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回首萬里 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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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br> 見杜菀姝神情怔怔,云萬里闔了闔眼,似是吐出一口濁氣。 他看向觀星:“王嬸已做好飧食,東西放下用飯吧?!?/br> 擱往日里,家中只有云萬里一人,他對吃飯居住都不是很上心。 昨日沒吃完的,就早上吃,有時早上吃不完,再叫王嬸熱熱,湊活第三頓。 而杜菀姝住進這二進院不過四五天,日子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伙房里不再一次燉一大鍋菜了,一日兩餐,餐餐都不一樣。也不是每日的飯食都照著肅州的習(xí)俗做,就像是現(xiàn)在。 兩碟小菜,甚是清淡:一碟切好的白藕,只用醋與鹽巴調(diào)味,一碟清燒蘆筍,翠綠的盤中放了些枸杞作為點綴。桌案當(dāng)中放置一大砂鍋湯羹,主食則是晶瑩剔透的糯米飯。 這當(dāng)然是杜菀姝吩咐王嫂做的。 “夫君來嘗嘗這魚羹。”杜菀姝說,“先前母親吃了喜歡,父親就叫杜家的廚子學(xué)了一手。我把方子抄了下來,給了王嬸。” 說著她舉腕,要親自為云萬里乘湯,還是后者眼明手快,趁著她整理袖子的功夫,自己拿起了湯碗。 云萬里默不作聲乘了兩碗,把其中之一放在了杜菀姝面前。 杜菀姝頓了頓,眉眼之間的擔(dān)憂淡去了些。 看樣子,他好像也沒太生氣。 “叫王嬸一大早就買了鱸魚,蒸熟之后,與火腿、菌子和筍干一同切絲,拿淀粉調(diào)兌,”杜菀姝解釋,“南方的口味,不知夫君吃不吃得慣?” 云萬里對吃食確實不太講究。 縱使長著肅州的肚皮,可只要能填飽肚子,就是好東西。 他拿著調(diào)羹嘗了嘗,味道確實淡了些,卻也不壞。 “挺好?!彼院喴赓W。 杜菀姝卻是笑了起來。 沒什么夸贊,但她也知道云萬里不會說謊話,說挺好,那就是真的挺好。 “三娘是覺得,近日夫君不當(dāng)差,飧食吃清淡點,也好,”她說,“夫君喜歡就行?!?/br> 語畢,杜菀姝又迅速打量云萬里一眼。 見他面上平淡,又趁機道:“方才說藏文閣一事……夫君可是不高興了?” “沒什么大事?!?/br> 云萬里出言:“只是覺得那墨太貴?!?/br> 確實不是什么大事,云萬里都不想再提,亦不愿用這般俗事引起那仿佛天上來的小娘子不安。 但魚羹入腹,再清淡,也是溫?zé)岬摹?/br> 和面前的杜菀姝一樣,話說得云淡風(fēng)輕,可每落一個字都得往肚子里轉(zhuǎn)了三圈,生怕哪個字說的不對,招惹云萬里不快。 先前他還覺得杜菀姝是怕他,才如此謹慎。 上午一事過后……云萬里又覺得不是如此。 一雙杏眼明晃晃往他臉上瞧,瞧到云萬里只想躲開。 就像是只從巢中探頭探腦的小鳥,見他不愿靠近,就自己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嘰嘰喳喳。 他再不理,反倒是又要換她滿肚子擔(dān)憂了。 “京城的一石米,約莫是八百文,”云萬里破天荒選擇直言,“到肅州,價錢還得再低一些,約莫五六百文?!?/br> 先前還在說墨,話鋒一轉(zhuǎn)落在米價上。 看似沒頭沒尾,杜菀姝卻是立刻懂了。 呂梁花千金買塊龍涎墨,而在肅州,這千金則能買近一萬八千石的米。 這一人一月,也不過食一石米,呂梁在京城買的墨,在肅州能養(yǎng)一萬八千人月余。 粗略一算,杜菀姝不免心驚。 換做平日,聽到呂梁千金買墨,杜菀姝或許會覺得奢侈,卻全然不知奢侈到怎樣的概念。 云萬里只是這么一提,想到多少人許為這千金吃不上飯,杜菀姝……杜菀姝不自覺地放下了碗筷。 還做魚羹呢,她,她吃不下去了。 “你反思什么,”云萬里卻是挑眉,“杜大人在朝中,不知彈劾了多少荒唐事、荒唐人,他攔下的千金數(shù)都數(shù)不清。就憑這個,你吃得再奢侈也是應(yīng)該的。” 他說這些,可不是為了讓杜菀姝吃不下飯的。 