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美食錄 第50節(jié)
“今天買到的,覺得很喜歡,送給孟郎君了。” “多謝林小郎君。”孟瓊舟看著手中的泥娃娃,聲音輕柔,“小郎君……七夕安樂?!?/br> 回到孟府,孟瓊舟把林稚送來的摩侯羅放在床榻上。 陳平見狀不解:“阿郎為何不放官家今日送來的那摩侯羅?” 官家送來的那摩侯羅乃整根象牙雕刻而成,約八寸長,頭戴金釵、腕佩玉鐲,看著就富麗堂皇。 孟瓊舟連看都不看,只道:“喜歡這個?!?/br> 陳平看了看那毫不起眼的泥娃娃,“……好的,阿郎?!?/br> 踩著七月七的尾巴,程硯清又跑到酒樓來定制糕點。 “上次柳娘子吃了小郎君親制的杏仁豆腐,說味道很好,所以我想請小郎君再做些一些,讓程某好再次借花獻佛?!背坛幥逍Φ?。 聽主人公還是熟悉的名字,林稚微一挑眉,那善琵琶的柳娘子居然還沒把程二郎甩了?稀奇啊。 “不知柳娘子這次的要求是?” 程硯清想了想,“味道甜些,模樣好些,沒了——哦,樣式多一些?!?/br> 樣式多一些……這是讓他多做幾樣不同的甜點了。不難,林稚答應下來。 看了看今日菜販送來的各種時蔬,蘿卜、菘菜、蘆筍、蓮藕……還有一小筐青豌豆。青豌豆就很合適做甜品。 去掉豆莢,剝出來的豌豆米上鍋蒸熟,趁熱同白糖搗碎,拌些熟糯米粉,再印入模具,成品便是鮮綠鮮綠的翠玉豆糕。 見慣了各式滴粉搓酥的甜品點心,這樣清爽淡綠的顏色也很令人舒心。 說到糕點,同樣顏色翠綠的還有那碧澗豆兒糕,是用綠豆、蕓豆、龍井制作而成,只不過庖廚里的蕓豆都用去做蹄花湯了。 這時候很知名的甜點還有水晶皂兒,就是糖漬皂角米。當初在慈幼局時很受孩子們的歡迎,林稚卻吃不慣,總感覺在吃半成品肥皂,著實是吃了穿越的虧。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翠玉豆糕放進食盒,又用牛奶和米酒蒸了一碗糖蒸酥酪,并一壺甘美的荔枝甜露,還有“網(wǎng)紅”雪棉豆沙,柳娘子的私人定制就算好了。 因踩著七夕節(jié)的尾巴,程硯清等不及三天后來取,當天下午就把點心取走了,隔日一早便傳來反饋。 “小郎君心靈手巧,柳娘子很是喜歡!”似乎覺得這話有歧義,程硯清皺皺眉,補充一句,“很喜歡小郎君做的糕點?!?/br> 對于開酒樓、做廚子的人來說,食客的反饋是相當重要一環(huán),林稚笑問:“那柳娘子可說了最喜歡哪道嗎?” “翠玉豆糕。說入口細膩綿密,清香綿柔。還有那糖蒸酥酪,又甜又嫩,像豆腐花一樣滑嫩。還有那荔枝甜露和雪棉豆沙……” 林稚眨眨眼,這么說來,四道甜品柳娘子都挺喜歡的? 在紅樓當中,糖蒸酥酪可是宮廷甜品,也難怪柳娘子愛吃。 臨走前,程硯清還特意囑咐他:“拜托小郎君千萬不要把此事告訴我阿姊?!?/br> “程郎君可見我上次告訴了?”林稚笑道,“二郎放心吧。” 程硯清很放心地走了。 林稚把cao作臺上殘留的豆莢豆屑掃下去,問了阿藍一個堪稱“人類十大難題榜首”的問題,“午食吃什么?” 做食店生意的飯點都不規(guī)律,朝食午食提前、暮食拖晚都是常事,是以不過半上午的時候,幾人就要開始琢磨著吃午食了。 “香榧豆腐、撒拌和菜,還有小郎君最愛吃的黃金雞怎么樣?”阿藍笑問。 林稚一拍手:“好!” 阿藍確實是烹飪禽rou菜的一把好手,林稚之前吃過一次他做的黃金雞,從此念念不忘。 傳統(tǒng)的黃金雞做法簡單,把雞rou浸入加了麻油、蔥段和花椒的水里煮熟即可,但阿藍卻多了一道“燙雞”的步驟。 “煮雞之前燙一下,可以去除多余的油脂,也能保持皮rou的完整度?!?/br> 剛出鍋的黃金雞色澤金黃,明明是煮制而熟,卻像油炸過一樣,掰下一只雞腿還能看見向外冒出的汁水。 “怎么樣?” 林稚咬著雞腿,“好吃!” 花椒和麻油的香被充分激發(fā),蘸著原湯吃起來更顯滑嫩多汁。 阿藍道:“蜀東那邊還有用米酒做蘸料的吃法,小郎君下次可以試試?!?/br> 用米酒做蘸料……大宋人民果真想象力豐富。吃完咸香適口的香榧豆腐、清香解膩的撒拌和菜,林稚又開始憧憬起晚上的飯菜。 中午吃過雞rou,晚上就吃些魚吧?昨日從豆腐坊買來不少豆腐,正好可以讓阿青做他拿手的魚頭豆腐。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敲門:“店主人可在?” “在。”林稚遠遠地應了一聲,過去開門,只見門外站著一個很豪門打扮的奴仆。 “小底是李太尉家僮仆,家中阿郎大病初愈,自家庖廚吃厭了,不知可否請店主人前去府上食補一番?” 林稚有點愣。 李太尉二品紫衣高官,高門貴爵,只比原身那造反爹低了一級官職……竟然找他上門食補?