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天啊,”王怡婷驚呼:“所以你們昨天去了??诮裉炀突厝齺喠??相當于你就玩了一個下午……” “對?!庇裰弥AП?,嘴里咬著粉色長吸管。椰汁在桑拿房里已經(jīng)熱起來了,她越喝越覺得渴,又不想浪費,堅持慢吞吞抿完最后一點。 三個家長去按摩,她和王怡婷留在一樓蒸桑拿。昨天去完騎樓,今天就坐車回三亞的酒店,稍作休整傍晚就來和王怡婷碰面,這個假度得說不上輕松。 王怡婷的臉頰枕著她的肩,講話時腮幫子壓著一動一動:“既然這么累你就和我說,我們換一天不就行了?真沒必要這么趕。你其實也應該跟著他們去把身上都按一下,松松筋?!?/br> 桑拿蒸得兩個人臉上都紅撲撲,在桑拿房待的時間太久了,袍子被汗沁濕又被熱氣蒸干,包括她打算晾著章正霖那碼子事在內,能聊的新鮮事也都聊完了。玉知抹了一把汗,終于忍不住說:“我們還要在這里蒸多久???” “好像已經(jīng)過了一個小時了吧?!扁每磯ι系谋恚骸拔覀兪俏妩c進來的,現(xiàn)在都六點多了。” “那我們趕緊沖個澡,估計他們也按好了,待會兒清清爽爽,才好去吃飯?!庇裰砚脧囊巫由侠饋恚瑑扇苏鋈?,桑拿房門被敲了一下:“可以開門嗎?” “可以!”玉知聽出來是爸爸的聲音,在門口踮起腳,邢文易就從門上的玻璃小窗看到了她整張紅撲撲的、沾著汗的臉。他推開門,室內的熱氣奔涌而出,他撥了一下玉知被汗沾濕的額發(fā):“蒸得熟透了吧?” 難得聽他說句俏皮話,玉知笑嘻嘻地說:“已經(jīng)全熟了!”王怡婷聽了這話也笑起來。邢文易注意到怡婷,偏頭對她說:“你爸爸mama坐在外面,讓我來叫你們兩個。” 王怡婷之前有點怕邢爸,一方面是他職權的震懾,另一方面則是他沒有親和力的長相。只是沒想到邢文易私下挺好打交道的,溫和穩(wěn)重,沒讓她覺得一絲不自在。 邢文易來的路上就給王家三口人都買了見面禮,男士的火機、女士的唇膏還有孩子的點心都選得很妥帖。玉知開始還覺得他弄得太正式太刻意了,邢文易捏了一下她肩膀:“你最好的朋友,看到她爸媽打點是應該的。尤其今天晚上她家做接待,一定不會讓我們結賬。那你不拿點小禮物,怎么回人情?王怡婷年前上門還提了東西。” 玉知那點小聰明不能和三四十歲的老油條相提并論。她還覺得朋友見面只是朋友之間的事,就算準備禮物也不用刻意正式,把事想得太純粹了。 邢文易嘆氣,還有得教呢!沒放在身邊養(yǎng)就是這樣,總是能發(fā)現(xiàn)教育的缺口,要一點一點盡力補上。要是以前,他一定又開始想自己的過失,但昨天兩人哭作一團,玉知和他說,以后就向前走。他從那一句話里汲取到莫大的能量,決心也要改變自己的思維方式,要是任由著悲觀的慣性把他的情緒擲到谷底,這一生就太難熬了。他開始努力朝著積極的方面去想,從現(xiàn)在開始亡羊補牢,什么事都來得及。 兩個孩子從桑拿房出來還得沖個澡,家長坐在外頭一起等,王齊東和邢文易挺聊得來,兩人的父輩是在相隔不遠的兩個縣出身,算半個老鄉(xiāng)。他當然也聽說過邢文易,不過總覺得他和傳言里一樣背靠大樹好乘涼、性格又冷傲,到見面才發(fā)現(xiàn)他講話做事沒什么滑頭,身上的確有技術工種出身的踏實感。 趙小云對男人侃大山不感興趣,此刻正靠在一邊沙發(fā)里打量剛剛做的手指甲。