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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他人人喊打 第37節(jié)

    他的心又給人一揉。

    “你大人我來……”

    季懷真在燕遲面前蹲下,他笑得惡劣,眼睛一眨,就是一肚子的陰謀詭計,拿槍拍著燕遲的臉,一下接著一下,一字接著一字,囂張道:“——善賞惡罰!”

    第40章

    屋內(nèi),眾人圍于案前,季懷真帶來的近千人簡直解了燃眉之急,勝算登時加大。

    燕遲沉思半晌,又在羊皮地圖上圈出幾處地方,猶豫地瞥了季懷真一眼。

    “想說什么就說。”

    “我只是在想……你的人是否擅長暗殺?”

    暗殺二字一出,季懷真登時明白了燕遲的意思,看向他的眼神中已隱隱帶有贊許之意,嘴上卻不饒人道:“怎么瞧著你料定我?guī)С鰜淼娜司蜁尚┩惦u摸狗,趁人之危的事情?!?/br>
    路小佳忍不住插話道:“……確實很符合陸大人行事風(fēng)格?!?/br>
    話還沒說完,便被季懷真一眼瞪了過去,他威脅完路小佳,又看向燕遲,鼓勵道:“什么意思,說來聽聽?”

    見他這樣耐心,嘴角還掛笑,路小佳登時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我只是在想……若擅長,便派人過去,殺得了領(lǐng)軍將領(lǐng)就殺,但不殺也沒事,被人發(fā)現(xiàn)以后就往回跑,剩下的人按兵不動,隱去蹤跡。這樣韃靼人勢必會派人探查,他們一來,看到的還是憑欄村的這些人,并不知道我們已有幫手,這樣就會掉以輕心。韃靼攻過來的時候,一旦被拖入戰(zhàn)場,我們可利用地形優(yōu)勢,那時才是真正的暗殺。”

    季懷真久久不發(fā)一語,只盯著燕遲打量。

    燕遲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一與他對視,便忍不住心猿意馬,滿腦子都是方才季懷真拿著槍拍自己臉時,那滿臉的神采飛揚(yáng)。

    “不行就算了,一千二對三千,勝算大得很?!?/br>
    他還要再說,卻聽季懷真道:“……就按照你說的辦?!?/br>
    燕遲把頭低了下去。

    路小佳何等人精,燒餅缺了的心眼都長在他身上,一看氣氛不對,當(dāng)即悄悄拉著巧敏離去。

    關(guān)門時吹起的風(fēng)將桌上燭火帶的一抖,燕遲也跟著恍惚一瞬,十個手指頭漸漸發(fā)紅發(fā)癢,那是在外面凍得久了,猛地一回屋中所致的。

    他心不在焉地揉搓著手指,只感覺眼前這人的目光正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二人一時無話,許久過后,還是燕遲先忍不住了,低聲道:“你回來干什么?!?/br>
    季懷真被他問的滿臉古怪,不客氣道:“你就會這一句?當(dāng)時在你娘的廟外面你也這樣問我,現(xiàn)在也這樣問?!?/br>
    一提葉紅玉的廟,季懷真登時又想起自己早就找好的借口,隨便哪個拎出來,都是理直氣壯,擲地有聲。

    “你是夷戎皇子,我是大齊的朝廷欽犯,我來救你,當(dāng)然是于我日后有益。”

    燕遲不自在道:“……我三哥也是夷戎皇子,還比我更討父皇喜歡,你為什么要為了我得罪他?!?/br>
    季懷真一噎,心想,是啊,他娘的,為什么。

    他又立刻道:“你大哥是夷戎皇子,我是大齊的朝廷欽犯,平白無故的,他怎么會幫我?所以我當(dāng)然得帶你一起回去。”

    燕遲又道:“……我都告訴你了,你將我的狼牙給他看,他就什么都明白了?!?/br>
    不提狼牙還好,一提狼牙,季懷真就想到這本是要送給陸拾遺的定情信物,陰差陽錯間被他給鳩占鵲巢。登時又看這狼牙不順眼起來,他季懷真是誰,得勢后就未在吃穿用度上將就過,憑什么就配這顆破狼牙了。

    然而大哥三哥都搬出來用完了,季懷真再無借口。

    “誰知道你這東西先前可給過別人?!?/br>
    一聽他這樣陰陽怪氣,燕遲就知道他又生氣了,茫然道:“我又哪里惹到你……”

    季懷真冷笑一聲,沖燕遲發(fā)脾氣道:“你可真是善變,上次我來救你,你問我為何回來,我不也是這樣跟你說的?你可有今日這樣話多?你句句反駁我,到底想聽什么,說出來,說不定大人心情一好,還哄你兩句。”

    不知他哪句話又?jǐn)噭友噙t多愁善感,異于常人的神經(jīng),只見他盯著季懷真猛喘口氣,臉頰慢慢紅了,雙眼一眨,又慌亂一眨,立刻把頭低下,似乎是害羞極了。

    他抬頭飛快一瞥季懷真,猶猶豫豫的。

    “你當(dāng)真不知我想聽什么?”

