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自救靠美食 第242節(jié)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佛跳墻’終于來了。 谷啳 趙晗看著泛著金色,簡直香二八少女那冰肌玉膚一般的,濃稠的湯羹,迅速舀了一大勺含在口中,他眉毛一顫,終于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贊美給吞了回去,憋得臉頰都通紅一片。 在趙晗看來,廚師是不能夸的。 多夸一句,對方就可能多一分自滿,多一分自大,手藝便一日不如一日了,就像他府里的廚子,一個個的就吃自己的老底,多少年來不肯研發(fā)新菜,還不是自己長大了以后天天去找他們的麻煩,他們的手藝才能不退步,哼,有他盯著,竟不曾一日千里的進(jìn)步,也只能算是庸才。 趙晗把兩眼的淚光給憋回去,深吸了口氣,咳了聲:“這‘佛跳墻’斂百味海鮮于一處,鮮則鮮矣,香則香矣,到底融合得還不夠好,渾厚有余,肥膩有余,清甜爽口則稍嫌不足……” 他艱難地把自己這番話說得很是流暢,只說完轉(zhuǎn)頭四顧,一干食客哼哼唧唧的,到也有幾個認(rèn)識他的人在點(diǎn)頭應(yīng)是,卻誰也沒顧得上松嘴,人人咬著勺子,啃著燉盅,眼睛里放著光,耳朵都不知飛到哪里去。 偏趙晗也舍不得少吃一口,不光吃自己的,目光還往他媳婦的燉盅上溜,他媳婦不愛吃味太重太雜的食物,而且最近正為保持她纖細(xì)修長的身材煩惱,愛吃這件事,哪里都不壞,唯獨(dú)容易胖,趙晗到不怕,他每天運(yùn)動量很足,吃再多也長不了多少rou,他娘子便不同了,還是少吃些更健康。 趙晗搜心刮肺地想再挑出點(diǎn)毛病。 其實(shí)他心里是真心覺得,這道菜雖鮮美,滋味更是很對得起這名貴的食材,但毛病也還是有不少,這么多海鮮雜亂地燴成了一鍋,食材樣樣珍貴,可就因?yàn)槎?,食材的本味,很多都被掩蓋了去,沒特別好地發(fā)揮…… 只是真的太好吃,味道太霸道,霸道到這般地步,他一時都有些沉浸其中,腦子也亂了亂。 不過,他肯定還是要挑毛病的,只是要等一會兒而已。 “嗚,兄弟!” 趙晗頭暈乎乎的,明明沒喝酒,卻仿佛有了些醉意,耳畔忽然傳來炸雷一般的聲響,帶著哭腔,他本能地轉(zhuǎn)頭看去,就見隔壁座位上有個眼熟的食客,臉色慘白地站起身,忽然大跨步地走到和他一起來的朋友面前,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仔細(xì)一看,趙晗認(rèn)出這人,叫徐興,也是個廚師,在貢院街附近經(jīng)營了一家小酒肆,這人雖不是金廚,但手藝精湛,拿手菜是蟹釀橙,做得味道極好,就是趙晗去他酒肆享用了一頓飯,也是吃完才開口‘罵’的。 對趙晗來說,能讓他正經(jīng)吃完的菜,就已經(jīng)算是水準(zhǔn)以上,換成別人的標(biāo)準(zhǔn),說一聲名廚絕不過分。 在京城同年齡段的廚師中,他也算是名列前茅的好廚師。 徐興此時卻是失魂落魄,眼神呆滯,面容扭曲,到似是目睹了大恐怖。忽然腳下一軟,撲通一聲跪下。 他同坐的于秀才嚇了一跳,向后一挪,趔趄了下,差點(diǎn)摔倒:“哥?” “芬jiejie的死,全是因?yàn)槲?,因?yàn)槲?!?/br> 徐興嚎啕大哭起來,“當(dāng)初是我告訴她,你要同謝小娘子定親的事,她才,才……嗚嗚!” 