他已經(jīng)這么出名了嗎? “食補可是指藥膳之類?我并不精于此道,還是別耽誤了小郎君?!?/br> 那僮仆低頭道:“并非是藥膳,店主郎君平日做的吃食便可?!?/br> 那還行,在他的知識范疇。林稚點點頭,覺得這個瓷器活兒能攬,“那我去準備一下食材?!?/br> “府上已經(jīng)備好食材,店主郎君前去即可?!?/br> 連食材都備好了……這錢賺得簡直不要太容易! 和阿青阿藍他們打過招呼,連鍋鏟都不用帶,林稚輕手利腳地坐上馬車,前往李府。 馬蹄噠噠噠流淌而過,他坐在馬車里撩開紗簾,好奇地向外看并不熟悉的道路。頭一次上門給人做菜,感覺挺新鮮。 不知過了多久,前頭車夫一扯韁繩,“府邸已到,郎君下車吧?!?/br> “多謝?!绷种烧f完,踩著馬凳下了車。 李太尉府的裝修風格同樣美觀大方,但還是沒法撼動孟府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許是珠玉在前,再看其他也覺得一般了。 垂花門前停了幾輛馬車,想來都是來探李家阿郎病的。 正這樣想著,忽然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馬車上走下來,孟少卿也來了? 對方也換上了秋裝,整個人看上去干凈又清爽,就好像……甘蔗。 外表堅硬不好接近,內(nèi)里卻甜津津的……等等,莫不是廚子當久了,只能想出和吃食有關的比喻? 林稚止住奇怪的念頭,上前打招呼:“孟郎君?!?/br> 李相家中獨子嬌養(yǎng)得很,偶感風寒痊愈也能被稱為“大病初愈”,看著床榻上面色紅潤的大胖小子,孟瓊舟忽然就覺得有些浪費時間。 然而看見面前的人,他又不這么覺得了。 “林小郎君怎么在這里?” 把食補的事情簡單告訴對方,林稚道:“那我就先進去了?” 孟瓊舟微微啟唇,到底忍住,只說了句“好”。 跟隨僮仆一同邁入大門,林稚邊走邊問:“我要不要先去看看小郎君?” 僮仆點頭:“自然要讓郎君見一見?!?/br> 誰知這一見就瞧見了熟人——那個買下辣條、讓他“一夜暴富”的福娃! 兩人都異口同聲:“是你……” 福娃竟然是當朝太尉的獨子! 雖然驚訝,然而仔細一想又很理所當然——能花五十兩買下辣條方子,肯定不是一般人。 林稚看著病床上的福娃,心道:“許久不見,福娃的臉好像越發(fā)圓潤了?!?/br> 李太尉今日不在,只有李夫人陪坐,見如此,對方也很驚訝:“小郎君與我兒相識?” 林稚笑道:“當初在夜市上做攤兒,幸得小郎君相助才能開得食店。” 福娃擺了擺小rou手,“只是舉手之勞,店主郎君若要報答,一會兒可要多給我做幾道好吃的?!?/br> “不知小郎君想吃些什么?” 福娃想了想,“想吃辣的?!?/br> 不愧是一擲千金買辣條的小吃貨,口味還真是從一而終。 又聽他說了些要求,在李夫人一聲聲的“勞煩郎君為我兒好好食補一番”中,重任在肩的林稚奔赴庖廚。 果然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光是一個庖廚的占地面積就能趕上他的臥室了。 考慮到對方畢竟是“大病初愈”,還是不好吃得太辣,林稚便只做了口水鴨、胡辣湯,外搭一張蔥油餅,有葷有素,有湯有菜。 就著辣醬蘸碟,福娃一個人就吃了大半只鴨子,外加兩碗胡辣湯、四角蔥油餅,終于吃了個爽。 李夫人在旁邊感動得淚水漣漣:“多虧店主郎君,我兒的食量終于恢復正常了?!?/br> 林稚:“……” 他還能說什么?看著手中那錠小銀錁子,林稚道:“令郎……未來可期。” 不得不說,這種到別人家做飯的工作確實不錯,三倍工資,還不用自帶食材。要不是還有個酒樓在等著他,林稚還真沒準專門做起這門職業(yè)。 李府庖廚柴火燒得足,外加被鑊氣吹得久了,乍一出門,林稚冷不防打了個寒戰(zhàn)。 好冷,還是快些回家吧。 剛往前走兩步,那輛熟悉的馬車再次闖入眼簾——孟瓊舟還沒走。 不會是在等他吧? 林稚笑笑,覺得自己有點自戀了——但是,但是又覺得可能就是在等他。 這樣想著,他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林小郎君?!泵檄傊酃幌崎_車簾,喊住他:“一起走吧?!?/br> 能搭便車自然是好,林稚笑得挺開心,“好,多謝孟郎君?!?/br> 他穩(wěn)穩(wěn)當當上了馬車,剛一登臨,便覺得車子里襲來一陣暖意。 搭上暖意融融的便車,林稚覺得撿了個便宜,又彎著眼睛說了句“多謝”。 “不用。”孟瓊舟看了看他,忽然道,“抬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