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自救靠美食 第438節(jié)
糧倉里的糧食見了底。 各地的糧商家也沒什么存貨。 王知縣看著周縣尉,苦笑:“真想吃‘顧記’的酒糟魚啊,也想吃公主親手做的湯餅?!?/br> 周縣尉:“……不知道咱們死了,公主記不記得在墳頭上給咱們送一份湯餅?!?/br> 霧氣越來越重。 縣城的街面上瞧著空空蕩蕩,卻是風雨欲來,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城中一片蕭條。 “阿涂姐,來,給你?!?/br> 小豆子從墻頭上探出腦袋,把兜里一塊硬邦邦,黑漆漆的豆餅遞過去,“快藏起來,千萬別讓我娘瞧見了。” 阿涂一怔,眼眶微微發(fā)紅,卻是強忍著淚光伸手接了:“……謝謝你,小豆子?!?/br> 她知道,這是小豆子今天一天的口糧。 小豆子也不容易,他娘一門心思只有和后頭男人生的孩子,對他一日不如一日,小豆子每天要擔水劈柴,燒火做飯,可他娘仍是老忘了他,讓他饑一頓飽一頓的。 最近更是連飯桌都不讓他上了,每天不過想起來給他一點亂七八糟的食物。 如今縣城鬧起土匪,糧食緊缺,各處糧食鋪子已是連續(xù)漲價漲了好幾日。前幾日開始,米價已經(jīng)到了一百八十文一斗,糙米也要一百文一斗,霉變的那些糧食或許要稍稍便宜些,可也一日一價,都到了八九十文一斗。 這還是前幾天,阿涂已經(jīng)有兩日沒敢上街去買糧食,家里只剩下幾十文錢,偏家里生意做不了,男人還患了病,她天天出去找活干,什么臟活累活都樂意,只要給錢就成,賺回來的那一點還不夠男人喝藥的錢,飯是當真吃不起。 衙門到是要各個糧商賣平價糧,可那點平價糧食哪里夠分?一出來便被人搶得一干二凈,阿涂不是個懦弱的女人,可她一介柔弱女子,肯定是搶不過那些人的。 再這般下去,恐怕他們只剩下死路一條。 不只是阿涂,小豆子,整個壽靈縣城都處于一片壓抑的絕望中,老百姓們幾乎是數(shù)著時辰在過日子。 縣城現(xiàn)在還不至于亂得厲害,也是因著知縣老爺仍在,衙役們還在巡街,一旦看到趁機作亂的便施以雷霆手段,可縣衙的壓力也極大,漸漸彈壓不住了。 人吃飯才能活,老百姓們斷了糧食,連活都活不下去,那些個禮義廉恥又有誰還在乎? 阿涂嘆了口氣,緊緊抓著手里的豆餅去了廚房。 廚房里空空蕩蕩,米缸里什么都沒了,她從門后頭的背簍里摸出一把干野菜,剁碎了,又切下半個豆餅混在一處,想了想,放在鍋里慢慢蒸熟。 蒸好了菜,阿涂裝到碗里,端著進屋子,一眼就見自己男人正撐著身子起身,登時嚇了一跳:“阿郎怎么起了?快別動,早晨還沒退熱。” “阿涂別擔心?!?/br> 趙秋按住阿涂的手,輕輕拍了拍,“沒事的,我已經(jīng)好了?!?/br> 他一個大男人,眼下這樣的境況,哪里能全靠妻子cao持? 目光落在那一碗豆餅蒸菜上,趙秋心下嘆氣,推給妻子,“阿涂你吃,我平日動得少,胃口也小,吃不了太多的,你吃飽才要緊?!?/br> 小夫妻正推讓,忽聽砰地一聲,趙秋心下大驚,一把拽住妻子就往后頭推,自己擋在前面向外看去。 就這么眨眼的工夫,外頭就闖進來一男子,上前一把奪走豆餅,大口大口地吃起來,目光還留在阿涂和趙秋身上,目光閃爍不定。 