第四百二十五章 情緒 此時天色還未晚,太陽有些偏斜,陽光卻正是溫柔的時候,‘顧記’園子里戲臺上干干凈凈的,到是戲臺下坐著個老翁,也是‘顧記’的食客,拉了一手好胡琴,閑來無事總愛在此消磨時光, 時不時拉一些蒼涼小調(diào)。 老翁的胡琴聲斷斷續(xù)續(xù),徐興的聲音不大,可慟哭聲太嚇人,一時到讓一眾食客嚇了一跳,勉強(qiáng)從‘佛跳墻’鮮美的滋味里掙扎出來,轉(zhuǎn)頭看過去。 趙晗略一回頭, 就見徐興面上有些異樣的蒼白,滿臉的痛苦, 他也不由自主地心里一揪,屏住呼吸。 這可有點(diǎn)奇異。 趙晗伸手捂住心口,額頭微微見汗,輕輕吐出口氣,他這人性子其實(shí)有些冷漠,到不是那種六親不認(rèn)的冷,只別人覺得感人肺腑的情感,他時常體會不到。 前陣子京城出了一樁奇事,以前有個屠戶從外頭撿回來個傻孩子,擔(dān)心將來娶了妻子,妻子對孩子不好,屠戶二十年沒成家,花了十幾年的時間,終于把那孩子拉扯大, 屠戶因?yàn)榈米锪顺峭庖煌练?,被土匪害? 這個對外界都沒什么反應(yīng)的傻孩子,花了五年時間,吃盡了苦頭,混到那土匪窩里終于成功殺了土匪頭子給自己的養(yǎng)父報仇。 此事一出,傳揚(yáng)開來,滿京城的人都被驚動,人人感嘆不已,趙晗他們家也是一連好幾日有人議論,他娘哭得淚流滿面,他卻是沒什么感覺,報仇又有什么用?有本事便別讓要緊的人出事。 趙晗本就是這樣理智又冷漠的人,顯少會動容,也很少去好奇,今天的感覺卻是十分特別,情緒仿佛十分高漲。 也只是一念閃過,趙晗饒有興致地捧著碗,舀了兩勺鮑魚和湯羹,轉(zhuǎn)過頭來看‘故事’進(jìn)展。 徐興跪在地上,伏地痛哭,于秀才眼眶一下子也紅了,蹲下身來扶他,卻也是渾身無力,哪里又?jǐn)v扶得起來:“我知道……” 兩個人不禁抱頭痛哭。 顧湘都被驚動,從廚房出來,隔著月亮門眺望,若有所思。 她雖然從‘極樂宴’中改造出這類‘紅塵’菜,有些食客享用到美食,有可能激發(fā)出心底最深處的某些情緒,她試驗(yàn)過,確實(shí)沒失敗,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體悟其中的妙處。 不過食客們便是情感遲鈍,體悟不到什么,也多會有種強(qiáng)烈的暢快感,一顆心仿佛被認(rèn)認(rèn)真真清理了一遍,至少在享用美食的時候,總會有種奇妙的感覺,有人心中甜蜜,有人心中微微酸澀,有人悵惘,也有人會痛一場。 可便是痛苦的感覺,澎湃的情感酣暢淋漓地燃燒一場,也一樣讓食客不會后悔吃了這道菜。 徐興和于秀才二人,顯然便是被‘紅塵’菜影響得很厲害。 顧湘眨了眨眼,看了眼系統(tǒng)界面,不禁一笑,園內(nèi)食客在哭,她的心情卻十分的好。 若是換了一般的廚師,或許還要糾結(jié)一下,這類以非凡的手段勾動食客情緒的做菜方法,算不算正經(jīng)的廚藝,顧湘卻是不會想的。 她說到底并不以成為名廚為目標(biāo)。 她的目標(biāo),只是活下去,活得更好,更久,更自在。 只要能達(dá)成這個目標(biāo),她什么辦法都愿意用。反正對旁人也沒有什么害處便是了。 “唔。” 谷痥 也可能有些影響? 此時徐興和于秀才,以及在座的滿座的食客,簡直都像已是醉得不能再醉。 左近的食客顯然也聽說過徐興和于秀才的事,此時都頗為震驚。 “林小娘子不是,不是失足墜河身亡的?” “看來這里頭還有別的事!” 徐興像把滿肚子的話,藏在心里許久,今日全然不管不顧,嚎啕道:“當(dāng)時我也是昏了頭,只想著你若是能同謝小娘子成親,有謝家的扶持,或許,或許就不那么艱難,我,是我混賬,去同芬姐亂說了那些話,都是我不好?!?