她對邢文易也不熱絡,是有意避嫌。她婚前風流逸事不少,當年王齊東和她結婚,沒少被人說是接盤。王齊東在外頭跑工程,工作性質十男九闞,她寬己寬人,從不查崗,只要他每個月往家里打錢就行……反倒是王齊東多疑,時常突擊查崗,就是防她偷人。她可不敢多和邢文易說一句話,眼珠子多轉一下王齊東都會以為她想和人家睡。 趙小云閑著也是閑著,索性起身去沐浴間看孩子們洗好沒有,恰好玉知和怡婷都已經(jīng)換好衣服,她在臺子上拿了吹風機把兩個人打濕的發(fā)梢都仔細吹干了,一手牽一個走出去。 玉知被她牽著,乖乖隨著她步子走。趙阿姨的手心柔軟,身上有股說不出來的體香,卷發(fā)也是香的,剛剛在換衣間里她動作輕柔地把玉知的頭發(fā)撥弄吹干,一舉一動間都有暖融融的香氣從她身上向玉知撲來,更別提那溫柔的撫摸,讓玉知后頸都僵直了。她對這種觸碰無力抗拒,迷戀里又有一絲顫栗和恐懼。 邢文易看著她魂魄離體似的讓人家的mama牽出來,趙小云很自然地就把玉知的手交給邢文易,邢文易也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蒸桑拿洗完澡感覺怎么樣?身上還熱嗎?” “還行?!庇裰⒖叹透杏X到這兩只手的不同,女人的手那么柔軟,掌心里像攏了一團潤潤的水汽似的;邢文易的手皮rou更薄,骨量也大,能輕松地包裹覆蓋著她的手,掌心干燥,是她熟悉的細砂紙似的質地……沒女人的手那么讓她不鎮(zhèn)定,也湊合吧。 她讓邢文易牽著走,魂還是接著游到天外去了,身邊幾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聊什么她都沒注意,就這樣恍恍惚惚到了酒店露天的餐吧,食物有很多可以自選的品類,還可以燒炭烤rou。 王齊東從冷柜里拿了幾瓶啤酒,讓服務生送了一籠炭來烤生蠔和rou串,邢文易張羅著備菜,趙小云帶著孩子去選菜和點心。趙小云看似漫不經(jīng)心,心里想得卻細致,她早從婷婷那里知道玉知沒了媽,不過這么多年她也只和玉知匆匆打過幾次照面,沒這么細細看過她、和她相處。她到底也是個當媽的,一想到玉知這么多年沒媽疼就心酸得縮成一小團。她簡直不敢想,要是自己的女兒也這樣長大—— 她越想對玉知越是百般照顧,王怡婷也不吃味,席間笑瞇瞇看著mama給玉知烤rou加菜,玉知都手足無措了,小聲說,夠了阿姨,我不用了阿姨,謝謝阿姨…… 趙小云沒管酒酣rou飽的王齊東,任他走路不穩(wěn)爬回房間,他一喝多就尿頻又貪睡。她把玉知和邢文易送到酒店門口,對著她說:“想來找婷婷就再來,我們也要出了年才回去,你們一起多玩兩天,好不好?”說完緊緊抱了一下玉知,又摸了摸她軟絨絨的后腦勺頭發(fā)。 玉知說好,進了車還要探出臉往后看。邢文易今天被她冷落一晚上也沒怨言,他看出來玉知高興,讓人家婷婷媽哄得找不著北。她沒享受過這種母愛就格外盼望,車開出去一陣子玉知還沉浸在今夜的熱鬧和歡喜里,臉上掛著恍惚的神色。邢文易心里何嘗不是舍不得她,攬過她的肩膀,讓她靠著自己。 “今天晚上高不高興?” “挺高興的?!庇裰獙嵤虑笫堑鼗卮穑骸八齧ama人真好。” 那是因為她舍不得你。邢文易心里暗自嘆氣,趙小云的好意他也領會了,她是做母親的,一定對玉知心疼得不得了。