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敵國郡主后 第7節(jié)
盛儀郡主又是心疼又是惱怒:“上次李太醫(yī)給你診脈的時候,不是叫你專心休養(yǎng),忌多思多慮嗎,我就知道你全當了耳旁風?!?/br> 她聲音一高,臺上的樂師停了樂,伶人止了聲,全都惴惴不安地拜倒請罪。 明湘揮了揮手,示意他們繼續(xù)唱。而后無奈地對著盛儀郡主笑了笑:“我現在管著鸞儀衛(wèi),你也是知道的,若是我停下來休養(yǎng),那一攤事務誰來管呢?” 盛儀郡主險些沖口而出:“能管的人多著,你自己不愿放手罷了?!?/br> 話在舌尖打了個轉,她又將這句話吞了回去。 明湘有自己的為難之處,盛儀郡主心中清楚。 她看著好友清減的面容,硬生生將涌到唇邊的話壓下,別過頭去:“罷了罷了,我管不住你,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明湘反而笑了,她探手握住盛儀郡主的手,溫聲道:“我知道,妙儀你一向最關心我了,年前多事,我這些日子忙碌,等到了年下禫祭之后,我便去溫泉莊子上休養(yǎng)些時日,你隨我一同去,好不好?” 盛儀郡主果然轉頭,上下打量著明湘:“當真?” “自然?!泵飨嫘Φ?,“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盛儀郡主一想沒錯,頓時展顏道:“阿湘,我給你瞧個好的?!?/br> 她雙手輕拍兩下,錦屏之后轉出來一個年輕人,默不作聲地跪倒在盛儀郡主膝下。 盛儀郡主伸出一只手,挑起了那年輕人的下頦:“阿湘,你瞧,他生的好不好?” 那果然是極俊俏的一張臉,然而生在天家,明湘自幼不知見過多少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盛儀郡主也是如此。能夠入她眼的男子,哪怕只是得寵數日,也需得有除美色外極其拔尖的優(yōu)點。 “這個會什么?”明湘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著跪在地上的年輕人。 盛儀郡主促狹道:“你猜?” 明湘目光落在那年輕人露出廣袖的指尖上,片刻后微微一笑:“想來你的這位新寵,琴應當彈得不錯?!?/br> “猜對了!”盛儀郡主雙手一拍,“容歡本是個琴師,最善琴藝?!?/br> 她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容歡:“去彈一曲給湘平郡主聽。” 容歡默不作聲地起身,朝臺上走去。 明湘望向容歡的背影:“這是個啞巴嗎?” 盛儀郡主一哂:“有幾分心氣罷了?!?/br> 她那語氣,活像在說一只新得的不馴貓兒。 臺上樂聲一斷,容歡已經將原本的琴師換了下去,緊接著和雅的琴聲再次響起,是一曲《良宵引》。 一曲終了,盛儀郡主問明湘:“怎么樣?” 明湘笑看她一眼,不緊不慢道:“眼光不錯?!?/br> 盛儀郡主果然立刻笑了起來,滿眼驕傲,就像是年幼時新得了一只會學人話的貢品鸚鵡,馬上叫人提著籠子來找明湘展示。明湘夸一句鸚鵡聰明,她立刻就開開心心笑了起來。 她隨手摸了個裝金瓜子的荷包丟過去——那是尋常用來打牌做賭注的彩頭:“讓他接著彈,本郡主有賞?!?/br> 明湘捧了盞熱茶,道:“你這園子里的人倒是各負才華,拉出去組建兩個戲班子都綽綽有余了?!?/br> 盛儀郡主嫣然一笑。 