/br> 于秀才搖頭:“……萬般皆是命,半點(diǎn)不由人,我當(dāng)初也是怪過你的,可我知道,這結(jié)果你也不想看見,當(dāng)時我爹病重,我娘愁得日日哭,夜夜哭,哭得眼睛都快瞎了,我自己也快要撐不住,就算你不說,我也……” 他深吸了口氣,“也許換成我去說,芬jiejie她會更難過?!?/br> 在座的食客都聽出這里頭的故事,其實(shí)一點(diǎn)都不新鮮,太陽底下哪里有新鮮事? 趙晗嘆了口氣,輕輕咬了一口鮑魚,滑而不膩,濃香可口的味道,壓下了那點(diǎn)復(fù)雜的情緒,他眉眼舒展開來,腦海中卻不禁浮現(xiàn)出許許多多的,本以為已經(jīng)忘記的畫面。 “給他寫封信吧?!?/br> 他少年時有過至交好友,因?yàn)橐稽c(diǎn)小事鬧翻,如今有小十年不來往,對方遠(yuǎn)離京城,或許將來再見無期,以往也沒覺得遺憾,今日卻忽有些復(fù)雜的情緒。 顧湘笑了笑,擺擺手,秋麗便讓人端了茶水送上前。 清淡的茶水一入口,也不知怎么的,一眾食客登時腦子一清,猛地清醒過來,好幾個人抹了把臉,面面相覷,臉上登時都有些訕訕之意。 葉神醫(yī)使勁搓了把臉,猛地回神,高聲道:“顧廚,難道是這菜?” 他愣了半晌:“你這是怎么做到的?能以一道菜來撥動人的情志?早些年我也想過要情志治病,只總覺得難以控制,沒想到顧小娘子你一個廚師,竟做到了我這大夫一輩子也沒做到的事!” 這話一出,好幾個京城名廚面上都露出謹(jǐn)慎的,克制的驚訝來。 王果果聽得津津有味,捧著自己的燉盅不撒手,卻是忽然看了看桌邊的丈夫,笑道:“感覺怎樣,可是還想評價一番?” 趙晗深吸了口氣,盯著桌上的燉盅,咳了聲,舔了舔嘴唇:“怕是大家都想得有些多,不過是碰巧而已,哪里有菜能做到這個?難不成顧家小娘子,還是天上的廚神不成。” 他頓了頓,“再者,做的菜讓食客哭一哭,也不算什么好處?!?/br> 這時,坐在角落處的一個年輕人,長嘆一聲,轉(zhuǎn)頭對坐在他身邊,與他只一拳之隔的開封府張捕快道:“也罷,今天心情好,不想殺人,便告訴你好了。那個小孩兒被我藏在金水橋東的一家租來的宅子里,已是兩日水米未進(jìn),你想救人,便去吧。” 第四百二十六章 人渣 ‘顧記’的園子不小,顧湘這‘答謝宴’占地卻不廣,布置的時候四處以天然的盆景和屏風(fēng)相隔,自成一片天地。 張捕快身邊的這年輕人聲音并不高,卻是滿座的食客都聽得清清楚楚。 葉神醫(yī)嚇了一跳,驚問:“張捕快,您這是……正執(zhí)行公務(wù)?” 張捕快匆匆點(diǎn)了點(diǎn)頭,面上顯然也有點(diǎn)懵懂, 腦子里更是亂七八糟,連他向來尊重的葉神醫(yī)也沒力氣認(rèn)真應(yīng)對,高聲吩咐手底下的人趕緊去金水橋。 “快,小世子要是出了事,咱們都別要脖子上這玩意兒!” 身邊的捕快登時一路橫沖直撞,飛奔出去,隔著園子,眾人都能聽見外面喧喧嚷嚷的聲響。 老狗都嚇了一跳,連忙進(jìn)門來查探小娘子的安危,見顧湘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卦趫@子里,才松了口氣:“外頭烏泱泱的一群捕快衙役,跑得比兔子還快,表情比群狼還兇狠,這是怎么了?” 顧湘揚(yáng)了揚(yáng)眉,那邊張捕快整個人虛脫一般坐在椅子上,抹了把臉,抓狂道:“前日京里柳國公家的小世子丟了,就是在大街上走,十幾個下人圍著,小世子淘氣鉆出去買糖葫蘆,正好一波瓦舍來表演的伎人經(jīng)過,好些路人蜂擁而至, 國公府的下人便被遮了視線,也就這一會兒的工夫,最多一瞬間,小世子就沒了蹤跡?!?