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比驚喜和星星更值得期待”

    一場闌尾炎手術(shù)，讓容凡在醫(yī)院待了整整十天。實習(xí)的成績作廢了是小事，右下腹自此多了一道猙獰的傷疤，橫在皮膚上讓他怎么看都覺得礙眼。

    術(shù)后為了避免腸粘連，醫(yī)生強制要求他每天下地走動。

    傅溫禮多數(shù)時間會過來陪著，但若是酒店那邊實在有事走不開了，也偶爾會把李嬸叫來醫(yī)院頂一下。

    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容凡總覺得傅溫禮近來心不在焉一個人失神獨處的時候增多了，與自己相處時的狀態(tài)也不似往日那般親近，總是帶著些讓人不易察覺的疏離。

    傅溫禮的工作在酒店處理不完的話，有時也會叫助理把文件帶到醫(yī)院來。即便如此，在兩人小聲說話時，他也會分神留意著容凡手上的吊瓶。

    容凡仗著自己身子骨虛弱，依舊喜歡對著傅溫禮撒嬌。助理前腳剛走，他后腳就開始哼哼唧唧磨著傅溫禮過來，張開雙臂求著人抱抱。

    傅溫禮會回應(yīng)他，但不會像以前那樣把他摟進(jìn)懷里，只是嘴角掛著淡笑，抬手在他頭頂摸一摸，叮囑他老實一點，小心手上的針跑了。

    礙于術(shù)后只能喝粥、或者吃些面包片之類好消化不太油膩的食物，李嬸現(xiàn)在每天一到飯點就會提著保溫桶過來。即使是粥，她也會變著花樣給做。

    容凡的嘴原本是不挑的，只不過比較喜歡吃甜?？刹恢趺吹模禍囟Y越是下意識不與他親近，他就越要故意找茬引起傅溫禮的注意。

    才開始只是因為胃口問題吃得少，之后就逐漸演變成如果傅溫禮不喂自己，他干脆就被子一蒙，撂挑子不吃了。

    傅溫禮橫豎是拿他沒轍的，最后往往會妥協(xié)。

    但喂飯歸喂飯，兩人一離得近了，容凡正好有機會細(xì)細(xì)打量他的眼睛。

    那里面藏著一股讓人猜不透的情緒，難以捉摸，令人不由得莫名開始心慌。

    “傅叔叔，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容凡咽下一口粥，咬咬唇試探著問道，“心情不好的話也可以對我講的?！?/br>
    “沒有心情不好?！备禍囟Y捏著勺子淡淡一笑，看向他：“怎么突然間這么問了？”

    容凡不知道怎么用語言去形容那種感覺，兩人明明每天都會見面，可他能很明顯地感覺到對方的心思不全是在自己身上的。

    如果放在以前，容凡可能還會揪著他的襯衣理直氣壯地質(zhì)問：“你是不是又嫌我累贅了？是不是又不想要我了！”

    可現(xiàn)在，他分明能看出來傅溫禮是有心事的。

    不知道近來引得對方頻頻失神的癥結(jié)究竟在哪，遂也沒了仗著他寵自己便肆意胡鬧的那點勇氣。

    怔忪間，容凡的腦門上突然被輕輕敲了一下。

    “發(fā)什么呆呢?！备禍囟Y說著將勺子遞到人嘴邊：“吃飯?！?/br>
    容凡抬手在腦門上搓了搓，須臾之后，撅著嘴忍不住喃喃道：“可我總是覺得你不太高興。”

    “我是不高興?！备禍囟Y順著他的話回了一句，臉上沒什么表情：“明明早就覺得肚子痛了，為什么一直拖著，為什么不去醫(yī)院？”

    容凡也沒想到自己這點小毛病最后會發(fā)展成急性闌尾炎，叫傅溫禮這么嚴(yán)肅地一問，更是心虛地低下了頭。

    “容凡?！备禍囟Y看著他嘆了口氣，把碗放回到床頭的柜子上：“人總是要長大的，如果自己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誰又能替你一直cao著心？”

    “我不是有你嘛……”容凡抬眸怯怯瞟了傅溫禮一眼。

    傅溫禮失笑，眸中透著無奈：“我能跟著你一輩子？”

    “怎么就不能？”

    話是容凡下意識說出口的，然而話音剛落，他就看到傅溫禮的臉上又浮現(xiàn)了那副欲言又止耐人尋味的表情。

    “傅叔叔……”