她仿佛一朵正盛放到了極致的嬌艷芍藥,這一笑勾魂奪魄。她道:“對了阿湘,我聽說鸞儀衛(wèi)近日查了一樁關于南朝暗探的兇殺案,將永靖侯府和定國公府牽涉進去了?” 明湘搖頭道:“談不上牽涉,永靖侯府和定國公府是兇案的發(fā)現者而已?!?/br> 盛儀郡主低聲道:“那怎么還特意派人去永靖侯府上門取口供呢?旁人以為永靖侯府牽涉進了南朝暗探中,永靖侯嚇得不輕,托人問到我這里?!?/br> 明湘怔了怔,想起永靖侯世子和盛儀郡主仿佛有過一段,解釋道:“放心,是永靖侯府那三公子好奇心太重,案子移交鸞儀衛(wèi),還敢來四處打探,所以嚇一嚇他?!?/br> 盛儀郡主微松了一口氣:“這真是……進了鸞儀衛(wèi)的案子,還敢打探風聲,嚇一嚇他也好,省得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惹禍上身?!?/br> 明湘微笑不語。 大張旗鼓地上門詢問口供,確實是想嚇一嚇永靖侯三公子,但這只是最末的原因。更要緊的是,永靖侯府算得上老牌勛貴,京中許多人盯著,鸞儀衛(wèi)上門一事定然會引得滿京皆知。而這背后牽涉著的南朝暗探做下的兇案,也會連帶著傳遍京城。 明湘要的就是如此。 不管殺死曹耀宗的兇手到底是誰,至少在世人眼里,兇手都必須是南朝暗探。 也只能是南朝暗探。 作者有話說: 明天開始每天一更,以后更新時間固定在晚上十點(如果今天晚上我能寫完一章存稿,明天就提早雙更?。?/br> 注:人盡夫也,父一而已?!蹲髠鳌せ腹迥辍?/br> 第8章 湘平郡主桓明湘的父親。 舊情人不至于惹禍上身,盛儀郡主松了口氣。 她是個多情又薄情的性子,轉瞬間便將永靖侯府拋到了九霄云外。一拍腦袋,想起前幾日又送來一批新的俊俏少年郎,立刻便吩咐侍女青盈:“去將人帶上來,給湘平郡主挑一挑?!?/br> 青盈也是盛儀郡主身邊用熟的人了,聞言笑嘻嘻應了一聲,風一般刮了出去。 明湘想攔都來不及,無奈道:“我早說過無心情愛,你何必鍥而不舍次次都要我來挑。” 盛儀郡主恨鐵不成鋼:“誰叫你談情了,無非就是幾個小玩意兒,取樂而已,偏你不肯?!?/br> 她壓低聲音道:“何況,這些人雖然身份卑微,卻更溫柔小意,更會侍奉人?!?/br> 明湘瞟了一眼臺上奏琴的容歡,再瞥了一眼盛儀郡主。一言不發(fā),用眼神表示出她對“溫柔小意”的深深懷疑。 “咳?!笔x郡主輕咳一聲,“性子硬的,訓起來才更有趣味——我給你挑揀,肯定是挑溫柔順從懂事的,不給你添麻煩?!?/br> 說著,盛儀郡主又興致勃勃地轉頭向外張望,等著侍女將人帶來。 梅醞趁機往前一步,在明湘耳邊說了幾句話。 腳步聲在廊下響起,由遠及近。青盈人未至而聲先聞,還沒踏進門,已經脆生生嚷了起來:“郡主,人帶來了!” 盛儀郡主拍掌:“快帶進來!” “晚了!”明湘在她身邊接口。 盛儀郡主轉頭疑惑:“什么?” 明湘將手中茶盞放下,笑道:“我說青盈來得晚了,現在我可沒時間看你的少年郎,該打道回府了。” 盛儀郡主一怔,挑簾進門的青盈睜大了眼:“湘平郡主來時不是說要坐到天黑再走嗎?” 明湘解釋道:“本來如此,可如今不行了,府里派人來報信,說衡思突然出宮,到我府中去了?!?/br> “皇上現在在你府里?”盛儀郡主詫異道。 明湘點頭。 這下盛儀郡主無話可說,她總不能叫明湘待在清溪小筑,把皇帝一個人撂在湘平郡主府。 她負氣般地跺了跺腳,鼓起了腮幫子,心不甘情不愿道:“真是不巧。” 