    那藏著萬千情誼期待的一眼看得季懷真渾身雞皮疙瘩起來,他突然也跟著不對勁起來,嘀咕一句:“我也想聽,你為什么不說?!?/br>
    燕遲小聲反駁:“我在汾州說得還不夠多?”

    季懷真沒吭聲,心想你那都是說給陸拾遺的,何時說給我季懷真聽了?

    還想再問,燕遲卻把燈一吹,鉆鋪蓋里,背對著季懷真,只余兩個紅紅耳尖露在外面。

    季懷真在黑暗中靜坐了半晌,繼而上床背對著燕遲躺下,兩人心中各有各的古怪滋味念頭,就這樣互不干擾地睡了一夜。

    翌日一早,雪停了,韃靼人沒有攻來,巧敏親自去看,只說韃靼人在營地?zé)鹱鲲?,暫時無任何動靜。

    接下來幾日,眾人嚴(yán)陣以待,準(zhǔn)備迎接這場時刻爆發(fā)的死戰(zhàn),可韃靼人卻突然一改勇猛好斗脾性,一連幾日都按兵不動。

    季懷真聽此消息,面色跟著沉下,燕遲關(guān)切道:“怎么了?”

    這人一笑,燕遲就覺得自己八成要倒霉,這人不笑,燕遲就知道該倆人一起倒霉了。

    果不其然,季懷真眉頭微皺,不悅道:“韃靼人按兵不動,要么是在核實消息真?zhèn)?,打聽你這幾年同你三哥的關(guān)系,要么就是……”

    要么就是信了燕遲和他三哥聯(lián)手做局的說法,正在等大部隊趕來。

    二人對視一眼,神色凝重。

    就在這時,先前被季懷真派去探聽消息的手下終于返回——他還帶來了一個雪上加霜的壞消息。

    “大人,韃靼人在集結(jié)軍隊,又有三千騎兵在來的路上。預(yù)計今晚就到?!?/br>
    待韃靼軍隊匯合之后,怕是會立刻攻過來。

    若此時撤退逃跑,韃靼大軍將長驅(qū)直入,將他們趕盡殺絕不說,更是會一個村子一個村子地屠過去,便是先前從憑欄村逃出去借住鄰村準(zhǔn)備隨時回敕勒川的草原十九部游民,也都在劫難逃。

    路小佳面色慘白地往椅上一跌,喃喃道:“一千人對六千人,這六千還各個都是驍勇善戰(zhàn)的好手,完了,這下真的是一場血戰(zhàn)了。我?guī)煾腹粵]說錯,陸大人一出事,我也小命不保?!?/br>
    燕遲靜了半晌,斬釘截鐵道:“我現(xiàn)在就送你走?!?/br>
    季懷真睨他一眼:“你跟我一起走?”

    燕遲搖頭,換來季懷真一聲冷笑:“那就別說傻話,現(xiàn)在跑有什么用,只要不翻蒼梧山,被追上了也是死的命;便是立刻翻山,凍也會將人凍死,除非你去汶陽城……”

    季懷真突然收聲,一怔,繼而若有所思。

    燕遲與路小佳一同看向他,只聽半晌過后,季懷真語氣微妙道:“……誰說就一定是死局了。”

    他轉(zhuǎn)頭看著燕遲:“我自有辦法,你去通知巧敏,韃靼人多騎兵,在必經(jīng)之路挖幾個暗坑,戳些匕首劍器進(jìn)去,能坑死幾個是幾個。”

    燕遲剛要犯倔,卻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改了主意,轉(zhuǎn)身出去找巧敏部署機(jī)關(guān)。

    而季懷真,則將自己關(guān)在房里,直到晚上才出來。

    左右一看燕遲不在,才放心找到路小佳,將屋門一關(guān),面無表情地盯著人瞧。

    路小佳被他這目光盯得毛骨悚然,不自在道:“陸大人有什么事,吩咐就是,貧道這人沒什么長處,唯獨(dú)識趣兒?!毕肓讼?,又小聲補(bǔ)充道:“……只是貧道的身心都是白姑娘的,給不了旁人了。”

    季懷真沒搭理他,沉默許久,才沉聲道:“我要你幫我兩件事。”

    “什么事?”