男子身量極高,雖說吃得狼吞虎咽,一副餓極了的樣子,卻是滿臉橫rou,胳膊幾乎有腿那么粗,趙秋心下一沉,牢牢護著妻子,高聲道:“這位英雄,我家錢簍子里還有幾十文,再多也沒了,您吃完飯拿了就去吧。” 這人三口兩口把飯吞到肚子里,順著趙秋的視線,一把拽過錢簍,目光卻是仍釘在兩人身上,閃爍不定。 在人市上,像趙秋和阿涂小兩口這樣細皮嫩rou的,如今一個人可能換上一袋子口糧。 “啊,土匪破城了,大家快逃啊,土匪破城了!” 正僵持,外頭陡然傳來一聲聲尖利的吼聲。 頓時傳來無數(shù)跌跌撞撞的聲響,哭喊聲,叫罵聲一片。 闖入趙家的男人神色一變,呸了一聲,神色變幻不定,哼了聲怒道:“大不了老子投土匪去?!?/br> 他心思一動,到真覺得這想了好幾日的主意,的確是個好主意。 一瞬間,他目光落在趙秋身上。 他會闖到這家,并不是隨意選的,根本就是刻意,外頭黑峰嶺上的三大王孫震,是這趙秋的仇人。 兩家祖輩上就結(jié)了仇,當年也是趙秋揭發(fā)孫震殺兄,謀財害命,這才害得孫震不得不逃走,最后落草為寇的。 “正好拿你的腦袋當投名狀?!?/br> 這人猛地從背后抄起一把殺豬刀,掄起就朝趙秋砍去,趙秋嚇得雙腿發(fā)軟,閉目待死。 阿涂也嚇得撲到丈夫身上,高聲驚呼,耳邊還隱隱聽見小豆子尖利的怒吼聲,隨即,門外忽傳來悶雷一般的呼喝——“永康公主駕到!所有百姓緊閉門戶,從現(xiàn)在起不許出門,趁機作亂者,殺無赦!” 這聲響如洪雷,持殺豬刀的漢子一怔,就這一呆的工夫,外頭小豆子一掃帚打過來,高聲道:“來人啊,殺人了,公主殿下救命!” 嗖地一聲,一弩箭飛至,直撞賊人胸口,雖箭是蓮花頭,但極重,只一下,賊人砰地倒地,昏死過去。 第七百六十七章 救援 壽靈縣 城門不知何時竟開了一條縫,竟從外面擠入幾十個土匪。 無數(shù)衙役,官兵拼命涌上去堵門,剩下的瘋了一般與這幾十個土匪搏殺在一起。 但這幾十個土匪顯然都是高手,一人持丈八長矛,勇武處堪比張飛,一長矛橫掃,無數(shù)衙役,士兵就是筋骨折斷,死傷慘重。 整個縣城里亂糟糟一片,四處火起。 王知縣和周縣尉匆匆從縣衙出來,人還沒到城門,遠遠就見一排排烽火燃起,心里頓時一咯噔。 “這是——” 如此密集的烽火,顯然是說,城門已守不住了。 王知縣知道,勇毅軍的將士很多已經(jīng)三天三夜沒有合眼,如今精神衰弱,斗志已將無。 “我這小小壽靈,最終會落到什么樣的下場?” 王知縣一路騎馬往城門去,周縣尉卻沒騎那么快,跟在他身側(cè)寸步不離。 “你別跟著我,你自己去吧,你騎術(shù)好,武功也不錯,現(xiàn)在就親自去給咱們求援,說不定還來得及……” 周縣尉翻了個白眼。 求援的人派出去好幾撥,四面八方都有人,他們壽靈縣被圍的折子更是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城。 可一點消息都沒有。 按理說這事很不應(yīng)該,別管哪里的土匪強梁,一般情況下都不敢劫送信的驛卒。 劫別人最嚴重的也不過自己死,但劫驛卒,一來朝廷必要追查到底,二來一旦查到,便是如同謀反,夷三族的重罪。 王知縣一發(fā)現(xiàn)送出去的折子石沉大海,就知道這回,他恐怕真要陰溝里翻船,要倒大霉了。 