明湘眨眨眼:“那這些人……” 不必明湘說,盛儀郡主也萬萬不敢再讓明湘挑人——她私下里給明湘送幾個貌美少年郎,并不算什么大事。但若是正撞上皇帝……盛儀郡主想了想后果,頓時痛苦地閉上了眼。 “帶下去帶下去?!笔x郡主揮手,“叫皇上知道了,我可沒有好果子吃?!?/br> 于是剛被帶進來的少年郎們又被青盈迅速帶走,盛儀郡主則陪著明湘出了門,往清溪小筑正門處走去。 明湘事忙,好不容易來一次清溪小筑,盛儀郡主早就安排好了一切?,F下明湘突然要走,盛儀郡主心中失落自不必提。 明湘便寬慰她:“我同衡思說好了,等過年時到溫泉莊子上去住幾日,你也一起來,我命人將莊子翻修過了,你一定喜歡?!?/br> 盛儀郡主先是一喜,很快又萎靡下去。她將臉埋進大紅織錦斗篷毛茸茸的領口,聲音略有些含糊:“皇上也在呢,還是算了吧?!?/br> 再穿過一條游廊便到了清溪小筑的正門前,明湘先一步轉過拐角,聞言詫異望了盛儀郡主一眼。 她其實早就察覺出盛儀郡主對著皇帝有些緊張畏懼,只是如今才正視這一點。若是換做旁人,對著九重御座之上的帝王,再怎么緊張畏懼也不為過,因為那是萬民之主、天下至尊。 可盛儀郡主與皇帝也是自幼熟識,還有 lj 著一層表姐弟的情分在。明明年幼時,盛儀郡主還敢大膽地伙同明湘,一同拐帶皇帝去爬樹抓鳥摘果子,如今卻年紀越長,越拘謹起來了。 明湘道:“我們和衡思都是一同長大的,何須如此拘謹?你處處避著衡思,反而容易生疏了?!?/br> 盛儀郡主搖頭:“我和皇上是表姐弟,年歲都不小了,還是避嫌為好?!?/br> 她這話說的很經不起推敲,好在明湘頓了頓,并沒再說什么。 盛儀郡主暗自松了口氣。 年幼養(yǎng)在宮中時,盛儀郡主很喜歡桓悅這個漂亮的小表弟。雖說明面上要敬著桓悅太孫的身份,但私底下桓悅一向乖巧溫和不擺架子,盛儀郡主也就樂滋滋地對桓悅上下其手揉來捏去,不顧對方反抗——只是后來她才發(fā)現,桓悅最好脾氣的時候,是明湘在場的時候。 換句話說,盛儀郡主對桓悅“乖巧溫和”的定義確實沒錯,但少了明湘這個最重要的前提。 因為她一直和明湘往來密切、時常同進同出的緣故,盛儀郡主很晚才發(fā)現這一點。 盛儀郡主:“……” 在發(fā)現這一點之后,再對著桓悅,盛儀郡主終于后知后覺地撿起了對皇太孫的敬畏。 她和明湘親近,明湘和桓悅又關系緊密,相處的機會天然就比其他人多。盛儀郡主再去悄悄觀察桓悅行事時,漸漸感覺自己從前簡直是在刀鋒上舞蹈——她從前怎么就瞎了眼,覺得這個漂亮的小表弟“乖巧溫和”呢? 及至后來桓悅登基,眾人交口稱贊,覺得新帝溫和公正、善于納諫,比之先帝的強硬更好相處時,盛儀郡主差點淚流滿面。 她覺得朝臣們根本就是被皇帝迷惑了。 皇帝看上去確實很好說話,可是問題是:但凡他想做的事,從來沒有做不成的;但凡他想殺的人,沒有朝臣能攔住的。 如果死了的廢魏王能聽到盛儀郡主的心聲,一定會熱淚盈眶地將她引為知己。 現在盛儀郡主再見到皇帝,總是隱隱發(fā)憷。盡管她知道皇帝日理萬機,基本上不可能再找她算小時候的賬,不過盛儀郡主自己深感不自在,再加上皇帝對她在清溪小筑豢養(yǎng)男寵的舉動似乎隱隱流露出不贊同,盛儀郡主更不可能主動往皇帝面前湊了。 湘平郡主的朱蓋馬車靜靜停在不遠處,車壁上鐫刻著郡主府的徽記,馬車垂檐卻是金黃色。 ——這是公主規(guī)制。 皇帝登基時,曾許湘平郡主享公主儀制。 梅醞挑起車簾,扶明湘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