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敵國郡主后 第28節(jié)
他并不想聽下去,然而皇帝仍然接著道:“此事雖說不礙著什么,到底有損朕的顏面,鄧卿不會出去到處亂說吧!” 鄧誨連忙指天發(fā)誓。 鄧大人朝堂行走多年,鐵骨錚錚從不低頭,生死置之度外。但人生死也分輕重,至少鄧大人不希望自己的死因是因為知道了皇帝被安平侯世子當做宮女調(diào)戲,一怒之下命人把安平侯世子打死了這件密辛。 鄧大人來時步伐平穩(wěn),去時匆忙逃離。 桓悅迅速打發(fā)走了鄧誨,心下滿意,回頭準備前去后殿時,正看見殿柱后明湘扶著柱子,笑得頓足。 “……” 回想起當日明湘笑得喘不過氣的場景,再看看面前努力試圖狡辯的明湘,桓悅又恨恨擰了一把明湘的面頰才松手:“恩將仇報!” 作者有話說: 今天終于好點啦,恢復更新!感謝在2022-12-21 21:39:33~2022-12-25 22:39: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lnnnnnn 10瓶;燏、葉鶴卿 5瓶;白澤好基友 3瓶;水晶玫瑰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25章 桓悅倒很善于安慰自己。 桓悅在溫泉莊子中留了兩日, 終究還是該回宮去了。 大晉慣例,每年元月十五各部院開印,這意味著百官的年假結(jié)束, 而皇帝也回到了三日一朝、奏折無數(shù)的生活中去。 既然要上朝, 要處置政事,桓悅就不能再住在溫泉莊子里了,圣駕需得 panpan 提前一日回宮。 次日桓悅便要動身回宮,于是明湘提前一天找盛儀郡主借了些清溪小筑中豢養(yǎng)的戲班琴師歌伎, 順便順走了盛儀郡主好不容易弄來的兩壇春日醉,在溫泉莊子里為桓悅設宴送行。 桓悅大為感動,不由得道:“其實皇姐,城內(nèi)城外騎馬只需要一兩個時辰,我閑下來就能過來探望你?!?/br> 明湘反手拍拍他的手背,微笑道:“給你餞行只是順便, 我聽說妙儀新得的這個戲班唱南朝新戲《鵲踏枝》很是不錯, 正好趁機借來聽聽?!?/br> 桓悅仿佛瞬間變成了一只被潑了盆冷水、尾羽都垂落下來的雪白長尾山雀, 他抬起睫毛濃密的美麗眼睛,半嗔半怪地瞟著明湘, 似乎是在無聲地控訴明湘,要她改口。 明湘失笑。 她壞心眼地看了一眼桓悅,偏不改口, 反而看向臺上身形曼妙婉轉(zhuǎn)的花旦, 抓了把金瓜子對梅醞道:“唱的好,賞他們?!?/br> 梅醞應聲而去。 明湘不改口,桓悅倒很善于安慰自己。他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接口道:“皇姐怎么愛看這種戲了?我記得從前皇祖父在暢音閣帶著咱們聽戲, 皇姐從來都是隨便點兩出?!?/br> “你知道這出戲唱的是什么嗎?” “不知道?!被笎傉\實搖頭, “不過方才聽了兩句,倒像是千金小姐愛慕落魄寒門書生的俗套戲碼?!?/br> “你說對了?!泵飨娴?,“這出戲唱的是一位吳姓小姐,閨名靜容,其父為當朝侍中,祖上六代鐘鳴鼎食,吳靜容本身亦是貌美才高,然而這一位十全十美,家世人才無一不出挑的小姐,一日隨母進香時不慎落下了一塊親手繡出的錦帕,帕子一角還綴著吳小姐的閨名?!?/br> 桓悅大皺其眉,隱隱已經(jīng)猜到了后續(xù)發(fā)展。 果不其然,明湘一拍手:“貼身錦帕失落,恐有礙女子名節(jié),吳小姐自然著急去尋,忽然遇見一位青衫書生,手捧錦帕溫柔詢問‘此物可是小姐失落?’,吳小姐含羞帶怯接了錦帕,手指與那書生一觸即分——” 桓悅面容有些微的扭曲,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石青色外衫,大感晦氣。 明湘:“接下來的戲碼,正如你所想,無非是吳小姐神女有心芳心暗許,那書生一見鐘情襄王有夢,二人千里姻緣一線牽,最終私下里暗定終身,然而吳家簪纓世家,怎能容千金貴女下嫁窮苦寒門?當然是殘忍無情棒打鴛鴦?!?/br> 臺上的‘吳小姐’忽的拔高聲音,凄厲地哭道:“——王郎!” “別說了別說了!”