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真不是我爹? 第247節(jié)
眾朝臣聞言一怔,內(nèi)史騰還想說什么卻被辛勝狠狠地拉扯了一下。 李斯與姚賈交換了一個眼神,馮去疾看上去想要說什么,卻被王綰扯了扯,輕輕地擺了擺手。 張嬰腳步輕快地想隨著他們離開,卻被趙文給喊住了。 張嬰扭頭,恰好看見趙文討好地笑了笑,道:“嬰小郎君,這邊請?!?/br> “啊?”張嬰瞥了一眼面無 表情的嬴政,總覺得這個時候的仲父是個炸藥包,他不是很想接觸呀,于是下意識憨笑一聲道,“那個,不是說要走嗎?” 趙文干巴巴地笑了笑,開口道:“小郎君還請留下?!?/br> 張嬰:…… …… 張嬰以為嬴政會與他探討百越的話題,但嬴政沒有。 仲父只是牽著他的手在御花園前慢悠悠地走著,對方目光深邃的落在不遠(yuǎn)處的山林間,偶爾抬手拂開擋在面前的楊柳枝。完全沒有開口說任何話題,仿佛忘記了之前偏殿內(nèi)的爭執(zhí)。 張嬰就這么沉默地陪著嬴政一步步逛了兩個宮殿群。 一路上他見了無數(shù)花花草草,以及想來與嬴政偶遇的漂亮美人宮女,走到后面,張嬰還看到從回廊小跑過來,扭捏著向嬴政行禮撒嬌,試圖聊羊毛生意的胡亥和如橋。 這兩個一口一個“阿父父”撒嬌的公子,在注意到張嬰的身影后同時一僵。如橋有些尷尬地笑笑,胡亥干脆扭頭無視。 不過在嬴政沉著臉拒絕聽他們的話,帶著張嬰越過他們往前時,張嬰一抬頭,恰好能看見胡亥幾欲噴火的視線,以及如橋拉著胡亥往南邊走的動作。 張嬰心中扼腕,若來搭話的只有如橋他也愿意幫忙停下來,但有胡亥,累得斷腿也要繼續(xù)往前走啊。 直到兩人來到一片極為開闊的碧藍色湖泊的時候,張嬰終于忍不住扯住嬴政的大拇指,喘著粗氣道:“仲父,仲父阿嬰,阿嬰累了?!?/br> “嗯。”嬴政一把將張嬰拎起來,輕輕一躍,跳上趙文準(zhǔn)備好的一葉扁舟。 嬴政領(lǐng)著張嬰在扁舟上坐下。宮中內(nèi)侍非常穩(wěn)當(dāng)?shù)負(fù)u著船只向著湖心飄蕩而去。 趙文一邊給嬴政送上涼好的黃米酒,另一邊給張嬰送上一大碗的涼茶,然后候在不遠(yuǎn)處垂手而立。 嬴政迎面吹著湖風(fēng),陰沉的臉色終于緩和了幾分。 他抬手揉了揉張嬰的小腦袋,忽然道:“阿嬰,說說你之前的想法。” ——來了來了!問題雖遲但到。 張嬰就像是聽到最后一只掉落的靴子聲般安心。 他抬頭看向嬴政,知曉嬴政心中必然有了選項。 他沒有急著回答,問道:“仲父還是選擇駐軍對嗎?” 若是過去張嬰鐵定不會這么反問嬴政,但一同巡游之后讓張嬰對嬴政的大膽程度又上了一個臺階。 嬴政沉默了一會,輕笑道:“不必盲從于我?!?/br> 張嬰心下一笑,他就知道猜對了。 仲父還是仲父??! 雖然不舍,但依舊統(tǒng)籌全局,對駕馭大秦有著絕對自信的仲父! 這樣的人是不會后悔,更不會選擇一條將勝利果實拱手讓出的道路。 第104章 “自是不會盲從!仲父!” 張嬰道,“老秦人才是大秦的根基,我不支持他們留駐在百越之地?!?/br> 嬴政平靜地看著張嬰,顯然不驚訝張嬰的回答。 