    容凡小心翼翼地去拉傅溫禮的衣角，低聲喚他。

    猛然間，病房外此時卻傳來了一陣輕緩的敲門聲。

    看到進(jìn)來的是助理，容凡坐直了身體與對方點頭打招呼，而傅溫禮也從短暫的失神中被拉了回來。

    助理今天是來給傅溫禮送車鑰匙的，司機最近家中有事請了假，車都是傅溫禮親自在開。

    容凡看對方手里抱著一束花，色澤鮮亮，搭配帶有暗紋的牛皮紙和彩色拉花被精致地包裹著。

    “這是送給我的嗎？”容凡看向傅溫禮，滿懷期待地問道。

    傅溫禮輕嘆一聲，在他臉蛋上捏了一下：“你是不傻，沒看出來那是菊花？”

    容凡因著他這話微微一怔，動了動唇。話還未出口，就見傅溫禮盯著他的眸子沉聲問道：“你是不是把你父親的忌日忘了？”

    五年以來，每到這個特殊的日子傅溫禮都會帶著容凡前去祭拜。

    或許是這段時間的生活過于忙亂，容凡竟真的把這件事情完全拋在了腦后，經(jīng)傅溫禮提醒，這才堪堪想起來。

    “對不起?！彼浑p手的十個指頭絞在了一起，低下頭嘴里喃喃地說道。

    “你該道歉的不是我?！备禍囟Y說罷從床邊站起身來：“你現(xiàn)在行動不方便，就不用跟著去了。”

    之后從墻邊的衣架上拿過了一件外套穿上，目光有所緩和，看著容凡幽幽道：“今年才過了這么幾個月，你已經(jīng)往醫(yī)院跑兩回了，快點好起來才是正事。不然……”

    傅溫禮說著忽然自嘲一笑：“他就真的該怪我沒把你照顧好了。”

    *

    那天傅溫禮從墓園出來就直接去了公司，手頭有一支股需要盯盤，在辦公室整整熬了一個晚上。

    容凡再見到他已經(jīng)是兩天以后，傅溫禮將短發(fā)剪得更利落了些，給容凡帶了他最喜歡的甜點讓他解解饞，向主治醫(yī)師詢問過情況，之后吩咐助理給他辦理了出院。

    雖是因病中斷實習(xí)，但畢竟誤工這么多天，最終的鑒定報告上拿a是不可能的了。

    但這樣一來其實也好，至少也從側(cè)面向其他人證明了容凡并不是靠著家里的關(guān)系就可以完全躺平。

    學(xué)院對學(xué)生成績的評判標(biāo)準(zhǔn)，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公允的。

    眼看著沒剩下多少時間，就要迎來容凡的二十歲生日。

    一年就這么一回的大日子，因為準(zhǔn)備還需要個過程，所以傅溫禮提前就詢問了他的意見，讓他有想法就趕緊提。

    容凡雙腿蜷著窩在客廳的單人沙發(fā)里，轉(zhuǎn)著眼珠思索了一會兒，突然咧開嘴沖傅溫禮撒嬌似地說道：“我要你陪我！”

    “你過生日我肯定陪著你。”傅溫禮站在窗邊淡淡瞥了他一眼，笑意不深，語氣卻很溫柔：“說點具體的?！?/br>
    容凡想了想：“我要一個超級超級好吃的提拉米蘇蛋糕?！?/br>
    “嗯?！备禍囟Y勾勾唇：“還有呢？”

    “想和你一起看星星?！?/br>
    “想讓你給我準(zhǔn)備驚喜?！?/br>
    “想……”

    容凡一邊說著，眼底的那抹情緒忽而變得有些模糊起來。

    “想什么？”傅溫禮望著他挑了挑眉。

    容凡聞言收斂了神色，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認(rèn)真起來，與傅溫禮對視：“傅叔叔，在我過生日那天，無論提什么要求你都會滿足我嗎？”

    傅溫禮因著他這話回頭，盯著人注視良久，眸底卻漸漸染上了一層墨色：“說來讓我聽聽，有什么事，是比驚喜和星星更值得讓你期待的？”

    第40章 “生日快樂，你要的星星”

    在容凡的設(shè)想中，自己的二十歲生日只要有傅溫禮陪著，兩人一起看星星吃蛋糕，共度浪漫的一夜沒有任何人來打擾，就已經(jīng)足夠了。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這次的生日在傅溫禮的精心安排下，過得竟是比十八歲那年還要隆重一些。

