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美食錄 第85節(jié)
“看來我的作用還是很大的!”沈小七學(xué)習(xí)的勁頭說沒就沒,“那就不學(xué)做飯了,這樣就挺好?!?/br> “你要是想學(xué),我可以教你。” 說完沈小七,阿藍(lán)又回頭說起林稚,“小郎君都是從哪里聽來的這些新奇話?” “書上看來的?!绷种刹黹_話題,“今天給你們做好吃的?!?/br> 酒樓后廚的灶臺今日格外熱鬧,螃蟹、大蝦、鮮魚、羊rou、雞爪……堆滿了灶臺的每一個角落——這還沒算上各種菜蔬和主食。 阿青已經(jīng)拿刀剁起魚rou,年夜飯這道魚菜是奶湯鍋?zhàn)郁~。 奶湯不是魚湯,是用雞、鴨、豬骨、火腿、干貝等食材熬成的色白濃香的高湯,再放浸漬了黃酒的鯉魚塊小火熬煮。 成菜鮮而不腥,湯汁乳白濃郁,實(shí)乃一道過年大菜。 阿藍(lán)做的也是道大菜。剝洗干凈的羊rou燜在鍋里,加各種醬汁調(diào)味,先小火慢燉,燉熟以后再蒸,直蒸到羊rou爛熟,這道頗負(fù)盛名的“軟羊”便做好了。 從前與七皇子飯前閑談,便提起過這道菜,“據(jù)說這樣做出來的羊rou軟嫩鮮爛無比,甚至用筷子夾不起來,只能用勺子挖著吃。” 阿藍(lán)笑道:“我還是覺得,能用筷子夾起來的羊rou最好,故而這次蒸得沒那么爛。” “我也覺得?!绷种少澰S。 輪到他自己,則做了一道頗具現(xiàn)代風(fēng)格的大雜燴菜,rou蟹煲。 這時節(jié)螃蟹不易得,還是特意跑了一趟混水閘口,才買來這些個大肥美的冬蟹。 掀開螃蟹蓋,將螃蟹一斬為二,沾上生粉,下鍋油炸至微微焦黃,放各種調(diào)料,再放焯過水的雞爪、明蝦,以及藕片、胡蘿卜塊、年糕條等菜蔬,用剩下的螃蟹油略煸炒,燜燉一會兒就能吃了。 除了奶湯鍋?zhàn)郁~、軟羊、rou蟹煲,還有椒麻口水雞、蜜炙火方、油燜冬筍等幾道菜,主食是用蝦汁制成的紅絲馎饦,還有屠蘇酒和各種果子點(diǎn)心,滿滿擺了一大桌子。 就連毛孩子們的口糧也豐富了不少。 到了這個時間點(diǎn),宮廷高院深墻內(nèi)都燃起了爆竹,和宮外大街小巷燃放爆竹的聲音和在一起,偶爾還能聽到有人在演奏樂器。 在這樣喜氣洋洋的樂聲之下,林稚給他們每人都倒了一杯屠蘇酒。 “小郎君喝酒上臉,之前說再也不喝了,今日這是要破例?”阿藍(lán)笑問。 “過年嘛?!绷种山o自己也倒了一杯,“這屠蘇酒是用白術(shù)和桂枝等藥材釀制而成,想來酒勁不大,應(yīng)該喝不醉?!?/br> “就算喝醉上臉也無所謂——紅色多喜慶。” 沈小七還是有點(diǎn)不放心,“明日我們都走了,到時店里就阿郎你一個人,還是別喝太多?!?/br> 阿藍(lán)和阿青也這么說。 “好吧?!绷种赏讌f(xié),“那就喝半杯。” 他抿了一口酒,舀了一勺螃蟹雞爪,慢慢吃起來。 大塊入味的蟹rou連汁帶rou滑進(jìn)嘴里,醬香入味,再來一口綿軟的年糕條……可惜這時候rou蟹煲里必放的土豆還沒出世,不然的話,還能更香更好吃。 林稚搖搖頭,想這些做什么?繼續(xù)吃! 啃了幾塊軟糯的雞爪、一塊鮮香的奶鍋魚,還有蒸燉得酥爛入味的羊rou,兩小勺冬筍,林稚放下筷子,感覺有點(diǎn)上頭。 “今年能認(rèn)識大家,我很開心?!?/br> 林稚舉起酒杯,把剩下的屠蘇酒一飲而盡,“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安喜樂。” 