他緩緩地喝了一口黃米酒,目光看向緩緩飄在湖面上的落葉,冷不丁才道:“阿嬰,你自幼聰明,再難的事也劍走偏鋒地解決了。但仲父要告訴你,世上某些事無法解決,只能兩權(quán)相害取其輕。需要抉擇?!?/br> “仲父我明白?!?/br> 他饒了繞后腦勺,大著膽子道:“我支持宮女外嫁,支持部分大秦人去百越之地駐軍成婚?!?/br> 嬴政捏杯子的手一顫,抬頭看向張嬰。 顯然這個服軟的答案,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我之前提老秦人,是因為我只是不支持讓老秦人去百越之地而已。老秦人流血流淚,付出這么多,他們也應(yīng)當(dāng)享受勝利的果實,留在隴西,或者中原腹地休養(yǎng)生息?!?/br> 張嬰伸手拿了一杯水喝了進去,潤利潤嗓子,“老秦人不去,六國遺民不能去!但仲父是不是忘了,除了他們以外,大秦還有另外一批人,比如贅婿、商戶、隸臣妾等。他們完全可以隨軍去百越生活!” 賤民一階層的人過得很苦,很不如意,不被大秦看重,也不被六國反賊看重。 他們就像沒有根的浮游,只為生存效力。 張嬰記得歷史上百越之戰(zhàn)的最后時間段,趙佗就啟用過了將近二十萬的一批“賤民”,以商養(yǎng)兵,最后穩(wěn)扎穩(wěn)打取得了最終勝利。 還有在秦末時期,章邯直接以自由為誘餌,吊著驪山幾十萬的奴隸,讓他們成為抗擊項羽的最成功奴隸軍團。 張嬰認(rèn)為這是一批值得挖掘的階層。 他也知道大秦官吏不重視賤民這個階層,所以他之前才特意提出隴西老秦人已經(jīng)人口凋零,必須得換一個階層薅羊毛了。 張嬰自認(rèn)這個建議給的合情合理,臺階給夠了。 但張嬰?yún)s忘了,趙佗和章邯都是在整個大秦?zé)o人可用,連續(xù)戰(zhàn)敗幾次,萬般無奈之下才勉強啟用“賤民”。 他第一個又是如此直白的開口,依舊能驚掉旁人的下巴。 比如候在一旁的趙文差點連酒壺都沒拿穩(wěn),震驚地看著張嬰,膽大,太膽大了!居然想要啟用那一些上不得臺面的賤民?! 嬴政沉默了一會,輕輕放下杯子,看向張嬰道:“他們不忠大秦,會反!” “他們也不忠六國。況且有辦法讓他們不想反!” 嬴政抬眼道:“計出何處?” 張嬰道:“利益捆綁!” “展開細(xì)說?!?/br> 張嬰聞言喝了一口水,道:“仲父,我只是拋磚引玉說說哈?!?/br> 他上輩子讀過《國富論》,在他看來侵略戰(zhàn)爭分為兩種,兵不刃血的貿(mào)易戰(zhàn),以及刀刀見血的正面戰(zhàn)。 百越之地再怎么復(fù)雜,說到底還是人群聚的地方,只要是人,就需要糧食,需要銀錢,需要越來越好的活著。 完全可以采取以商養(yǎng)兵,以及貿(mào)易戰(zhàn)兩手方式。 以商養(yǎng)兵,就是開通百越之地的商路,讓贅婿、賈人等隨大軍前進,秦軍每占領(lǐng)一處地,便將部分人留在這進行商業(yè)和耕地活動,商業(yè)經(jīng)營和糧食產(chǎn)出,可以為軍隊糧餉,當(dāng)?shù)氐陌捕▌?chuàng)造條件。 其次,進行一些“貿(mào)易戰(zhàn)”的商業(yè)活動,讓百越的民眾去織布、養(yǎng)動物或者什么,讓他們在糧食上面全方位的依賴大秦。 