    因為湖灣別墅的家里沒有泳池，傅溫禮包下了南山半腰上一棟私密性極佳的私人別墅，為容凡舉辦了一個熱鬧的生日party。

    雖然錢是傅溫禮出的，但這party究竟該怎么辦，助理揣摩著現(xiàn)在年輕人的想法，最后還是弄得挺有模有樣的。

    從別墅的大門一路往里延伸，首先會經(jīng)過一條由彩燈搭建起的長廊，之后便進(jìn)入了燈火通明、擺放著各類冷餐飲品的室內(nèi)大廳。

    除去臺球廳、影音室這些必備項目外，后院的泳池邊還專門辟出了一個舞臺，邀請了駐唱的樂隊。

    當(dāng)天來參加生日會的人里，像陸譯忱許燦這種與傅溫禮相識多年的朋友自是不必說，一定會到場的。

    除此之外，宋淮以及平時學(xué)校里與容凡相處還不錯的一些同學(xué)，也都在此次聚會的受邀之列。

    陸譯忱坐在泳池邊暗紅色的高腳椅上，手里端著一杯剛醒好的葡萄酒抿了一口，眉眼上挑看向傅溫禮幽幽道：“你也是真夠可以的，容凡過個生日而已，整這么大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要結(jié)婚，今天晚上在這兒開單身party來著。”

    傅溫禮半倚在吧臺邊，手里拿著酒杯晃了晃，垂著眸淡淡一笑：“一年就一次，他開心就好?！?/br>
    “他開心我也開心。”陸譯忱說著揚起嘴角，湊過去跟傅溫禮手中的高腳杯碰了一下，之后將目光轉(zhuǎn)向樂隊下方的舞池里：“沒想到容凡他們學(xué)校漂亮小姑娘還挺多的?！?/br>
    “有美酒可以品嘗、有美女可以欣賞。”陸譯忱說著舔舔下唇：“我這一趟還真是沒白來?！?/br>
    正說話間，許燦慢悠悠走到兩人跟前：“我剛進(jìn)來的時候在前院看見那六層的提拉米蘇蛋糕了?！?/br>
    他說著拍了拍傅溫禮的肩膀：“你這一百萬花得太冤了，別人在他們家訂蛋糕一般都要的是翻糖雕刻，你這兒倒好打發(fā)，幾袋子可可粉就解決了?！?/br>
    許燦話音落地，傅溫禮還未來得及解釋，陸譯忱倒是在旁邊先哼了一聲：“這有什么啊，人家傅總的心肝寶貝兒今天過生日，別說是一百萬的提拉米蘇蛋糕了，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只要他吭一聲，也一樣搞得來。”

    傅溫禮知道陸譯忱這話又是在揶揄自己，今天大家都高興，隨他怎么說，自己也不可能真放心上。

    遂只留給陸譯忱一個側(cè)臉，回憶道：“容凡確實說過想看星星。”

    陸譯忱不屑地“嗤”了一聲：“這小子想一出是一出，城市里現(xiàn)在霧霾這么嚴(yán)重，哪來的星星？”

    傅溫禮面色平靜，盯著自己杯中的紅酒沒吱聲，須臾之后，氣定神閑地勾唇，無聲笑了笑。

    陸譯忱跟他認(rèn)識這么多年，太了解這人臉上浮現(xiàn)的這種表情意味著什么。

    想必是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他們這些看客只用跟著開開眼就行。

    思及此處，陸譯忱頗顯無奈地?fù)u搖頭，看來自己之前勸傅溫禮的那些話還真是多此一舉。

    他自己愿意就這么醉著，外人給灌多少碗醒酒湯最終結(jié)果也都是一樣。

    “我聽說容家人今天也來人了？”陸譯忱把空杯子放回到侍應(yīng)生的托盤里，換了個話題：“該不是容向哲親自上門了吧？”

    而就在此時，容凡穿著一套淺米色的休閑裝、腳上蹬著一款上個月剛從歐洲訂回來的限量款板鞋，如眾星捧月般在眾人的注視下從室內(nèi)的大廳走了出來。

    舞池及泳池邊狂歡的人群見狀紛紛圍了上去，與其搭話，祝他生日快樂。

    傅溫禮的目光穿過人群，直直落在容凡的身上，眸底目色沉沉，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須臾之后，緩緩開口：“是老爺子身旁的管家，坐了一會兒，剛走。”

    “說什么了？”陸譯忱問他。

    “沒說什么，都是些場面話，帶了個禮物?！备禍囟Y不著痕跡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陸譯忱聞言扯了扯嘴角：“這時候知道著急了，想起自己還有個流落在外的親孫子了，早他媽干嘛去了？”

    他說罷轉(zhuǎn)頭看向傅溫禮，目光稍顯猶疑：“容家的事，你到現(xiàn)在都沒跟容凡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