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擔心貴族們太過看重養(yǎng)羊，命令自己轄區(qū)農戶不得種植糧食，全部去養(yǎng)羊，最終導致傭耕者被驅趕，大量農戶沒有田種，沒有飯吃，變成流民，動搖大秦的根本。

    然而張蒼聽完之后哈哈大笑，說張嬰多慮了。

    大秦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出現(xiàn)“羊吃人”事件，唯獨魯豫之地不可能。

    如今看來，就是因為齊國祖上曾經(jīng)出過一個管仲。

    什么“羊吃人”之類的，都是被他玩剩下的玩意，魯豫的貴族壓根不會上這種當。

    怪不得朝臣們都說他推崇管仲。

    他從《國富論》里汲取出來的知識，和管仲《管子》一書中的手段有異曲同工之妙。

    ……

    張嬰忍不住再次感慨：“他，太，太厲害了！”

    趙文一頓，忍不住又夸獎一句道：“小郎君也有這般厲害?！?/br>
    嬴政也笑了一聲，玩味道：“可不是，阿嬰怕不是個天生的小管仲哦??？”

    趙文深以為然地點頭，沒讀過《管子》能想出那么多辦法，陛下所言甚是??！

    張嬰連連搖頭，道：“不是。我，我是有幸站在巨……壯漢的肩膀上，所以能看得遠一些?！?/br>
    嬴政怔愣幾秒，忽然一笑，伸手摸了摸張嬰的腦袋，輕聲道：“你小子這嘴倒是抹了蜜一樣?！?/br>
    張嬰表情有些懵，啥？

    趙文佩服地在心里豎了個大拇指，嬰小郎君這拍馬屁的境界越來越高了??！夸贊陛下魁梧偉岸之后，竟然還做出一副懵懂無辜的模樣，一片真心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嬴政又沉思了一會，冷不丁道：“第三次巡游便先去百越吧。”

    張嬰瞳孔地震。

    啥？仲父你沒搞錯吧，才回來一個月不到??！您老人家就開始策劃第三次巡游啦？

    等等，歷史上第三次巡游壓根去的就不是百越吧！

    難道歷史改變了？那還會遇上張良刺殺事件嗎？！

    “你想何時出發(fā)？”嬴政又道。

    張嬰一頓，伸手指了指自己，納悶道：“我想？”

    嬴政微微頜首，笑道：“是啊！與其讓你偷偷跟著，不如帶你一起去?！?/br>
    “……”張嬰囧了，之前是為了完成任務，以及一點新鮮感，但車途勞累地經(jīng)歷了一遭之后，他還真不想繼續(xù)巡游，他干巴巴地小聲說，“仲父，我這小身板去百越之地會不會……”

    嬴政抬眼看他，道：“你既提議，不去親眼見見，不去統(tǒng)籌，又如何能實施？”

    張嬰聞言驚呆了。

    他控制不住地站起身，指著自己道：“仲父！我，我統(tǒng)籌？實施？去百越？我？我？”

    統(tǒng)籌是什么概念，基本就等于負責百越的一把手。

    仲父你還好吧！我一個五歲的孩子？！你讓我統(tǒng)籌？

    “嗯?！辟龡l斯理地抿了口茶，似笑非笑道，“說得這般胸有成竹，不想試試？”

    張嬰懵逼了。

    說不想試試是假的，哪個少年不想醒掌天下權干一番大事業(yè)呢？

    但張嬰到底曾經(jīng)是一個冷靜的成年人，一想到百越好幾百萬人口的命運在他嘴皮子上，張嬰的小心臟就抖了抖。

    “仲父。統(tǒng)籌我不行的?！?/br>
    張嬰思索片刻，撒嬌地扯了扯嬴政的衣袖，“我當仲父的軍師，仲父來統(tǒng)籌嘛。”

    嬴政眉毛一挑，慢悠悠道：“嗯？不敢擔當?！?/br>
    “嘿嘿，才不是！但如荀子所言，不積跬步，無以致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我對百越都不了解，嘴上說說說的，連趙括都不如，當不得真！”張嬰振振有詞，“等我先積累積累，日后，日后一定有當統(tǒng)籌的一日。”

    “哈！”嬴政欣賞地拍拍張嬰的肩膀，“好！”

    笑過之后，嬴政不再說百越的事。

    他喚了一個話題，問了一些張嬰對管仲、商鞅之間的見解。

    張嬰再次展示了端水大師的能力，對兩位前輩充分贊揚，并且提出兩位大佬都是當年的創(chuàng)新派，肯定不希望后代故步自封。

    嬴政聽到這暗示的話，再次哈哈大笑。

    這時，船只靠了岸，趙興與李斯一前一后地走了過來。

    嬴政讓趙文先送張嬰離開，他自己則重新坐回船上，自酌一杯，再拿出朱筆在竹簡上“刷刷刷

    ”書寫著。

    須臾，趙興與李斯等嬴政放下筆墨才行禮問候。

    “陛下?！?/br>
    河岸邊的楊柳樹下，趙興先緩緩走了過來，畢恭畢敬地拱手接過嬴政遞過來的竹簡，翻閱了一會，忽然遲疑道，“今年秋收之后，陛下要帶嬰小郎君開啟第三次巡游？先去百越？”