桓悅面容扭曲,“這種前人寫了無數(shù)次的陳詞濫調(diào),怎么還有拿出來翻新的一日!” “別急!”明湘笑吟吟道,“大結(jié)局自然是書生展露才華出人頭地,吳家慧眼識珠風光嫁女,但是這么老套,理應根本沒人愛聽的戲,你說為什么還能在南朝重新傳唱出來呢?” 桓悅一怔,若有所思。 明湘接著道:“我再告訴你一件事,《鵲踏枝》這出戲,是去年十月突然盛行于南朝,然而到了十二月,南朝幾乎已經(jīng)沒有這出戲的風聲了?!?/br> 她幽幽一嘆:“你猜猜,是誰能在很短的時間里,讓這出難看的戲盛行整個南齊,又是誰能讓《鵲踏枝》短短一個多月內(nèi)銷聲匿跡?” 桓悅面上對于這出戲的嫌棄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他緩緩蹙起眉,慢慢道:“南齊皇帝想推動世家接納寒門,竟然只能通過這種迂回婉轉(zhuǎn)的方式試探嗎?” ——《鵲踏枝》中,吳小姐出身世家大族,而撿到她錦帕的‘王郎’只是一名寒門書生。南朝士庶有如天塹,王郎身為寒門,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娶到士族千金,因此《鵲踏枝》在南朝,根本不存在任何成真的機會。 作為一出戲,它當然是老套、陳舊的,然而假如將這出戲從盛行到消失的過程剖開來看,則能發(fā)現(xiàn)它從頭到尾似乎都存在著怪異之處。 “南齊的朝堂上,一向是‘上車不落則著作,體中何如則秘書’,士族把握高位由來已久,南齊這些年又沒能出一個如魏晉時王導謝安之類的人物,自然是日薄西山氣息奄奄?!?/br> 明湘望著戲臺上扮相優(yōu)美的花旦,緩緩道:“南齊這位皇帝,想來也不甘心面對注定沒落的命運,所以他想試探士族的態(tài)度,能否往朝堂中引入寒門血液?!?/br> “然而士族是短視的——或者說,他們根本不在乎南朝國祚能否長久,只在乎士族利益不能受到損傷,因此《鵲踏枝》的消亡,就是他們對皇帝的回應?!?/br> 毫無疑問,這是一記不軟不硬的回擊,對于南齊皇帝來說,自然是臉面有傷。 “所以在十一月末,南齊皇帝下定了決心,起用陸蘭之?!?/br> 明湘玉手托腮,笑盈盈望向桓悅:“衡思,這是天賜的機會,讓我們擁有了一個裝滿士族的南齊朝堂作為對手?!?/br> 天光自窗中灑落,映在明湘雪白的面頰之上。她烏黑的鬢發(fā)挽成墮馬髻,琳瑯珠翠隨著她的動作而輕輕搖晃,敲擊間發(fā)出動人的脆響。 她朝桓悅眨了眨眼,眼中泛起靈動而狡黠的光彩:“現(xiàn)在,你還覺得這出戲難看嗎?” . “老板,住店?!?/br> 鴻運客棧的掌柜從柜臺后轉(zhuǎn)出來,招呼伙計過來接待客人,一邊忍不住用眼角斜瞥面前的青年。 青年的容貌并不十分出眾,只穿一身普普通通的灰藍衣衫。然而這種能化神奇為腐朽的顏色穿在他身上竟然也不顯得黯淡,仿佛被青年穿出了一種別樣的風流氣質(zhì)。 哪怕穿著最樸素的衣衫,他也像個行走在山野間放歌長吟的名士。樸拙的衣衫被他穿出了十分的光彩,一舉手一投足都顯得自在放曠。 掌柜禁不住又偷瞥了青年一眼,心想這大概是哪家的貴公子隱姓埋名出來游歷。 青年身后的隨從上前一步,往桌上放了一錠銀子:“要一間上房?!?/br> 銀子雪亮,成色極好。掌柜看著這一錠銀子,一瞬間笑開了花,忙不迭道:“您來得巧,上房只剩最后一間,這就命人帶您去!” “掌柜生意挺好。”青年笑了笑。 掌柜迎來送往見多了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貴人,猛一看到這個氣質(zhì)曠達的青年如此和善,頗為受寵若驚:“哪里哪里,承蒙各位客官關照罷了,開年就是春闈,全大晉的讀書人都趕著往京城去,所以這幾天生意格外好做。” “哦?”青年饒有興趣地抬頭環(huán)視四周,“這里現(xiàn)在住的,都是讀書人嗎?” “那當然!”掌柜一拍大腿頗為自豪,“不是我吹牛,您看看,我們鴻運客棧,那是人如其名,當真有鴻運當頭,想當年有位舉人上京趕考,途中投宿我們鴻運客棧,嘿呀,結(jié)果那年春闈,這位舉人老爺一舉奪魁,當上了狀元公!