這就是男女思維的差異,王齊東覺得玉知有這個廠長爹已經(jīng)勝過萬萬千,而趙小云卻看見一個打小沒了媽的孩子有多可憐。 玉知精疲力盡地靠在他肩頭,熱鬧全都在身后遠去了,剛剛的幾個小時像一場美夢似的,如今她再一次回到微冷的空氣里,但是幸好旁邊還有一個人,她熟悉的、可靠的人,她依然可以汲取到她想要的東西,別人的是別人的,她要看她擁有的……邢文易的陪伴有更平實堅定的力量。 邢文易知道她肯定辛苦了,上午坐了幾個小時的車,從下午玩到晚上十點。他攬著她的那只手輕撫著她的肩頭,語氣平淡而溫和地問她辛不辛苦,今天晚上回去趕緊休息,明天還想和王怡婷一起玩嗎? 哪能不想呢。玉知心里糾結得很,她巴巴地想和朋友黏在一塊,甚至還想黏著人家的mama。邢文易看她這副糾糾結結、別別扭扭的樣子就知道,她肯定還是想的。趙小云對她一好,她肯定又雛鳥情節(jié)發(fā)作,擅自依賴得不得了。 邢文易心里有點酸,但他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以前他還為了玉知吃過保姆的醋,回想起來真是丟人得不可理喻。他從小就明白親情里也是有占有欲的,那時候他因為mama更愛meimei而吃醋,他就想讓mama只看著自己、只愛自己,可惜不可能。他決心不讓自己的童年在下一代重演,只要一個小孩、甘愿把所有的愛和物質都傾瀉而下。他以為到自己做了父親就能享受到孩子的愛,可惜孩子一出生天然地更依賴母親,他一抱孩子就哭,很挫敗。其實他一直都在輸,小時候在母親那兒輸給meimei,有孩子以后也輸給在或不在的妻子。 唉。邢文易心里灰敗地想,那我呢?和我在一起始終都是你的迫不得已。他意識到自己又開始喪氣,強撐著精神說,你想去明天就接著找她一起玩吧。 出乎意料的,玉知搖了搖頭。她有點認命地說:“我想歇會兒,我倆明天干脆待在酒店別出門了?!?/br> 一來是自己的身體素質投降,二來她真害怕……怕明天再見反而沒今晚開心,索性就把可能性也斬斷了。 “你累了?!毙衔囊椎氖钟志o了些,心里卻松了。真好,她累了,她要休息,那他也可以休息了。按中年人的生理機能來說,按摩完就應該吃個簡餐趕緊打道回府,他禁不住熬,也不想再和外人打交道了。 兩個人就這樣依偎著打瞌睡,邢文易喝的一杯啤酒到酒店門口就已經(jīng)醒了。他在上樓的時候接了個電話,玉知跟在他身邊,幾句碎碎的話飄進她耳朵里,總之是又要處理什么事。 開了房門,玉知看著他站到窗邊去,但又回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就是讓她去把自己安置好。玉知覺得桑拿完沖的澡太潦草,之后又燒烤鬧了一通,身上都是香辛料味,就重新去洗了個澡。 等到她穿著睡衣從浴室出來,邢文易已經(jīng)沒再打電話,靠在起居室里長條形的沙發(fā)上用電腦,沙發(fā)除開他那一塊,還有好長一段余裕。 他一個人坐在那兒看著怪可憐的。玉知其實有點困了,但又不忍心把他一個人放著加班。她折回臥室拿了平板,披了張?zhí)鹤?,一屁股坐在他邊上,又躺倒在他身邊玩游戲。邢文易分了一下心,看了一眼她屏幕,恰好這時她也抬起眼皮來看他,兩個人視線交匯半秒又移開。 他其實挺享受這種時刻的。眼下氛圍很好,雖然他手里還纏著一團亂麻似的工作,但數(shù)百公里以外的鋼與煤已經(jīng)被他放在腦子里的一個偏僻角落,當下的身邊,全是讓他覺得心安愜意的要素。 