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其實還是挺好奇的?，但杜菀姝羞地不敢再說了。

    而?且——這太陽都落山了，該是晚飯的?時候。

    觀星觀月下午去晾曬被子，到了現(xiàn)在還沒回來，一想到她?們可能察覺出?房里的?動靜，杜菀姝就?窘迫地抓緊了云萬里的?衣襟。

    “走，走吧，”她?磕磕巴巴地小?聲開?口，“王嬸肯定開?了火，飯菜涼了就?不好了?！?/br>
    云萬里戀戀不舍地放開?了她?：“……嗯?！?/br>
    大不了，就?等夜里再說。

    只是，杜菀姝和云萬里這點心照不宣的?小?心思?，叫意外打破。

    用過飯后，天色已深。到了要休息的?時候，一記火把照亮了云府嶄新的?大門。

    探查司的?主簿紀子彥，親自帶了線報上?門。

    文質彬彬的?書生看起來神色凝重，春季的?夜里還有些冷，他卻跑得滿頭大汗。杜菀姝送上?毛巾帕子，也叫紀子彥推脫了。

    “出?了何事？”云萬里不禁蹙眉。

    “從肅州來的?消息，連夜送到了宮里，叫咱們的?探子也聽了一耳朵，”紀子彥飛快出?言，“指揮使，你千萬要冷靜?！?/br>
    聽到肅州二字，云萬里就?微妙變了神態(tài)。

    而?接下來的?話則叫杜菀姝也是驚的?花容失色。

    “西戎又來打了，”紀子彥肅穆道，“關門已破，進肅州來了！”

    第36章

    轉天上午。

    朝堂之上, 一片肅穆。

    陸暉聽到信使匯報，徑直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他一雙狹長鳳眼寫滿了戾氣：“嘉峪關破了，怎么回事？”

    稟告的信人趕忙低頭。

    “回官家, ”信使開?口, “是西戎十二部聯(lián)合起來突襲, 邊關的將士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騎兵過了嘉峪關, 現(xiàn)在是王金旭將軍帶兵抵抗?！?/br>
    話音落地, 陸暉還沒回應, 劉武威就忍不住了。

    劉家三代駐守邊關, 劉武威亦是大半輩子都活在肅州。聽嘉峪關被突破, 他本就在惱火邊緣, 后聽帶兵的是王金旭，更是破口大罵：“王金旭就是個屁！西戎自太祖時期, 屢屢來?犯，沒一次打過嘉峪關的！這宋長風死了才幾年?, 老子早就說過王金旭是個廢物東西了！”

    說完，劉武威登時出列。

    他朝著陸暉行了個大大的武人禮, 憤怒出言：“官家，末將請戰(zhàn)！劉家已?為大雍守關數(shù)十年?，末將愿為官家將西戎統(tǒng)統(tǒng)驅趕出去！”

    劉武威話音落地，諸多將領紛紛按捺不住。

    “怎能破關？王金旭當真不頂用?，官家, 末將亦愿戰(zhàn)！”

    “養(yǎng)我等一輩子，不就是為了這一刻！”

    “西戎往年?就算來?打, 也?會等到秋末初冬, 這初春時節(jié)，草原各部也?要養(yǎng)馬草啊, 怎如此反常？我覺得不對勁?！?/br>
    “管什么，打就是了！”

    一時間，朝堂內吵吵嚷嚷。

    陸暉聽了，反而?盛怒之心稍稍緩和。

    至少武官愿戰(zhàn)，是個好事。只是——

    整個朝堂，陸暉思?來?想去的能派去肅州的，除了劉武威，還真想不到別人。

    劉家在三代鎮(zhèn)守肅州，頗有根基，這也?正是先皇找借口將劉武威調回京城的緣由。

    ——據(jù)說那肅州人，只知劉家，不知官家，這還了得？

    如今若是把劉武威再送過去，那打完之后呢。

    若打，不派劉武威去，猜忌之心分外明晰。

    若送他過去打，得勝之后，再將劉武威調回來?，則更顯自己小?氣。

    陸暉既不想落下猜忌武官的口實，又不是百分百放心。

    他的閃爍遲疑，叫高承貴統(tǒng)統(tǒng)放在眼里?。

    昨天夜里?，高承貴就已?經(jīng)知曉了西戎破關的線報。

    一整夜，足夠他想出個大概方案了。

    如果官家執(zhí)意要打，高承貴決計不多說什么。但現(xiàn)在，既然官家面露猶豫，身為丞相，他豈能不為其分憂？

    “官家。”

    高承貴緩緩出列：“臣以為，除卻帶兵出征，其實還有另外一個法子?！?/br>
    陸暉挑眉，鳳眼看向高承貴：“哦？丞相請講。”

    “要打，何必我等出兵去打？這一起?戰(zhàn)事，就是生靈涂炭，不忍心吶，”高承貴一聲嘆息，“依臣之見?，毋須我大雍出兵，不如叫別人去攻打西戎。”

    “哦？”

    陸暉本還在遲疑，聽到高承貴這般說，頓時來?了興趣：“丞相有何高見?？”

    “可與?北狄簽訂盟約，”高承貴說，“此時西戎的主力?都在肅州，部落內兵力?空虛，北狄可趁虛而?入，爭奪西戎的地盤?！?/br>
    這北狄，說的就是燕州以北的外族勢力?。