    “嗯。”

    “可百越瘴氣、毒蟲之地，陛下您……”

    “無妨?！辟貞浧鸱舛U之路上，壓根不靠近他的巨石、火焰，表情微妙了一會道，“不必擔心?！?/br>
    “……”趙興也回想起數(shù)月前的場景，想起活蹦亂跳、百毒不侵的張嬰，瞬間也沉默了。

    這時，李斯放下了簡牘，忽然拱手道：“陛下對百越，真要采用管仲之術嗎？”

    嬴政沒有回答，只點了點頭。

    李斯身體微微一僵，他越發(fā)有點看不懂張嬰與嬴政之間的關系，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寵，這都有些過頭了吧。

    他忍不住道：“陛下最初，應當是想采取王翦將軍的方法吧？”

    “嗯。”

    “那陛下是認可管仲？”

    “……并未?！?/br>
    李斯聞言更是不解了，您都不認可？為何還要實施？

    他這般思索，也問出些意思來。

    嬴政平靜道：“阿嬰重商賈，做事只論成敗，不拘一格。百越莽荒之地，百廢待興，讓他折騰折騰，多看看商賈之術，賤民們的弊端。總比他一上手就用在形勢復雜的大秦郡縣，好收場一些。

    此外，我也想看看在面臨壓力時，阿嬰還能有怎樣的手段?！?/br>
    李斯瞳孔地震。

    這，這……

    陛下的意思怎么有點像是拿百越之地給張嬰練手？

    這是兜底？！

    李斯想到在百越尚未立下大功的大兒子，頓了頓，低聲嘆息道：“陛下，老臣依舊認為用賤民慢慢替代老秦人入駐百越這一點有些托大，賤民只是賤民??！實在不行先可采納王賁將軍的建議，將百越余孽多殺一些……”

    “李廷尉?！?/br>
    “臣在?！?/br>
    “群臣之中，唯你聰慧敏銳，一直最和我心意，我也當你是知己?！辟従徠鹕?，扶著趙杰的手邁上了岸邊。

    “臣，臣感激……”李斯老淚都快落下來。

    然而下一秒，嬴政忽然開口道：“但隴西老秦人人數(shù)銳減之事，你可知？”

    李斯眼皮子輕輕一顫，不敢撒謊，道：“老臣知曉。”

    嬴政瞥了一眼，緩緩收回了視線，低聲道：“果然，你還是那個未雨綢繆的李廷尉，何時知曉？”

    “臣，臣絕無異心?！?/br>
    李斯一撩袍子，連忙跪在了地上，聲音甚至透著點強自鎮(zhèn)定的疲憊，“只是陛下雄才大略，征戰(zhàn)天下，大秦擴張得太快，等到臣發(fā)現(xiàn)之時，隴西已十之二三的空了戶，剩下的老秦壯年也隨著四大軍團征戰(zhàn)沙場。

    老臣，老臣也只是早了幾月發(fā)現(xiàn)，私下曾與姚賈等人談論過對策，一時間也不知要如何與陛下提及這番令人左右為難的話。是以……”

    “有時候我都在想，是否不該讓你入中樞?！?/br>
    嬴政輕聲打斷對方，“你似乎已經(jīng)失了敢上奏《諫逐客書》的膽量。”

    李廷尉連忙跪在地上，忙道：“老臣，老臣……”

    趙興在一旁冷眼看著。

    陛下重情重義，他對老秦人的現(xiàn)狀不是不氣，只是一直強行自我消化，不愿意遷怒罷了。

    偏偏李廷尉沒個自覺，反復提及百越，提及老秦人駐軍，這不就將陛下的怒火給勾出來了么。

    李廷尉這是掌權多年，心性張狂了啊。

    指不定過不了幾

    年，就會被嬰小郎君迎頭趕上啊。

    嬴政沉默了一會，輕嘆一聲，道：“起來吧。李廷尉去登記征調隸臣妾、統(tǒng)計愿意前往百越的商戶、贅婿、后宮宮女等人的名單?！?/br>
    “趙杰，去喚內史騰他們過來?！?/br>
    兩人道：“唯?！?/br>
    第105章

    嬴政的行動力非常強。

    李斯這邊的工作也開展得如火如荼。

    七日內，少府郎官已經(jīng)征調了一批隸臣妾，咸陽城前也招募好第一批愿意前往百越的商戶、贅婿等人。

    內史騰、辛勝等咸陽的大將們，雖然對成為一支雜牌軍統(tǒng)帥的命令有些微詞，但競爭起來互相之間依舊打得頭破血流。

    比如最終勝利者內史騰，鼻青臉腫得……抬頭后回家連媽都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