她昨天哭成那樣。邢文易心里突然想起,她guntang的眼淚和臉頰,顫抖的肩膀和嘴唇,他突然被燙了似的打了個激靈,后知后覺地惱了起來。他有點懊悔自己情緒又那么外露,赤裸裸地鋪出來給她看,緊緊抱著她哭成一團,一點也不體面。 他雖然早就下決心不要玉知吃和他一樣的苦,他不會效仿邢志堅做一個不近人情的父親,但隨著邊界一次又一次被打破,他在玉知面前成了一個近乎透明的人,以后需要端架子教訓她的時候,她還會怕嗎?他講話還管用嗎?以后要怎么相處呢? 身邊連一個可以商量的人也沒有,她對著別人的媽依依不舍,他要怎么求經(jīng)呢?唉。 他心不在焉地看了一陣子集團下來的文件,前陣子平山鋼廠高爐突發(fā)大火,事后全國各地鋼鐵廠都要高度重視、排查隱患。年前協(xié)會的團拜會,面子上一片祥和,實則暗流涌動,副省長年前走訪還格外敲打,宣鋼的清潔生產(chǎn)卓有成效,二十多樣冶金產(chǎn)品有望開春評優(yōu),全國金獎勝券在握,安全萬萬不能出問題。 各廠里隨處可見的安全生產(chǎn)四個大字被重新漆了又漆,年前是關鍵時刻,平山出了這樣的重大事故,現(xiàn)在追責結果塵埃落定,節(jié)后去省里開安全生產(chǎn)大會就要提上日程。接下來三月份還要接受巡視,一樁樁一件件,真是讓人喘不過氣。 邢文易垂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女兒,心里又微微地酸楚起來。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出人頭地呢?他自己到了今日也算小有成就,捫心自問,他過得開心嗎?這世界上沒有無代價的榮耀,他真希望她一生都像此刻一樣愜意,縱使有煩惱,也是輕輕的、一吹就散的。大不了,就不體面地痛哭一場,一切就都過去了,不要被這些甩不開的事情絆住。 他的手無意識搭在玉知頭上,將她的短發(fā)順了又順,玉知讓他摸得哈欠連天。邢文易輕輕一捏她困得皺起來的眉心,低聲說:“困了就去睡?!?/br> 玉知抓住他的手指,他中指上有個鼓包的繭子,寫字磨的。她摸了一會兒,邢文易想抽出手,聽見她說:“我也有,這個是寫字弄的。” 她撒開他的手,把自己的右手抬起來伸到他眼前,手指翹著,讓邢文易也托著她的手仔細看看那個有點歪了的骨節(jié)。 邢文易笑了一下,他把腿上的筆記本放到一邊去,問她:“你覺得讀書累不累?手都起繭子了?!?/br> “還好吧,讀書不累,待在學校累?!庇裰獑枺骸霸趺凑f這個?” “就是問一問。怕你太笨了,又怕你太聰明了?!?/br> 玉知讓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說得云里霧里:“太笨了?太聰明了?怎么呢?” “太笨了就要吃生活的苦,太聰明又怕你殫精竭慮,也是苦。” “你的意思是你現(xiàn)在在吃太聰明的苦?”玉知翻身起來,手撐在身前,貓一樣盯著他,想聽聽他要怎么講自己,這么自傲? “那倒沒有。我希望你只有一般般的聰明,賺夠用的錢就行了,不要被錢奴役。錢多錢少各有各的難處,我不說你也想得明白。” “我明白。你是不是……是不是覺得累了呢?”玉知試探著問他:“出來玩還要上班……” “可能吧?!?