    “先問你一事,雖不曾見你出過手,但你的功夫較之燕遲如何?”

    路小佳一愣,繼而笑了,不是平時裝瘋賣傻的憨笑,而是換了副神情,如同能洞悉人心般,看著季懷真曖昧一笑,搖頭道:“第一,我打不過燕遲兄;第二,我也不會這樣做;第三,你二人想到一處去了,一個時辰前他找到我,要我開戰(zhàn)時將你打暈帶走。”

    季懷真一怔,又是一陣耐人尋味的沉默。

    許久過后,他輕吐二字——“蠢貨?!?/br>
    這是一句不情不愿,藏著十足情誼的“謾罵”。

    這罵聲一出,路小佳便知第一件事做不得數(shù)了。

    季懷真喉結(jié)一滾,又道:“第二件事,你連夜進(jìn)城,把兩條消息散出去,第一條,說逃犯陸拾遺賣國求榮,在汶陽周邊集結(jié)親衛(wèi)軍,以憑欄村為據(jù)點(diǎn),聯(lián)合韃靼蠻子要攻下汶陽城。第二條,就說韃靼人先一步得知陸拾遺藏在憑欄村,要將他抓住與大齊談條件?!?/br>
    路小佳面色一變:“大人這是何意?怎可自毀清譽(yù)?投敵叛國可不比尋常罪名?!?/br>
    “你別管,照我說的做就是,把消息散出去,越夸張越好,越嚴(yán)重越好。我要汶陽城一夜之間都知道我人在憑欄村,都知道他陸……”

    路小佳面露疑惑。

    季懷真及時改口道:“都知道我陸拾遺不是什么好東西。這樣一來,‘季懷真’一怕我向韃靼人泄露戰(zhàn)區(qū)布防,二怕韃靼人真的將我抓住敲竹杠,勢必會帶兵來緝拿我,屆時碰上韃靼鐵騎,他們想坐視不理都不行,這就叫借刀殺人?!?/br>
    陸拾遺算計他這么多次,也該讓他季懷真占一次便宜了。

    路小佳盯著他看了半晌,繼而皺眉,指出這一險計中的最大變數(shù):“不妥,若那什么季懷真的人晚來一步,我們先被韃靼人屠盡怎么辦?若是季懷真的人早來一步,將大人你抓走,又該怎么辦?”

    “那就只好賭一賭了。再說,你可有別的辦法憑空變出幾千騎兵來?”

    “這計劃太過冒險,陸大人賭什么?又拿什么做保障?”

    季懷真冷冷一笑,不說話。

    他賭什么?他的賭注可非比尋常。

    他不賭氣運(yùn),不賭時機(jī),賭得就是夷戎皇子拓跋燕遲對大齊權(quán)臣陸拾遺的真心。

    賭不管哪種情況,燕遲都會叫他愛憐的“陸拾遺”活下去,在季懷真這里,輸就是贏,贏就是輸。

    “陸大人?”路小佳見他表情不對,怎么突然跟走火入魔了似的滿臉怨懟不甘,像東西被人搶走了似的,只嘆氣道:“我答應(yīng)你就是了,現(xiàn)在就動身,天亮回。”

    季懷真把頭一點(diǎn),又突然道:“可否請道長算上一卦?”

    “算什么,不會也要我算這些人的命數(shù)吧?”

    “也?”

    路小佳搖頭道:“沒什么。陸大人但說無妨。”

    季懷真沉吟片刻,垂下視線,平靜道:“算姻緣?!?/br>
    路小佳一怔,哈哈大笑,不等季懷真來問,便去牽馬。

    皎潔月光下,黑夜白雪,那白衣道士騎著駿馬,身背一柄永不出鞘的長劍,回頭朝季懷真一笑,意味深長道:“大人既凡心已動,想必心中早有答案,這姻緣,也就不必算了?!?/br>
    季懷真看路小佳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搖頭道:“誰說算的是我和燕遲?”

    第41章

    路小佳一怔,很快反應(yīng)過來,又是一笑:“那就更不必算了,他與別人有無緣分,又同大人你有什么關(guān)系,我瞧著大人也不像是聽信天命知難而退之人,陸大人若是這樣的人, 現(xiàn)在又豈會站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