將士捍衛(wèi)邊關(guān),最大的心愿也不過是叫天底下的人能夠吃飽穿暖。 當(dāng)年在肅州,云萬里沒少為錢糧上愁,要不然他能帶人去挖了西戎的王墓去。 但這些沒必要與杜菀姝說。 呂梁……云萬里的雙目暗了暗。 話這么說,杜菀姝心底好受了些,可飯食到底不復(fù)滋味。 “夫君不生氣就好,”她輕聲道,“下午在藏文閣,是三娘不該自作主張了?!?/br> “我已這幅模樣,自作主張又如何?”云萬里淡淡道,“你若不出頭,掌柜怕是要入了死路,京城的讀書人更沒了購置書墨的好去處?!?/br> 什、什么叫已是這幅模樣? 杜菀姝聽他這話,心底緊了緊,進而又莫名……隱隱氣惱。 先是白日說自己茍活,現(xiàn)下又說什么這幅模樣,有手有腳的兒郎,為何如此看輕自己。 相處幾日下來,就是傻瓜也看出來云萬里對自己評價很低。 是因為臉上的傷疤么? 杜菀姝還記得,起先見面時,云萬里總是覺得她害怕他的疤。 她當(dāng)然不怕,只是云萬里好似從未聽進去過。 一想到這兒,杜菀姝就覺得心里沉甸甸的。 “夫君心系肅州,還會惦念讀書人如何購置書墨,一片赤誠,三娘很是敬佩,”她柔聲開口,“只是,夫君若是能分出點心,照顧一下自己,就更好了?!?/br> “……” 云萬里愣了愣。 杜菀姝垂眸,看向桌上的湯羹。 “夫君不是孤家寡人,”她說,“三娘來之前,有李管事在,遠在肅州,定然也有將士掛念?!?/br> 與云萬里成婚幾日,杜菀姝確實發(fā)現(xiàn)了。 他好似真的不喜歡自己。 衣著質(zhì)樸,得體就好;飯食隨意,能入口就行;連住處都是買了個簡單的二進院,只需不漏風(fēng)漏雨。 云萬里能因呂梁千金買墨想起肅州百姓的吃飯問題,卻從沒想過自己。 “既然夫君思念家鄉(xiāng),家鄉(xiāng)人也一定牽掛著夫君,倘若他們得知夫君在京城過的如此……如此簡樸,”杜菀姝挑了個委婉的措辭,“他們又該多么難過?!?/br> 說到最后,她的聲音幾不可聞。 “三娘來了,見夫君不在乎,也是覺得心里發(fā)酸,不好受呢。” 沒別的意思,杜菀姝在心中強調(diào)。 別說是夫妻,換做是朋友、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哪怕是個有良心的陌生人,見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將軍輕慢自己,也會心里不好受。 然而這話說出來,杜菀姝仍然覺得面上發(fā)燙。 她又不敢去看云萬里了,下意識想避開目光,可真這么做了,杜菀姝想到往前云萬里的誤解,急急忙忙抬眼:“我、我不是怕你,我是——” 后面的話,在杜菀姝直直撞上云萬里的視線后戛然而止。 人高馬大的武人靜靜盯著她,沒有嫌惡、沒有憤怒,劍眉之下深邃雙目端詳著她的面龐。 瞧見她看過來,反倒是云萬里率先挪開目光。 他的喉嚨動了動,卻沒出口。 從未有人對云萬里說過這番話——他無父無母,早早投了軍,能活下來已是奇跡,更遑論他人的關(guān)切關(guān)懷。 何況,道出這番話的杜菀姝怯生生的,清麗面孔寫滿了窘迫與慌張。 一股不知什么滋味的情緒在云萬里的胸腔內(nèi)迅速膨脹,像是有火苗被點燃了,搖搖曳曳地露出光芒。 她說的不是假話,云萬里能看出來。 可是…… 回想起白日擱置在書桌上的詩句,云萬里猛然蜷起指尖。 細微的火苗晃了晃,到底是滅了下去。 “我知道了?!?/br> 他維持住神情:“日后還勞煩你cao持家里的事?!?/br> 不是假話,那暫時如此,也挺好。 至少在陸昭有所作為之前,她還是要與他一同生活。 杜菀姝可不知云萬里心中想法。 她紅著臉,慌亂點頭:“……嗯,嗯?!?/br> 后面的話還沒到嘴邊,屋外頭,李義就跨進門來。 “夫人?!?/br> 管事手中拿著一張折好的信箋走了進來:“劉家娘子遞來了帖子。” 屋內(nèi)微妙的氛圍頓時一掃而空。 杜菀姝眨了眨眼,立刻將剛才的事拋到腦后:“劉朝爾?” 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上次來不還打算偷摸上墻來著,怎這回想起來還有遞帖子這種文雅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