    聽到這話，劉武威身后，一名同樣四?十余歲的中?年?將領擰起?了眉頭。正是京城府指揮使蕭淵的父親蕭拓。

    “丞相的主意不錯，卻怎能保證說服北狄出兵？”他直接出言，“盡管北狄已?有十余年?不曾來?犯，可他們始終對燕州虎視眈眈。大沖突沒有，邊關交界處小?沖突卻從未斷過。那北狄也?不是大雍的狗，不可能指哪里?打哪里??！?/br>
    “若撈不到好處，換我我也?不動?！?/br>
    高承貴平靜道：“但若是向北狄許以好處呢？官家，臣以為，可歲幣于北狄，為北狄提供出兵費用?作為盟約條件。如此，既不用?花費自己的錢財，還能去搶奪西戎的草場，北狄不可能不出兵?！?/br>
    劉武威一聽，立刻瞪眼：“高承貴，你——”

    “——這倒是個好主意?！标憰燑c了點頭。

    見?官家頷首，劉武威立刻閉嘴。

    朝堂之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給北狄錢，與?北狄簽訂盟約？乍一聽確實可行，只是……

    最終站出來?的是杜守甫。

    當朝御史?，向官家深深行禮，而?后不卑不亢道：“官家，歲幣不妥。抵御西戎，被就要錢，這風口上還要給北狄送錢糧，民生只會更為艱苦?！?/br>
    高承貴挑了挑眉：“今年?風調雨順，收成亦是極好。為了大雍的江山，百姓忍一忍，不也?能過？若是正面迎敵，何嘗又不是生靈涂炭?！?/br>
    “丞相說的是主動去戰(zhàn)，而?現(xiàn)在西戎已?破關，不管迎敵不迎敵，肅州怕都是有一場苦戰(zhàn)，”杜守甫神情嚴肅，他寸步不讓，“丞相年?輕時也?是苦過的，這就忘了做庶民時，日子有多艱難？”

    提及過往，高承貴的臉色微妙地僵了僵。

    “今年?風調雨順不假，可兩年?前山東洪澇，丞相可忘記了？”杜守甫繼續(xù)說，“官家，這今年?的百姓，也?不過是剛剛能吃上飯?！?/br>
    不提山東洪澇還好，一提這事，陸暉就忍不住心煩意亂。

    兩年?前又是洪澇，又是民反，好一頓折騰。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說政事就說政事，提及丞相年?輕時做什么，”陸暉不輕不重?指責道，“朕倒覺得，歲幣結盟不賴。”

    “還請官家三思??！倍攀馗猿值?，“西戎和北狄，不論是發(fā)兵還是按兵不動，目的都在中?原。豺狼之心，人盡皆知。就算北狄同意結盟，也?不會真心實意出手協(xié)助，臣恐怕圍魏救趙不成，反倒是養(yǎng)虎為患啊?！?/br>
    陸暉深吸口氣，闔了闔眼。

    他真是聽見?杜守甫開?口就覺得頭疼！也?正因如此，數(shù)月前田獵，陸暉干脆就沒讓杜家跟過去。

    自打兩年?前洪澇起?，杜守甫便是一句好話都沒與?陸暉說過。

    雖說他為御史?，諫言上書乃是本職?？商焯煺f，日日說，陸暉覺得就是用?水混出來?的泥人，也?得被說出幾分脾氣。

    有哪怕一件事，他杜守甫不跟自己唱反調的么？

    “杜大人是覺得朕不懂這些？”陸暉越想越氣，臉色已?然變得相當難看。

    “臣絕無此意，”杜守甫趕忙道，“只望官家思?量之后再做定奪。”

    意思?就是，他現(xiàn)在不管說什么，都是沒“思?量”過。

    陸暉煩不勝煩：“朕真是受夠你了，杜守甫！”

    杜守甫身形微頓。

    與?官家說話，為臣者自然不能輕易抬頭，當朝御史?只是將頭低到更低。

    “官家，還請三思?！”他仍然不肯退讓，“若臣不諫言，這朝堂之上要臣何用?？”

    “……”

    陸暉是忍了又忍，才將到了嘴邊的惡言忍了下去。

    大雍歷來?看中?御史?，甭管他說什么，即使是官家也?不能當場撕破臉。何況杜守甫是先皇看中?的人，這朝堂上下還有不少老臣看著呢。

    “歲幣結盟一事，就交給丞相，”陸暉權當沒聽見?杜守甫開?口，冷聲決定道，“派誰出使、送多少錢糧，拿出個合適的主意來?。若無旁事，就退朝?！?/br>
    說著，陸暉是不愿再大殿多呆一秒，拂袖離去。

    …………

    ……

    當天下午，云家。

    杜文鈞將白日的事，言簡意賅地轉述給了云萬里?和杜菀姝。

    “怎，怎能向北狄歲幣？”

    連杜菀姝聽了都覺得荒唐，她的臉上寫滿了擔憂：“把這些錢糧交給劉將軍的兵馬，不早就將西戎打出關去了！”

    十幾年?前能破西戎十萬大軍的將才，難道不比那中?原之外的北狄更能打么？

    “父親準備怎么做？”杜菀姝問。

    “朝中?諸多臣子亦不贊同歲幣之事，父親說此事并非全無回轉余地，”杜文鈞說，“畢竟官家他……主意變得很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