/br> 他說完這句話就不再開口了,玉知細細打量他的表情,看出來他是疲累得連怨氣都沒了。剛剛才喝了酒,工作還能弄明白嗎?她立刻又推翻這重質疑,邢文易應酬喝得昏天黑地也不少見,光她照顧都有三次了,他紅白混著喝到半醉和人打電話還口齒清晰,今天就喝一杯啤酒,腦子肯定還能轉得飛快。 玉知后腦勺枕著他的腿,再玩了一會兒就被他勸去睡覺了。本來就有困意,一頭扎進枕頭里就睡了過去,也就不知道邢文易后來站在門邊看了她很久。邢文易心里亂得很,他總覺得出來一趟,一定會改變一些什么,可是真改變了以后要怎么辦,他又不清楚了。 第二天睡到中午才醒。父女倆在酒店里看文件的看文件、玩游戲的玩游戲,晚上去泡溫泉,玉知覺得這趟旅程的后半段都應該變成這種風格的療養(yǎng)之旅,這樣邢文易才有力氣去應對之后的風雨,她也能攢足精力迎接新學期。 睡前王怡婷打電話來問什么時候再碰頭,玉知去問了邢文易的意思,再用手機回她消息,決定好過兩天一起去逛商場。兩個女孩子要挑選新學期的書包、運動鞋,家長們就負責跟在身后付賬。 王齊東對逛商場最沒耐心,找了個咖啡店玩手機。趙小云和姑娘們斗志昂揚,邢文易不遠不近隔著幾步跟在后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四口。 買衣服要挑款式顏色面料、想搭配,趙小云是行家,王怡婷雖然要穿校服外套,但里頭也是配好了的,內搭半個月不重樣,內搭不同,鞋的搭配也就不同,除此之外還有黑、白、粉、紅四個顏色的杰斯珀書包,這種細致程度是邢家父女望塵莫及的。 邢玉知現(xiàn)在用的的書包還是從小學帶上來的,她說不上是什么國產(chǎn)牌子,邊角有些磨損舊了,邢文易讓她自己拿主意去挑一個新的。玉知小學只認識李寧,頂多再因為章正霖認識耐克,到了中學里,五花八門的阿迪達斯、匡威、彪馬……同學之間又有點小攀比,她自己也覺得確實該換一個了。走進店里,半分鐘就挑好一個黑色的書包,回頭問邢文易行不行。 邢文易說:“你用的東西,你自己喜歡就行了?!?/br> 剛剛在后頭,他一直留心趙小云的一言一行,他這才知道娘帶孩子和爹帶孩子到底有多大的差別。他忍不住想,玉知要是有個媽,一定也是被這樣細致漂亮地養(yǎng)著,吳青茵會把自己的工資心甘情愿地花在女兒身上,給她置辦四季衣物,告訴她什么顏色配什么顏色,衣服下擺長短、領口高低,什么樣子穿在校服里才漂亮。 這都是些細枝末節(jié)的事情,邢文易抓破腦袋也想不到的微毫之處。他自己的母親就是做裁縫的,以前是多么用心地給自己的meimei做衣服啊。做一個母親要負起的責任多得超乎想象,對不對?害怕嗎?他忍不住對自己發(fā)出叩問。 于是他又補充:“我覺得這個不錯。你覺得黑色好嗎?要不要再買一個彩色的?”他上去拎了一下肩帶試試輕重,又到旁邊拿了個淺藍色的:“這個怎么樣?” “不要,我用東西比較粗糙,臟了又要洗?!庇裰菍嵱门?,又去選了雙簡單的白鞋子。趙小云給王怡婷選東西選得心煩意亂,和玉知對比,怡婷簡直是只花蝴蝶,書包要粉色,鞋子又要買紅的,趙小云勸她買百搭一點的顏色,終究還是敗下陣來,退到一邊和邢文易說:“給小玉買東西好省心?!?/br> “是嗎?”邢文易看向蹲著換鞋的玉知:“我寧可她別那么省心?!?/br> 太省心了還要他來做什么呢? 