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美食錄 第89節(jié)
屋內(nèi),梁皇后正在喝茶,見他進(jìn)來,有些驚訝,“這么快?” 趙宮令和那侍衛(wèi)過來搭手,把菜一一放置食案,林稚解釋:“知道客人要來,昨日便把菜材提前備了出來。” 梁皇后溫和道:“店主郎君有心了。” 她低頭看向那碟油亮的棗紅色鴨rou,“聽說這春餅炙鴨的吃法與眾不同,可否請店主郎君演示一番?” 林稚應(yīng)道:“是?!?/br> 那烤鴨就在梁皇后面前,林稚要演示,只能走到離對方很近的位置。 他捏起一片春餅皮子,放胡瓜絲、京蔥絲,又用兩片鴨rou蘸了甜面醬,一同卷成小餅。 看著他的動作,梁皇后忽然道:“你與你父親長得一點都不像?!?/br> 林稚手中動作一頓。 梁皇后回憶著什么,繼續(xù)道:“你父親膚色偏深,你膚色白,眼睛也更大?!?/br> “就是個子沒你父親高。” 梁皇后喝了口茶,把剛才得出的結(jié)論重復(fù)一遍,“你與你父親一點都不像?!?/br> 默然片刻,林稚把卷好的鴨餅遞過去,“長相方面,我更像我母親?!?/br> 梁皇后沒想到他如此淡然,越發(fā)驚訝起來,誰知對方還有更出乎她意料的話。 “于做人方面,我更像我自己?!?/br> 梁皇后輕輕一笑,“此話怎講?” “客人有所不知?!绷种傻溃拔易孕≡诖扔拙珠L大,早已被磨去了性子,只想在這市井之中,安然度過此生。” 他已經(jīng)知道對方此行的目的了。 圣人見七皇子頻繁出入同一酒樓,覺得放心不下,暗中派人調(diào)查自己的身份,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罪臣之子這個大雷,于是來敲打自己:千萬不要生出什么壞心思。 可是,天地良心,他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市井自有市井之樂?!绷夯屎筇ь^看他,“但,你就不怨?” “不瞞客人?!绷种傻念^更疼了,但還是笑著,“我十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病好之后,幾乎忘記了從前的所有事情。” “至于怨不怨……客人來酒樓時,可見到了門口那面錦旆?” 梁皇后笑道:“店主郎君將那錦旆掛在大門,如此明顯,自然是見到了?!?/br> 林稚也笑:“那么客人就知道,我沒有什么怨懟的了?!?/br> “如此便好。” 見他說得誠懇又不卑不亢,梁皇后終于放下心來。 她拿起盤中被冷落已久的烤鴨卷,咬下一口,笑道:“味道不錯?!?/br> “能合客人口味就好?!?/br> 林稚輕輕松了口氣。 梁皇后離開之后,他心里好大一塊石頭落了地,頭卻越發(fā)疼得厲害,終于強(qiáng)撐不住,躺到榻上休息了。 誰知這一躺就出了事——他生病了。 先是頭疼,嗓子疼得要命,然后就發(fā)起低熱。 剛喝完苦得要死的藥,床邊圍了一圈人,盡管說話的聲音很低,還是吵得他很難受。 他甚至還能聽到二樓酒肆的酒令之聲。 阿藍(lán)也看出來了,皺眉道:“店里太吵了。我先帶小郎君回南湖院宅?!?/br> 沈小七的聲音:“那樣會不會太折騰阿郎了?” “小郎君躺在這里才是折騰?!?/br> “好好好,你歲數(shù)大聽你的!”沈小七道,“那我去給阿郎拿藥,剛才那大夫開了好多方子……” 接著,嘈嘈雜雜,很多人在說話。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把他背了起來。 林稚趴在對方的背上,覺得很安心。 然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再一睜眼,他看到了一方陌生的天花——其實也不算陌生,他只是還有些不習(xí)慣新院子。 剛翻了個身,便聽到身側(cè)有人說話:“醒了?” 孟瓊舟的聲音。 “你……”林稚一開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啞得厲害。 “別說話。” 孟瓊舟把他扶起來,靠在軟墊上,“先把藥喝了?!闭f完,一勺一勺地喂他。 湯藥溫?zé)?,既不燙也不涼,喝到胃里很舒服,就是苦得厲害。 林稚沒那么矯情,苦就苦了,從前比這還苦的湯藥也不是沒喝過,一言不發(fā)地喝完了。 剛喝完藥,唇邊忽然遞過來一片涼絲絲的東西,林稚下意識張嘴含進(jìn)去。 是一片蜜金橘。 孟瓊舟摸摸他的頭發(fā),又試了試他的額頭,低聲道了句“不熱了”,緊皺的眉頭這才微微松開。 一片蜜金橘吃完,林稚覺得沒那么苦了,嗓子也松快很多。 他問:“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和你一起過來的?!?/br> 林稚恍惚了一會兒,“背我的那個人是你?” “嗯?!泵檄傊鄣?,“本來是想抱你?!?/br> 喝過藥,林稚覺得好了許多,有力氣開玩笑了,打著哈哈道:“下次下次?!?/br> 孟瓊舟看他一眼。 林稚無所畏懼道:“我也不想生病的。你不要這樣看著我?!?/br> 半晌,孟瓊舟無奈地嘆了口氣,“今日,圣人來過?” “嗯?!绷种煽恐鴫|子點頭,“來吃了頓飯,就走了?!?/br> 他想,自己這次生病應(yīng)該和對方?jīng)]有直接關(guān)系。 主要是過年那幾日懶散了,乍一忙起來,有些吃不消,這才打破了自己“差一點就滿一年沒生病”的記錄,由此可見,“由奢入儉難”果然是真的。 正思考著人生哲理,忽然聽孟瓊舟喊他,“林小郎君。” 他很少這樣正式地喊自己,林稚忍不住緊張起來,“怎么了?”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br> 林稚和他對視片刻,沒說話,忽然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孟瓊舟坐到床邊,有些好笑地問:“這是做什么?” “拒絕你的意思?!?/br> “為什么拒絕?!?/br> 林稚轉(zhuǎn)過身來,想到梁皇后今日說的“你與你父親長得一點都不像”,心里酸澀得厲害。 要是,不是罪臣之子,就好了。 他胡亂找了個理由,“我是男的。” 孟瓊舟認(rèn)真道:“我知道?!?/br> 良久,林稚看著他的眼睛,自暴自棄道:“我是……罪臣之子?!?/br> “我爹是前任太傅林政威,你知道他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我們一家都因此被連累。我無父無母,從小在慈幼局長大……”說到這里,林稚忽然說不下去了。 可孟瓊舟還是很溫柔地望著他。 他說:“我知道。”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 孟瓊舟握住他的手,“這些都不重要,好不好?” 林稚低頭看他拉著自己的手,很久都沒說話。 半晌,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他抬頭道:“那……” “我可以禍害你嗎?” 孟瓊舟用吻代替了他的回答。 良久,兩個人微微分開,孟瓊舟輕聲喊他的名字。 “阿稚。” 作者有話要說: 在一起了?。。?/br> 第90章 同床共枕 林稚被親得暈暈乎乎, 第一個反應(yīng)是:兩輩子的初吻沒了! 看著孟瓊舟近在咫尺的俊臉,他腦子一熱,雙手摟著他的脖子, 又細(xì)細(xì)密密地吻了上去。 良久, 兩人才微喘著分開。 孟瓊舟問:“開心了嗎?” 林稚舔舔嘴唇,嘗到了淡淡的橘子甜味, “開心?!?/br> 孟瓊舟笑了笑,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阿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