沒想到突然煽起情來,沈小七的半只蝦rou還含在嘴里,嘟嘟囔囔道,“能認(rèn)識阿郎,還有阿青阿藍(lán)你們兩個,我也很高興!” 阿青有點(diǎn)嫌棄他:“你先把嘴里的東西咽了再說話?!?/br> 阿藍(lán)抿了口屠蘇酒,略正色道:“要不是遇見小郎君,我和阿青可能就要回到蜀東,不會留在臨安城了?!?/br> “所以,這一杯酒,敬小郎君。祝小郎君新春安康?!闭f完,一飲而盡。 阿青也跟著兄長喝了一杯。 沈小七把嘴里那口蝦rou咽下去,也喝了一杯,末了品品滋味,“阿郎這屠蘇酒在哪里進(jìn)的,有股子藥味兒,和以前喝的不大一樣,不過也不難喝。” “就是在以前進(jìn)酒的那家正店買的?!绷种呻m然有點(diǎn)上頭,但還說不上醉,瞇著眼笑道:“我給你們在枕頭底下放了紅包?!?/br> 他補(bǔ)充道:“很大的紅包?!?/br> “那先謝過小郎君了。”阿藍(lán)笑道,“不過,壓祟錢這種事都是由長輩來做,小郎君這是占了我們的便宜啊?!?/br> 幾人都笑了。 吃完這頓豐盛的年夜飯,出門看了會兒鞭炮,送走要回家陪母親過年的沈小七,林稚收拾收拾,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夜好眠。 轉(zhuǎn)天一早,和阿青阿藍(lán)告別之后,林稚也帶著毛孩子們回了自己南湖的宅子。 第86章 燭光晚餐 “有勞。”林稚付過銀錢, 又對那御者道了聲“新春安康”。 盡管到了古代,林稚那點(diǎn)屬于現(xiàn)代人的交通安全意識也沒改變。因昨夜飲了酒,又沒有這時候的馬車駕照, 便找了個“代駕小哥”送自己回來。 那御者同樣禮道:“小郎君新春安樂?!?/br> 目送他離去, 林稚推著馬車慢慢走進(jìn)宅院。 先把馬車?yán)锏拿⒆觽兎懦鰜?,拿出提前備好的桃符和漿糊, 像在酒樓一樣,如法炮制貼在大門上, 新房就有了年味兒。 那日和阿藍(lán)過來收拾過,屋子干凈整潔得很, 除了把被子枕頭、蔬菜魚rou各歸各處,其余就沒什么需要收拾的了。 給馬槽和雞窩添上糧食和水, 林稚又逗了一會兒四毛, 難得能閑適片刻,晃悠到中午才開始慢悠悠做起午飯。 大年初一, 五辛盤自然必不可少。 韭菜、青蒿、生菜洗凈,不切斷, 在盤子里擺出好看的造型,再拌上大蒜和芫荽,五辛盤就做好了。就算不吃,擺著也很好看。 其實(shí)除了五辛盤,這時候過年還流行擺百事吉, 將柿子、橘子和柏枝放到同一個盤子里, 是為“柏柿橘”,寓意“百事吉”。 然而現(xiàn)在只有他一個人, 林稚便沒費(fèi)事, 只做了簡單的五辛盤, 在腦海里想象了一下百事吉。 午食是餛飩面。過年吃的餛飩面有個好聽的名字,叫金絲穿元寶。 煮熟的豬rou蝦仁餡“元寶”和“金絲”,放進(jìn)煮得奶白的湯汁里,再添幾棵燙得鮮綠的菜心,打散的雞蛋液掄出漂亮的蛋花,鹽和胡椒調(diào)味,簡單又好吃。 菜是之前腌制的臘rou,如今已經(jīng)大好,前兩天蒸了一碗,咸香可口。 今日要做的卻不是蒸臘rou。林稚看了看帶回來的菜蔬,幾棵蒜苗斜插在菜簍子里,正好拿來和臘rou炒著吃。 春節(jié)是個少不了與親友走動的節(jié)日,然而這輩子沒什么親人,剛搬來南湖這邊也人生地不熟——估計(jì)好多鄰居都不知道,這里搬來新人了。 所以,窩在家里睡覺也是沒問題的吧? 林稚成功給自己的懶散找到了理由。 炒好的臘rou片片透著蜜色的光澤,肥rou部分已完全變得透明,咸香適口,與清爽的蒜苗搭在一起,好吃又下飯。 