路兩旁行人漸稀, 眼看著馬車即將駛向?qū)m門前，她抓緊時間交代堂妹：“郡主臥病，我向?qū)m中求見的時候，只說想要來給郡主探病，你在車里等著，我會和郡主提起你，如果一切順遂，自然有人來傳你?！?/br>
    章懷璧溫順點頭，細聲答應。

    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堂姐妹，章懷翡看她溫順的模樣，原本不多的惱火盡數(shù)消散，她安撫道：“好了，你等在這里，不必著急?！?/br>
    章懷翡下車離去。

    其實章懷翡并不贊成堂妹在永樂郡主臥病的時候前來請罪，無奈堂妹堅持，父親又默許，她才往宮里遞了名牌想要探病。好在她父親是永樂郡主關系不錯的重臣，連帶著章懷翡在永樂郡主面前也有幾分顏面，雖然郡主病著，還是允她進來行個禮。

    宮人一路將章懷翡引進凝和殿待客的小廳，沿路隱有藥氣逸散，來往宮人均垂目低頭不敢做聲。被這氣氛感染，章懷翡也坐直了身子，半點聲不敢出。

    她在廳中等了片刻，只見永樂郡主身邊的貼身侍女琳瑯過來，半含歉意道：“夫人，對不住，郡主這兩日起不來身，早上喝了藥現(xiàn)在才醒，不能和夫人好好說話了。”

    章懷翡大感失望，面上卻不能露出來，連忙問：“郡主是舊病犯了？怎的這次如此嚴重？”

    琳瑯道：“我們郡主先天帶出來的體弱，夫人也知道，近來郡主因著朝中的事多費了些心思，又染了風寒，不意便越來越重，太醫(yī)只說要慢慢調(diào)養(yǎng)，不敢多見人，現(xiàn)在除了盛儀郡主留在凝和殿里陪伴我們郡主，連皇上也只是每日隔著寢殿殿門問候一句?！?/br>
    章懷翡未出閣前和明湘關系很不錯，知道明湘身體確實弱，也不疑心，只嘆氣：“是我叨擾郡主了，望郡主好好養(yǎng)病，千萬注意身體?！?/br>
    她原本還想在郡主面前提一提堂妹，可如今她自己都見不到郡主的面，更沒法再不識趣的多說什么，請琳瑯轉(zhuǎn)達完她的問候，奉上帶來的禮，便自覺告辭了。

    琳瑯道了謝，又客客氣氣將章懷翡送了出去。

    她把章懷翡送出宮門，轉(zhuǎn)身回到凝和殿的寢殿。

    嘩啦一聲，床幔被一把掀開，一個披頭散發(fā)的梅醞鬼鬼祟祟冒出來：“走了嗎走了嗎？”

    寢殿內(nèi)侍立的宮女們掩口而笑，琳瑯無奈地瞥了梅醞一眼：“走了，出來涼快涼快?！?/br>
    十月的京城暑熱依舊未退，梅醞在床幔里捂了一會，熱的滿頭是汗，偏生永樂郡主‘病了’，寢殿內(nèi)不能放冰，她滿頭大汗爬起來，一邊扇風一邊接了宮女遞過來的涼茶，痛飲兩口，才發(fā)愁道：“這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

    寢殿里的宮女全都是精心挑選過的可靠人選，見琳瑯進來，兩個宮女自覺地出去立在門口守著，琳瑯說話立刻隨便了許多：“郡主離京這才幾日？一半的路都沒走完，你要熬的日子還長著呢?！?/br>
    話是這么說，提起明湘，琳瑯面色也憂慮起來——她和梅醞一直是明湘身邊的親信，從明湘年幼時就侍奉在左右，從沒同時離開過明湘身邊。永樂郡主對外抱病悄悄離京，兩個心腹侍女同時跟著失蹤太過可疑，于是力排眾議地將琳瑯和梅醞都留了下來，她自己則在白部統(tǒng)領雪醅的護衛(wèi)下前往鎮(zhèn)遠關。

    和憂心忡忡的琳瑯相比，梅醞反倒沒那么著急。護衛(wèi)在明湘身邊的雪醅是她同胞jiejie，梅醞自認為jiejie的武功頭腦都遠勝自己，于是毫不擔心，只發(fā)愁京城的天氣熱的像是蒸籠，自己日日躲在寢殿里，中暑了可怎么辦。

    琳瑯比起梅醞就要靠譜很多。

    她轉(zhuǎn)向一旁的宮女：“盛儀郡主還好嗎？”

