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美食錄 第37節(jié)
不就是想讓驚喜嗎?行!他配合道:“都聽孟郎君的?!?/br> 孟瓊舟看向屋內(nèi):“扁食?” “對,今日入伏,要吃扁食的?!绷种傻?,“孟郎君要不要一起用些?” 這時,孟瓊舟身邊的奴仆道:“阿郎在府里已經(jīng)用過午食了?!?/br> “這樣啊?!绷种蛇z憾,“那就下次……” 話還沒說完,孟瓊舟打斷道:“天氣炎熱?!?/br> “勞煩林小郎君來一碗冷元子?!?/br> 說完,他扭頭對旁邊的奴仆道:“我用完再回去。” 那奴仆應(yīng)了聲“是”,把木箱子搬進庖廚,禮了一禮,這才離開。 林稚給他搭了把手,看到對方的一系列動作,心中偷笑:“都搬到廚房了,這東西肯定是吃的——孟少卿你不小心劇透了知不知道!” 他心情頗好地告訴沈小七他們:“你們先吃,不用等我?!?/br> 沈小七和阿藍早就見怪不怪,答了聲“知道了”,大快朵頤吃起自己的餃子。阿青卻是面色古怪地看了看孟瓊舟和林稚兩人。 林稚對他的目光渾然不覺,從冰鑒里取出昨晚做好的冰雪冷元子,放到孟瓊舟面前。 “冷元子寒涼,孟郎君若是吃得不舒服,千萬不要勉強。” 孟瓊舟執(zhí)起勺子,“好,多謝小郎君?!?/br> 聽見他喊自己“小郎君”,林稚的心頭一跳,隨即便奇怪起來:明明也不是第一次被喊小郎君,怎么孟瓊舟喊起來就那么不一樣…… 一定是他的聲音太好聽了。 想這些做什么?吃餃子!林稚夾起一只餃子,塞進嘴里。 小小的食案之上,一人吃餃子,一人吃冰飲,畫風(fēng)南轅北轍。 吃冰雪甜品的孟瓊舟動作優(yōu)雅美觀得令人發(fā)指,小小的一只瓷勺只放一顆涼粉凍或小圓子,不多也不少,絕不會粘連半片薄荷葉子,在口中含盡了才不緊不慢吃下一顆。 林稚看著他問:“好吃嗎?” “清甜涼爽?!?/br> 能從一個不愛吃飯的人口中得到如此高的評價,大概是對一個廚師的最高褒獎。 林稚心滿意足地繼續(xù)低頭吃餃子。 他吃餃子有個怪癖,喜歡先挑幾個原味的吃,然后吃幾個蘸醋汁的,再吃幾個蘸醬油辣油的……這樣一套動作下來,不僅每種口味都嘗了一遍,肚子也吃飽了。 正當他夾著餃子蘸碟子里的醋時,忽然聽到一聲很輕很輕的笑聲。 孟瓊舟握著瓷白的湯匙,眉眼帶著淡淡笑意,看著他。 這眼神莫名就和那天聽到“我有龍陽之癖”時很相似。 “孟郎君有所不知?!绷种商孀约航妻q,“這樣吃扁食味道更好?!?/br> “是嗎。”孟瓊舟道,“下次試試。” 等孟瓊舟慢悠悠吃完冷元子離開之后,林稚迫不及待地去拆他的盲盒了。 他倒要看看孟少卿給他帶了什么好吃的! 木箱一開,一股涼氣噴薄而出——里面放了冰塊,緊接著,一大塊深紅色的rou質(zhì)肌理露了出來。 站在旁邊圍觀的阿青不確定道:“這是……牛rou?” 確實是牛rou。 牛在本朝不稀罕,牛rou在本朝卻稀罕得很。 考慮到生產(chǎn)和祭祀問題,宋律明令禁止私自宰殺耕牛,為的就是保護耕牛這一重要勞動力。只有皇親國戚和高官顯貴,在逢年過節(jié)時才能吃到牛rou。 林稚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上一次吃牛rou是在什么時候了——許是上輩子? 沈小七震驚得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的娘啊……是牛rou!” 而且觀其分量,大約得有十斤。 林稚也很震驚。 孟少卿自己一年到頭也吃不了幾回牛rou吧?居然就這么直接送給他了…… 把怎么回禮的事暫且擱置一旁,為了不辜負孟少卿的深情厚誼,林稚拍了拍手,“今晚我們吃牛rou!” 全牛宴的牛! 其他三人從小到大也沒怎么吃過牛rou,紛紛歡呼起來,只有阿青,又是一臉古怪地瞅了幾眼林稚。 被他身邊的阿藍瞧見,拽住袖子問道:“你眼睛怎么了?” “……”阿青把袖子扯過來,“沒事?!?/br> 沈小七見狀擠眉弄眼道:“肯定是聽說要吃牛rou,開心得不知道該怎么好了?!?/br> 阿青這個白眼到底是沒忍住。 很久沒烹制過牛rou,林稚有點手生,便先從最簡單的小炒牛rou開始。 小炒小炒,炒的就是最嫩的牛里脊部位。切成小薄片的牛里脊rou,用醬汁腌入味了,略略煸炒,撒上孜然粉和椒鹽,很快就能出鍋。 