用過午食,困意上涌,林稚強(qiáng)撐著刷完碗,跑到榻上睡午覺了。 誰知再一睜眼,外面天都黑了。 沒有什么“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林稚只覺得身心舒暢——自從開了酒樓,他已經(jīng)快一年沒好好睡過午覺了,現(xiàn)下只覺得把一年來虧欠的午覺都補(bǔ)了回來。 聽了一會兒炮竹聲,給四毛添了狗糧,沒什么事做,林稚又開始做起晚飯。 睡得太好,下午沒什么活動量,便不覺得很餓,是以晚飯做得很簡單,小米粥,咸鴨蛋,還有阿藍(lán)腌的蘿卜干。 咸鴨蛋是頭月腌的,剝開青色的蛋殼,筷子一戳,紅紅的鴨蛋油流出來,用勺子舀出一塊微濕的蛋黃,沙沙的口感,并不很咸,香濃醇厚。 阿藍(lán)腌的蘿卜干也很可圈可點(diǎn),爽脆可口,帶著點(diǎn)微微的辣味,幾根下去半碗粥就沒了,堪稱米粥殺手。 剛過戌時不久,林稚就把晚飯吃完了。 大年初一,孟瓊舟肯定不會來,林稚想今日果然格外適合睡覺。洗漱完畢,燃上鵝梨香,便又鉆進(jìn)了被窩。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聽到一陣很嘈雜的聲音:狗叫、馬叫、雞叫……各種動物的叫聲混在一起,吵人得很。 林稚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心想誰把他送到動物園來了? 終于,他聽到人聲:“大爺饒命!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 林稚一下子清醒過來,掀開被子,披上外套,急匆匆推開房門。 大門旁邊,只見孟瓊舟正反扭著一人的胳膊將他按在墻上,四毛在旁邊圍著他二人狂吠,小紅在廄里不住嘶鳴跺腳,雞崽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隨著聲音嘰嘰喳喳地叫起來。 剛才讓他誤以為來到動物園的聲音,便是由此而出。 那被按在地上墻上的人還在喊:“大爺、大爺您就饒了我這一次吧!我第一次當(dāng)偷兒……” 林稚明白過來,這是家里遭了賊了! 他馬上抬頭看向孟瓊舟,“你有沒有受傷?” 外面沒有燃燈,他看不清孟瓊舟的表情,只聽他聲音平穩(wěn)道:“沒有?!?/br> 林稚稍稍放下心來,又問這偷兒是怎么回事。 “我過來時,見宅門大開,四毛又拼命叫喚,便知是出了事?!?/br> 孟瓊舟道,“還好你沒事。” 聽到這話,那偷兒大聲道,“大爺瞧您說的,咱們只謀財(cái),不害命的!” 還沒說完,又是一聲哀嚎——估計(jì)是孟瓊舟手下加重了力道。 “那我是不是應(yīng)該感謝你?”林稚差點(diǎn)被這人氣笑,“有手有腳,偏偏要做這些茍且偷盜之事?!?/br> 他們不再與這偷兒廢話,直接押他去了衙門。 今日當(dāng)值的是毛衙內(nèi),見孟瓊舟來,只簡單問了情況,便把那偷兒押了下去,完事還不忘和孟瓊舟套近乎,“孟少卿沒受傷吧?” 孟瓊舟又道了一遍沒有。 “也是?!泵脙?nèi)了然道,“區(qū)區(qū)一個偷兒,怎傷得了孟少卿?” 他又看向孟瓊舟身邊的林稚。 雖說不過是個梁上君子,可畢竟也是一樁意外,那年輕的小郎君面上居然沒有一絲驚慌。 和同樣波瀾不驚的孟少卿站在一起,盡管同為男子,但竟然很有一些……般配。 毛衙內(nèi)搖搖頭,把腦中奇怪的想法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