/br> “柳國公家可就這一根獨(dú)苗苗,真是他奶奶的不讓人好好活著,逮住那幫孫子,我非扒了他們的皮不可?!?/br> 顧湘聽著張捕快這一通真情實(shí)感的宣泄,仔細(xì)一琢磨,竟也沒能升起多少同仇敵愾的心。 “這幾年每年京城丟的小娘子,小郎君的數(shù)量都多得駭人,不說那些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們,富商家的,大大小小的官員家的,就是宗子,宗女們也有不少,很大一部分便是報了官也是不了了之,能找回來的只是少數(shù),到也沒見你們開封府人因此不能活?!?/br> 張捕快無語半晌。 顧湘嘆道:“說到底, 還是這些人實(shí)權(quán)不如柳國公?!?/br> 京城宗室很多, 宗女族姬更多,而且不大值錢,就是尋常富商家為了顏面,出點(diǎn)高額的聘禮就能聘一位宗女族姬回家去,開封府的捕快地位雖說不怎么高,可管的是京畿要地,平日里打交道的王孫貴胄車載斗量,多得是,當(dāng)然,就是普通些的權(quán)貴們,和他們比也絕對是身份貴重,可見得多了到底便不大稀罕。 柳國公就不一樣了,所有國公里,能排在他之上的也是寥寥無幾,真正算來,除了真正的天子近臣,安國公趙瑛外,剩下的國公中到是柳國公地位最高。 他掌實(shí)權(quán),手里攥著一個火器營不說,還是,侍衛(wèi)步軍第三廂指揮使,身份貴重又有實(shí)權(quán),在宮里更是有臉面,他家唯一一根獨(dú)苗苗丟了,誰敢不盡心? 自從國公夫人去世,柳國公便把他家那兒子當(dāng)命一樣,珍之愛之,誰敢動他兒子,他能吃了對方。 開封府得了消息,上下一干人等,連上頭的那幾位都嚇得連飯都顧不上吃,連連調(diào)派人手全城搜查。 這案子哐當(dāng)一聲,砸到張捕快頭上,張捕快簡直要愁死了,為此耗費(fèi)了許多銀錢,把他在京城那些暗地里的諸般關(guān)系都發(fā)動起來,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終于找到線索。 “就是這個苗老八,不當(dāng)人,不做人事的混賬東西,我們抓住他之后,把我們耍得不輕,竟還是個硬骨頭,都說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偏到了他身上,咱開封府那些手段愣是不管事。” 谷禁 張捕快面上流露出一點(diǎn)慶幸,“得虧了我一路過顧記大門,就想起小娘子送的帖子,這腿就邁不動,思來想去沒忍住,終究還是混進(jìn)來蹭了這頓飯!” 來顧記之前,張捕快都快要絕望,連殺人都心都有,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可能要栽,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好歹在死之前,不能錯過顧廚的菜,要不然真是死都不能瞑目。 “沒想到??!” 張捕快吐出口氣,此時心中仍有些緊張不安,畢竟人還沒救出,但到底是精神一振。 他見苗老八的表情神態(tài),心里也是安穩(wěn)許多。 這家伙雖然是渣滓,卻是個腦袋硬,脖子硬的,落到他們這些捕快手里,既不肯哭訴求饒,也沒有虛言狡辯,到是冷笑連連,把他們官府的人通通給嘲笑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