而大秦過去的商戶、贅婿們也能獲得巨大的好處,不光有錢,還可以按貢獻度,拿階級,民爵來誘惑他們,皆大歡喜。 張嬰越說越嗨,甚至還站了起來,手舞足蹈地提出,只要將蛋……不市 場做大。 到時候不光能吸引百越人,還能讓中原腹地的舊六國遺民眼紅,讓他們只想富裕,只想來分一杯羹,不想造反。 讓中原地區(qū)與百越之間交流、流通起來,再以同文字,同文化,同利益作為橋梁輸出,更好地穩(wěn)定發(fā)展。 …… 嬴政沉默地聽著,等張嬰說完,他才緩緩地喝了一口黃米酒,目光看向緩緩飄在湖面上的落葉,忽然一笑。 他道:“你小子,還是這么推崇管仲?” 張嬰聞言一愣。 他其實對管仲并沒有多少了解。這輩子卻老是聽人說他推崇管仲,他到底推崇對方什么了? 張嬰忍不住道:“仲父,我何曾推崇過管仲?。 ?/br> “好,你小子沒有?!?/br> 嬴政輕笑一聲,“你是對《管子》活學(xué)活用?!?/br> 張嬰滿臉不解,《管子》什么的都沒讀過,怎么活學(xué)活用。 嬴政余光瞥了一眼張嬰,遲疑道:“阿嬰未曾讀過《管子》?” 張嬰搖頭。 嬴政臉色微微起了些變化,頓了頓,他對趙文招了招手。 趙文連忙收斂驚訝的眼神。 他忙上前一步,拱手夸贊道:“嬰小郎君不愧是神童,即便沒有讀過《管子》,卻也能用上“重金購魯縞以制魯國”、“重金購鹿以制楚”等與管子類似的手段呢?!?/br> 說到這里,趙文還不忘將這兩個例子展開說了說。 管仲制衡較弱的魯國時,是他先大規(guī)模高價購買魯縞,以至于魯國拋棄一切糧食生產(chǎn),全部生產(chǎn)魯縞等紡織品。 兩年后,管仲與魯國斷交,短短半年,魯國糧食價格飛漲,經(jīng)濟崩潰。這個時候管仲下令降低齊國境內(nèi)的糧價,之后,魯國的六成國民都跑去齊國吃飯,魯國國君被迫臣服。 同樣,管仲擊敗比自己強的楚國,他是在楚國大肆宣傳齊國國君喜歡麋鹿,重金從楚國購買不值錢的麋鹿,于是楚國上下掀起捉麋鹿、養(yǎng)麋鹿,賣麋鹿的風(fēng)潮。 再之后,管仲大肆收購楚國的糧食。兩年后,楚國的米價瘋漲,齊國趁機宣傳自家廉價米價,楚國人口大量逃亡齊國。楚國元氣大傷,對齊國俯首稱臣。1 …… 隨著趙文將《管子》其他例子展開說了些,張嬰越聽越震驚。 這,這個管子大佬也太腹黑太聰明了吧。 他在兩千年前?。?/br> 基本上把貿(mào)易戰(zhàn),壟斷鉆石哄抬物價,名人帶貨效益等手段都玩了個遍,并且用實戰(zhàn)削減了四個國,最終鑄就齊國霸主的地位。 怪不得當(dāng)初他搞出“豆腐嬴政”“番薯粉扶蘇”時,朝臣們都不驚訝這些手段會造成怎樣轟動的后果,他們只驚訝張嬰居然敢利用嬴政和扶蘇的名氣。 原來是管仲已經(jīng)在制衡楚國的時候,借用“齊王”的名氣,用過類似的廣告手段。 怪不得前段時間他與張蒼交流羊毛羊線的時,張嬰以番邦舉例子,簡單闡述了英國發(fā)生“羊吃人”事件。 他擔(dān)心少府誘惑魯豫貴族過甚,會讓魯豫郡縣也出現(xiàn)“羊吃人”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