這樣炒出來的牛rou香味濃郁,鮮嫩無比,看著就饞人。 小炒牛rou做法簡單,煎牛排卻要費些功夫,什么三分熟五分熟七分熟,做起來太麻煩,都煎成全熟! 雖是全熟,但也質(zhì)地韌嫩,刀刃輕輕劃開便有鮮嫩的rou汁溢出,很鮮嫩。 沈小七有些等不及了,不好意思地問:“阿郎,我能先吃嗎?” 林稚不以為意:“有什么不能的?本來就是個趁熱吃的菜,快吃吧。” 于是沈小七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大口分給自己的牛排。 牛rou入口,還沒來得及咀嚼,鮮美的rou汁先溢滿了口腔——怎么這么嫩? 他又驚又喜,把嘴里香嫩滑軟的牛rou咽下去,再咬上一大口,又是一嘴鮮美的rou汁。 他就在“怎么這么嫩”和“再吃一口”之間反復(fù)橫跳,依依不舍又速度奇快地吃完了自己那塊牛排。 饒是做慣了大廚、不會輕易被美食打動的阿青和阿藍,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味道如何?” 不需太多話語,沈小七一個字就道出了美味的真諦:“香!” 林稚又端上幾道紅燒牛rou、清燉牛腩、蒜香牛rou粒、酸湯肥?!笆畮啄隂]吃過的牛rou,全在這一頓盡數(shù)補全了。 沈小七從燉牛腩夾到芫荽拌牛rou,最后又給自己舀了一勺湯,四面夾擊,不知道的還以為林稚幾天沒給他飯吃。 林稚道:“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 還是有“人”跟搶的。 四毛扒拉著沈小七的大腿,一張小狗臉滿是想吃rou的渴求。 “平時喂你東西你不吃,現(xiàn)在想起我來啦?” 話是這么說,沈小七看了看林稚的表情,得他同意后,還是夾了一小塊牛rou給四毛。 “誰看了不說一句咱們的伙食真好——連狗都能吃牛rou!” 阿藍笑著搖搖頭,阿青不知想到了什么,回憶道:“當初我和阿兄在員外府上做工時也吃過一次牛rou,比起小郎君所做,味道可是差遠了?!?/br> 沈小七贊同地點點頭:“阿郎厲害!” “不是我厲害?!绷种扇滩蛔」雌鸫浇牵笆敲仙偾鋮柡??!?/br> 作者有話要說: 阿青:好像有人在搞基,不確定,再看看 第44章 雞絲涼面 過了涼水的嫩雞脯rou撕成細絲, 和煮好的蕎麥面面條、切好的黃瓜絲拌在一起,澆上芝麻醬汁,淋上熱油, 秦夫人欽點的“雞絲涼面”就做好了。 說是欽點其實不太準確, 陳平來訂餐時的原話是這樣的—— “最近正逢苦夏,我家夫人胃口不大熨帖, 吃不下飯食,不知小郎君這里可有什么清淡爽口的飯菜?” 于是便有了這道雞絲涼面。 不光秦夫人因為天熱身體不適, 這幾日來店的食客也經(jīng)常抱怨。 “今年的天兒也太熱了……百年罕見,百年罕見?。 ?/br> “誰說不是呢?我家大姐天天夜里熱得睡不好覺, 每晚都吵著要她娘搖扇子?!?/br> “還有這街上的食店,本來就挨著庖廚的木炭明火, 有的竟連冰鑒都舍不得放, 真是……幸虧林氏這里涼氣夠足?!?/br> “是啊,還好店主郎君在堂內(nèi)放了不少冰鑒?!?/br> 林稚聽了之后, 又默默往冰鑒里放了幾大塊冰。 借著天氣炎熱的光,雞絲涼面甫一添進食單, 立刻得到了食客們的廣泛關(guān)注。 烈日炎炎的夏日,一碗嫩滑爽口、咸鮮酸爽的雞絲涼面下了肚,只覺開胃消熱,渾身的暑熱都平息下來。 再加上酒樓里的荔枝楊梅冰飲、冰雪冷元子、乳糖真雪、雪泡縮皮飲,還有那冷氣十足的冰鑒……客人們都覺得這里就是舌尖上的避暑山莊。 其實符合“開胃消熱”要求的還有前些天偶遇的蕨根索粉, 很適合夏日吃。 林稚原想著把它也引進菜譜, 特意又去那處攤位看了看。誰知舊貌換新顏,賣蕨菜的小伙子搖身一變, 成了賣皮蛋的小姑娘。 問了小姑娘, 才知道那賣蕨菜的小販回了洛陽老家, 不知什么時候再回來。 “不知什么時候再回來”,竟給那平易近人的酸辣蕨根粉帶了點“飄飄何所似”的詩意。 有時人生的因緣際會就是這么不講道理,前一日還隨處可見的小食,也許今日就成了絕版。 感嘆著世事無常的林稚又從小姑娘那里買了些皮蛋。 沒了蕨根粉不要緊,還有味道相似、做法也更簡單一籌的吃食在等著他——涼皮和涼面。 晶瑩剔透的涼皮一條一條疊在碗里,嫩綠的黃瓜絲和面筋塊兒夾雜其中,攪勻香噴噴的油辣子,吸溜一口,醋香、蒜香、辣香一股腦兒地跳躍在唇齒之間,身心都愉悅起來。