周縣尉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清楚。 “我本來還想,這輩子,致仕前能謀個四品,以后也對老爹老娘,還有我家里那些兄弟們有個交代,沒想到啊,落到如今這下場,別說四品了,死了恐怕還要背個罪過?!?/br> 王知縣瞥了老伙計一眼,“我是本縣知縣,我不能走,你何必留下?” 周縣尉:……他也不知道。 沒到今日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留下,可事到臨頭,他也沒什么猶豫,就這么做了。 王知縣無奈道:“咱倆的交情,似乎還沒到同生共死的份上吧。” 周縣尉也不生氣,只是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怎么想,你是覺得自己是知縣,是壽靈的縣太爺,父母官,保不住縣城,就想著必須要殉一殉?!?/br> “可是你要是殉了,我到活著,以后豈不是所有人都當我是個膽小鬼?呸,你王步洲敢殉,我就不敢了?咱們兩個要說誰膽小,誰該活著,那也該是你,怎么也輪不到我?!?/br> 王知縣:“……” 周縣尉仍噼里啪啦地說話:“你想好要殉了?怎么殉?咱們一個知縣,一個縣尉,怎么也得轟轟烈烈,體體面面的才行……” 砰地一聲,王知縣來不及反駁,驟然抬頭,就見城門開了個大口子,無數(shù)黑壓壓的人頭一擁而入。 周縣尉一把掄起長槍就沖了上去,他卻是僵立當場,兩股戰(zhàn)戰(zhàn),胸腔仿佛風箱似的鼓動,滿身冷汗淋漓。 直到此刻,王知縣才驚覺——原來他的膽子當真這么小。 他很害怕。 王知縣連滾帶爬地從馬上滾下去,身邊兩個衙役大聲地說著什么,可他聽不見,跌跌撞撞地登高遠眺。 城外狼煙滾滾。 城內(nèi)無數(shù)勇毅軍的將士倒下去,就和割麥子似的,一茬又一茬,哀嚎聲,痛呼聲此起彼伏。 不遠處無數(shù)的百姓狼狽奔逃,家家戶戶都扶老攜幼地出了門,一時卻不知逃到何方。 馬車被搶奪的,小孩兒扔在路上無人管,只會哭嚎,老人跌坐在街邊,滿面風塵,神色茫然。 王知縣倒抽了口冷氣,忍不住閉了閉眼,搖了搖頭:“沒想到,我竟是落了個這樣的結(jié)局?!?/br> 他想起自己的婆娘了。 婆娘一生愛俏,自己沒了,婆娘還能穿金戴銀么?她最喜歡鮮亮的顏色,以后怕是不好穿。 王知縣嘆了口氣。 希望自家婆娘能忍忍,至少忍個幾年,別他死了沒多久就一身光鮮亮麗的,讓別人瞧見,再背地里說她,她又不是那等能無視風言風語的心性。 也許是怕到極致,他腦子的東西反而變得異常豐富。 想他這些年在壽靈做的事。 想家里,想婆娘,想爹娘—— 眼看土匪們徹底破開城門。 王知縣心里知道:他這一輩子,的確要終結(jié)于今日。不過,確實如老伙計說的,他還是要體體面面的才行。 一念及此,他清了清嗓子,腦中浮現(xiàn)出無數(shù)前輩們的音容,竭力組織語言,他最后的時刻要說出口的話,需得讓人好好聽在耳中,記在心里才好,大丈夫立世,豈能不求青史留名? 如今他正該有青史留名的機會。 “咳,王某為官十一載——” 王知縣定定地看著周圍一臉悲憤地看著他的伴當,衙役,肅然道,“我……” 轟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