這下全嘉州的人都知道我們鴻運客棧住過狀元公,每逢春闈秋闈,讀書人到了洛城,都先來鴻運客棧,除非我們客棧住滿了,否則絕不選其他客棧——各位舉人老爺都想討個吉利,沾一沾狀元公的喜氣!” “那當年狀元公住過的那間房……” 掌柜一拍大腿頗為惋惜:“您來遲了,那間房九日前就有人一擲千金定下了!就連那間房的前后左右,都已經(jīng)擠滿了人?!?/br> 青年:“原來如此。” 他又問:“對了,敢問老板,知不知道近日有什么商隊車隊北上,我們主仆寥寥幾人上路不大安心,假如跟著商隊一起走,掏些銀子求得庇護也可以。” 掌柜又一拍大腿:“您問對了!” 他轉(zhuǎn)頭掏出紙筆:“您在這里留個名,這幾天來問這個的舉人老爺不少,我這里識得幾家商隊的當家,有消息了就告訴您。” “多謝老板?!鼻嗄晏峁P在紙上寫下名字,掌柜定睛看去,是‘蘭鷺’二字。 掌柜將紙收起來,隨口又問道:“對了,我看您不像是進京趕考的模樣,方便問一句,您是出去探親訪友,還是游學讀書?” “都不是?!鼻嗄旰蜌獾匦πΓ拔腋赣H前些年去世了,他納的一方妾室趁此機會帶著女兒卷了家財跑了,最近又聽到了她們的消息,身為人子,總要為父親做些什么?!?/br> “……”掌柜萬萬沒想到會聽到一番自來熟的家族密辛,一時間瞪大了眼不知說什么,半晌擠出一句,“……您,您這是去找meimei的嗎?” “妾室的女兒不是我meimei?!鼻嗄炅巳灰恍Γ版业勾_實是我父親的妾室。” 掌柜再次茫然地瞪大眼,恍惚中腦海里生成一出錯綜復雜愛恨情仇恩怨大戲,連帶著看青年時,都仿佛想象出了他父親腦袋上的綠光。 作者有話說: 很抱歉今天晚了一點~下午吃了藥一直昏昏沉沉沒力氣,明天照舊還是晚十點前更新六千字作為補償,以后也會盡量多寫一點~ 注:上車不落則著作,體中何如則秘書——諺語,剛能在車上坐穩(wěn)的小孩都可以擔任著作郎,只會問候體中何如的后生都能當秘書郎,諷刺魏晉南北朝選用官吏不看真才實學。 日薄西山氣息奄奄——《陳情表》感謝在2022-12-25 22:39:30~2022-12-26 22:41: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nl 245瓶;所謂 16瓶;夾心小咩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26章 “皇姐也一定要長長久久的記住?。 ?/br> 陸蘭之衣擺拂過客棧長長的走廊, 他灰色的靴子不疾不徐地敲擊地面,帶起微不可見的細小塵埃飄散在空氣里。 房門吱呀一聲合上,兩名偽裝成隨從的采蓮司鎮(zhèn)撫使檢查過四周, 確定無人竊聽, 才低聲道:“大人身份尊貴,親自渡江北來,未免太過冒險?!?/br> 采蓮司設一正使、二副使,再往下便是鎮(zhèn)撫使。眼前這兩名鎮(zhèn)撫使看著貌不驚人, 實際上都有從三品官職在身,是采蓮司中地位很高的大人物了。 陸蘭之揭開茶盞。 茶水溫涼,他也不喝,只捧著茶盞看了幾眼,似笑非笑道:“當年父親單人獨騎多次北上,將整個晉朝玩弄于鼓掌之中, 我身為人子心中歆羨, 理當效仿父親, 揚其身后聲名?!?/br> 兩名鎮(zhèn)撫使神色怪異地對視一眼。 他們都是陸黨的忠實黨羽,陸彧當年以一己之力, 使得采蓮司力壓南齊朝廷上下,連那些不可一世的士族公卿也要忌憚采蓮司的赫赫威風??v然陸彧十幾年前身死,陸黨分崩離析, 仍有忠于陸彧的人不愿轉(zhuǎn)投他人。 如今陸蘭之接替崔冀, 再次成為新任采蓮司正使,陸黨黨羽自然欣喜若狂。然而經(jīng)過這些時日,他們隱隱察覺, 面前這位新任采蓮司正使, 陸彧唯一存活的嫡子, 對他父親的態(tài)度很是有些晦暗不明。 方才在樓下大堂中,陸蘭之說出的那番話,可不像是多么珍視陸彧身后聲名的模樣。 但這畢竟是陸氏父子之間的事,旁人不好擅自評說。于是其中一名鎮(zhèn)撫使岔開話題,走到窗前推開了窗左右下望,口中低聲詢問:“不知大人眼下有何安排?卑職也好先派人打前站?!?/br> “急什么?”陸蘭之慢悠悠地笑,“等過兩日,跟著進京的舉子慢慢北上,沿途走走看看,我們不著急?!?/br> 兩名鎮(zhèn)撫使對視一眼,彼此都摸不清楚正使心中所思所想。 ——難道他冒險北渡,只是為了來晉朝游山玩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