    宮女表情復雜：“盛儀郡主還醉著?！?/br>
    琳瑯：“……行吧?！?/br>
    明湘離京前，告訴盛儀郡主她要去辦一件機密要事，需要隱蔽離京，為此會對外稱病，她希望盛儀郡主能留在宮中，對外宣稱陪伴臥病的明湘，以此使得謊言更加真實。

    盛儀郡主正沉浸在鐘疏離京的悲傷中，無心尋歡作樂，待在清溪小筑和待在宮中對她沒什么區(qū)別，于是很爽快地一口應下，當日就搬進了凝和殿寢殿旁的偏殿居住。

    只是既然打著陪伴明湘的幌子，盛儀郡主肯定不能一天到晚在宮中亂逛。她閑極無聊，胡思亂想心里難受，索性開始喝酒，只求醉過去什么也不想，就不會再念及鐘疏傷感落淚。

    .

    與此同時，文德殿

    趙珂輕袍緩帶從容而入，剛進殿就被桓悅數(shù)落道：“看看你穿的什么樣子！”

    這一身在外面是風流翩翩公子，入宮面圣確實失于輕佻，趙珂連忙請罪，又笑道：“皇上，臣這是來得急了沒換大衣裳，您別見怪?！?/br>
    桓悅掃了他一眼，沒跟他計較：“有事？”

    趙珂哎了一聲：“聽說永樂郡主病了，臣全家都擔心不已，又不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入宮探病，反倒給郡主添了麻煩，所以臣母讓臣入宮來問候郡主安好?！?/br>
    他母親是桓悅的嫡親舅母，聽到舅母的話，桓悅面色緩和不少：“皇姐的病不是十分嚴重，但需得慢慢養(yǎng)著，你成婚那日去不得了?！?/br>
    趙珂的婚事定在月末，桓悅早答應過要親自駕臨，趙珂笑嘻嘻道：“郡主去不得，皇上還去么？”

    “去?！被笎倹]好氣地瞥他，又順口問了幾句舅舅舅母身體如何。

    趙珂一一答了，忽的一拍腦袋，緊張道：“皇上身體可有微恙？如今天氣乍熱乍冷，皇上可要當心些?！?/br>
    桓悅被他問的摸不著頭腦：“朕一切安好，怎么了？”

    趙珂立刻露出‘你別騙我我都發(fā)現(xiàn)了’的神情，滿臉忠君愛國憂心不已的神色：“臣剛才從外面進來，正聽見夏院正跟九公公說，涼茶中的幾味藥材和皇上前些日子喝的藥藥性沖突！您不是病了，好端端喝什么藥呢？”

    喻和在角落里瞪了干兒子一眼。

    喻九訕訕低頭——這次是他說話不謹慎了，讓外臣聽見皇帝用藥，說的嚴重了可以算是勾連外臣。

    桓悅沒注意角落里喻氏父子的動作，握茶盞的手微微一頓：“沒什么要緊的?！?/br>
    換成其他臣子，一定不會繼續(xù)追問，偏偏趙珂是個例外，他是桓悅的表兄弟，又是自小作伴讀在東宮長大的，在桓悅面前沒什么顧忌，仍舊苦口婆心道：“皇上，沒什么要緊的就更不能亂喝藥了，俗話說是藥三分毒——您保重圣體，朝局才能安穩(wěn)，民生才能富足……”

    眼看趙珂還要喋喋不休地說下去，桓悅十分懷疑他是好不容易抓住了機會，要多啰嗦幾句才甘心，喝止道：“行了行了，朕知道了?！?/br>
    趙珂懷疑道：“所以皇上您到底怎么了？”

    桓悅瞟見他臉上毫不作偽的關懷之色，一時間倒說不出別的話了——除了皇姐以外，也就是這個缺心眼的表哥還能把情誼放在君臣之分上面，這樣毫不作偽地為他擔憂了。

    “朕都說了沒事?！被笎倲[擺手，這是要跳過這個話題的意思了。

    皇姐不在，他確實用不著再用藥了。

    趙珂不敢再問，只得悄悄嘀咕：“那您用的什么藥？”

    桓悅連日來積壓的擔憂與郁氣在這一刻終于壓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氣，難得端不住少年皇帝端肅持重的架子：“用的避子湯！你滿意了嗎？”

    自趙珂進殿以來桓悅說的最真的就是這句話，然而趙珂唯一不信的也是這句話，他捂住額頭輕嘶一聲：“皇上，是臣多嘴多舌，您也不用說這種瞎話糊弄臣吧！”

    桓悅：“......”