趙小云聽了他的話,忍不住把目光挪向他,大概也想看他的表情。兩個人這時候其實才第一次對上視線,趙小云之前總想著稍微避點嫌,是不太和他打交道的。 這句話倒是讓她對邢文易徹底改觀了。她看清眼前這個人,他的氣質、言語,周身的氛圍……鰥夫感太過強烈了,幾乎到了可憐的程度。他想被依靠、也想依靠別人,內心遠沒有外表那么堅強,他自己意識到?jīng)]有? “你溺愛她一點,她就任性了。”趙小云下巴對自己的女兒揚了揚:“只要你愿意,就會變成這種無法無天的樣子?!?/br> 邢文易忍不住微笑起來。提早結束戰(zhàn)斗的玉知在幫王怡婷選鞋子、帽子,這家逛完了還有下家,小女孩們走遠了,留中年人在原地。他的目光仍在注視著她的身影,話語卻是對身邊的人:“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br> “有心就能。我聽婷婷說了你們家的事情……小孩子沒有mama,我真不曉得她要怎么辦。可能因為我自己是當媽的人,我連想都不能想,聽完以后還掉了眼淚。” 邢文易睫毛輕輕顫了一下。 “你家大業(yè)大,要是想再婚一定很容易,但是我講話難聽一點,有了后娘就是有了后爹,她日子沒法過的。我看你對她也很上心,所以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邢文易截了下來:“我不會再婚了?!?/br> “那最好?!壁w小云說完了又有點不好意思似的摸了一下后頸:“……我真是,和你講這些,你別往心里去。” “我知道你是好意?!毙衔囊邹D過頭來看她:“我還有很多要學的,總沒有你這樣當mama的人想問題那么細致。剛剛你幫小孩在搭配衣服,我在后面真是無地自容,什么忙都幫不上,嘴也笨。她mama要是還在,就是另一副光景了?!?/br> “凡事只要你肯用心,一定會好起來的。她雖然沒有mama,但好在有你。你覺得怡婷的爸爸有什么作用嗎?一年三百天不在家,有他沒他都一樣,我從來不管他在外面怎么樣,自己一個人把小孩拉扯大?!?/br> 兩個人推心置腹一番,遲遲沒有邁動步伐。玉知和王怡婷從前頭的鋪面里探出半個身子回望,怡婷沖他們喊:“快過來呀!怎么落在后面了!” “沒規(guī)矩!”趙小云嘴里輕輕訓斥,眼尾的笑意卻堆出紋路來。兩人朝著孩子們的方向前進,邢文易沒防備,聽見她輕聲的一句話:“她一定會讓你覺得幸福的,我知道?!?/br> - 最近在沉迷永夜星河哈哈.. 之前有一個留言是說房價問題的,不知道我有沒有在作話里提過,再回答一次。 邢文易買省會那個房子是13年,大面積學區(qū)房 裝修 雙車位,他預算四百萬=他撐死只能拿出這么多錢。 江州是虛構的中南部城市,排除在省會中房價偏低的長沙(6k/平),這里的房價綜合參考的是省內有知名鋼鐵產(chǎn)業(yè)的成都(15年1w/平)以及武漢沿江(13年2w/平)。 其實我寫的時候還挺糾結的,上一本設定min住的是270平的沿江平層,有參考我知道的比較好的樓盤的戶型面積。雖然我覺得對于出社會第一套房已經(jīng)非??捎^,但有人覺得比較小,所以這一本還是稍微寫大了一點。不能更夸張了。我不太喜歡一些高干文對錢權的妖魔化描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