    他再次深吸一口氣，同樣深深扶住了額頭。

    作者有話說：

    桓悅：皇姐走了，淺淺失態(tài)一下。

    第127章

    黑店

    “咴咴——”

    高頭大馬自遠處道路上奔來, 到了車隊不遠處隨著馬上護衛(wèi)勒馬的動作引頸長嘶，發(fā)出響亮的嘶鳴之聲，最終穩(wěn)穩(wěn)停在了車隊左前方。

    護衛(wèi)滾鞍下馬來到近前, 向車中兩位小姐稟報前方客棧已經(jīng)訂好, 隨時可前去落腳。

    車內(nèi)，雪醅嗯了一聲，示意他退下，旋即命令車隊立刻加快行進速度, 務必要在天黑之前趕到客棧安置。

    朝車外吩咐完，雪醅放下車簾，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車內(nèi)面色蒼白的明湘：“三妹，頭還疼嗎？我叫隨行女醫(yī)過來看看？”

    自從明湘下定決心要親自離京，為了輕車簡行不打草驚蛇，她刻意只挑了較少在百官面前出現(xiàn)的雪醅隨行, 再從專用于執(zhí)行機密要務的鸞儀衛(wèi)中撥了一隊人出來充作護衛(wèi), 甚至不需要明湘親自出面, 雪醅就從某個親附討好鸞儀衛(wèi)的官運商人那里借來了兩個身份，將隨行眾人全化作運糧車隊。

    這富商膝下無子, 幾個女兒全充作兒子教養(yǎng)，長女已經(jīng)招贅，正跟在父親身邊打理產(chǎn)業(yè), 次女和三女還未成婚, 在外露面較少，不必擔心被人識破。

    現(xiàn)在明湘與雪醅的身份是大晉綢緞商人嚴懷英的次女、三女。雪醅是嚴懷英次女嚴蘭蕊，明湘則是嚴懷英三女嚴竹蕊, 姐妹倆奉父命履行官運商人的義務, 往嘉州運送糧草。

    明湘用力按了按眉心, 力道之大在眉心壓出了紅痕。她睜開眼搖搖頭，擰著眉心道：“我這是坐車坐久了，無妨，等到了客棧就好了。”

    坐馬車走遠路實在不是個好主意，別看京城中每逢佳節(jié)公子王孫高門貴女紛紛乘車出行，排場鋪張驚動四方，那是因為京城中處處鋪以平坦的青石路面。整個大晉除了貴人云集、天子腳下的京城，再沒有第二個地方有這樣好的路況。

    從出京城以來，馬車就再沒走過足夠平坦的路面，哪怕是官道之上，也最多鋪以黃土砂石。沿途顛簸不休，塵土飛揚，坐在馬車里都頭暈眼花煩亂不已，難怪時人不愛出遠門，實在是出遠門太過痛苦。

    好在客棧不遠，車隊又走了一盞茶時分，便到了客棧門口。

    車隊護衛(wèi)是鸞儀衛(wèi)扮的，不但心細，而且出手闊綽，直接大手筆地包下了客棧一整層。

    明湘連日趕路又困又乏，洗漱之后只喝了一碗粥就涌上了困意，仍不放心，命人取了輿圖來，叫來隨行的鸞儀衛(wèi)指揮使，和他們又仔細核對了一遍明日行程。

    “明天的路不太好走?！敝笓]使指點著輿圖上的一點，“郡主請看，按著事先定下的行程，明日該走野松嶺這邊，快馬加鞭搶在天黑前趕到奉楊縣城落腳。”

    他頓了頓，指尖停留在‘野松嶺’三個字上：“郡主吩咐行程安排以快為上，走野松嶺最快，但非最安全的路線?！?/br>
    “怎么說？”雪醅問。

    指揮使道：“野松嶺地處荒僻，雖有官道卻少人行，附近只有村莊，無城鎮(zhèn)，想投宿休息，只能如我們這樣在這邊的客棧投宿，或是毫不停留，竭力趕路，搶在天晚前到達奉楊縣城。”

    “再者?！敝笓]使頓了頓，“這里曾經(jīng)鬧過匪災?！?/br>
    雪醅頓時不樂意了：“鬧過匪災怎么行？郡主千金之軀，冒不得這么大的風險?！?/br>
    整層樓都被鸞儀衛(wèi)包下，屋內(nèi)屋外都是自己人守著，雪醅一放松，就又失口叫出了郡主的稱呼。

    她是指揮使的上官，指揮使聞言連忙道：“大人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